“雜種,別礙事啊。”
蘿蕾萊提着名爲‘聖歌禮讚’魔術禮裝,不以爲然的說道:“否則在我殺死白翼公之前,我不介意先殺死一個老鬼。”
在‘梵.斐姆’鐵青的臉色中,足足有兩層樓房大小的鹿之殘骸被暴風捲着,在高空中劃過一個拋物線,越過小半座城市,向着尚未曾遭遇太大損害的南城區墜落。
而一直坐在自家庭院裡隔着兩公里以上的距離進行圍觀的白朔發現頭頂的月光驟然黯了下來。
在陰影不斷的放大中,那一座宛如流星一般的殘骸翻滾着,宛如巧合一般的向着‘春妮孤兒院’砸落……“臥槽……這算是躺着也中槍麼?”
白朔端着茶杯,呆呆的看着砸落的殘骸。
“噗!”樑公正一口茶從嘴裡噴出來,扯起了白朔的領口大叫:“臥槽,快給我攔住!”
這玩意砸下來,那羣熊孩子還要不要睡覺了?明天他們還要上課呢……雖然明天可能沒學校可以上課了,但是一個隔音結界可擋不住這麼大的物件啊!
要是砸下來,估計整個孤兒院都要被夷爲平地……“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白朔擦了擦被樑公正噴出來的吐沫星子,無奈的感嘆:“你說話的時候老是喜歡吐沫星子亂飛這習慣爲什麼還沒改。”
隨手將茶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中,空餘的手掌向着天空中轟鳴砸落的殘骸舉起:“肅!”
一瞬間,空間裡如同水紋一般的波動了一下,漣漪擴散開來。
即將砸落的殘骸猛然停頓在空中,就像是滴入水中的濃墨一般開始了詭異的變形。
宛如花苞一般的在空中緩緩盛開的,擴散成一團再也看不清形狀的塵埃雲。
組成其本身的每一個機構乃至每一個分子,都被那一瞬間空間所掀起的激震所摧毀。
一陣來自戰場的熾熱夜風從遠處吹來,懸浮在空中的灰黑色塵埃雲被捲入其中,瞬間飄入天空中,均勻的灑落在戰場之上。
“搞定了。”白朔扭頭對着一臉滿意的樑公正說道:“還有事麼?”
“沒了。”樑公正愉悅的點頭。
兩人對視,一陣沉默之後,白朔才長嘆着說道:“那就把你的腳從我腳上拿開啊混蛋,你踩到我的腳了。”
“啊,不好意思,沒注意。”
樑公正一點尷尬和抱歉情緒都沒有的說着抱歉的話,如同沒事一般重新坐回椅子上,裝模作樣的喝茶。
在涼爽和熾熱交融的夜風中,他喝完杯中的茶水,滿足的嘆息了一聲:“這纔是生活啊。”
“看着別人死去活來,自己在一邊打醬油圍觀的感覺真是贊啊!”
怪笑着,他感嘆:“愉悅~”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樑公正這麼感嘆,白朔忽然覺得後背冷了一下,是幻覺麼?
在他的思索中,樑公正的眼睛擡起,看向他的身後:“你新拐到手的那熊孩子還要睡多長時間?”
白朔隨着他的視線扭過頭,看向沉睡在藤椅之上的紫苑,片刻之後點頭說道:“快了。”
紫苑的靈魂波長已經從最開始的激昂和混亂趨於穩定和有序,在神力的賦予中白朔爲一些常見的問題所做的準備都沒有用上,出乎預料的一帆風順。
“第一次接受神力傳承的話,僅僅是做到這個程度也不容易了。”他收回了視線:“強行將她的位格拔高到‘聖子’的程度,靈魂本身還需要進一步的加強。”
“怎麼忽然想着簽訂契約?”樑公正一臉警惕的看着他:“可別打我家那羣熊孩子的注意啊!”
“又不是成爲馬猴燒酒……”白朔無奈的笑了笑:“因爲她有這個天賦啊,計算的天賦。”
在原本的歷史發展中,僅僅是她被‘瓦拉齊拉之夜’所吸走的鮮血就代替了原本的‘瓦拉齊拉之夜’,繼承了‘死徒二十七祖’的第十三席。成爲稱號爲‘冥界之鳥’的‘歐利西斯之砂’。
由於得出無法規避世界及人類終將毀滅的結局,爲了將人類的記錄殘存到毀滅後的世界,竟然製造出了能夠保存‘靈長類’記錄的“靈子演算機——赫爾墨斯。
雖然那個東西如同‘人都會死’的預言一樣坑爹,運行所需要的力量竟然需要將全人類的血液轉化爲賢者之石才能提供、但是紫苑本身的才能也展露無遺。
如果作爲白朔的‘使徒’和‘代行者’的話,的確是罕見的良才。
有了神力的供應,恐怕她將有可能如同科技側戰團【先知者】的招牌技術——‘混沌計算’一般,以純粹的計算達到‘先知’的領域。
而現在的她,正沉浸在由神明而引導進入的‘幻夢’之中。
意識在神力的輔助之下深入規則之中,無意識的擴散,於世界進行共鳴。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稱之爲‘天人合一’。
而對於她來說,恐怕也只是完全不存在任何桎梏和限制的綺麗之夢吧?
她看到人類的世界,一點一點的崩毀。
在時間永無停止的流動中,萬物從極遠便的極近,極大變得極微。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紫色的長髮無法停止的生長着,令她在這種莫名的悸動中旋轉,沉浸在神力交織出的原始圖案中。
她曾經認識的人們都已經變成了過去,在大地上奔跑呼喊着,卻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只是沉浸在這種飛翔中,向上升,距離那一輪月光越來越近。直至最後,用臉頰貼緊月球。
於是,她傾聽到了世界的回聲。
……不知過了多久,結束的墜落開始。
在彷彿如同在深淵中墜落的幻覺裡,她猛然驚醒,渾身滲透出疲憊的汗水。
短短的幾十分鐘,對於她來說彷彿經歷了一生。
“醒了?”白朔扭過頭,指了指身旁的茶杯,示意她自行取用。
“要結束了呢。”
他扭頭看向天空中的陰雲,在那裡,迷離的血色光芒交織出的人形原來越完整,即將徹底完成。
而在戰場之上,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程度。
開戰第十九分鐘,梵.斐姆的所有傀儡都被從蘿莉變身成少女狀態的黑姬親手毀滅,自身也死於黑姬的手中,二十七祖僅存九人。
第二十六分鐘,黑騎士以捨棄姓命的攻擊換取了重創白翼公的成果,而自己本身也被白翼公憤怒的一擊徹底毀滅。
參戰二十七祖僅存八人。
第二十六分三十一秒,重創的白翼公被自己的‘臨時盟友’,時鐘塔的次期院長候補、現任的魔道元帥——巴瑟梅羅.蘿蕾萊順手一鞭敲碎了腦袋。
‘聖歌禮讚’所掀起的狂風和閃電將他的身體徹底毀滅,來自巴瑟梅羅家族的最強魔術將他的最後復生的可能姓都統統掐滅。
二十七祖現存七人。
在混戰之中,一擊滅殺了‘黑翼公’的無名魔術師忽然從黑姬的身後出現,槍口對準了她的後心。
以自身的血肉和骨骼爲介質,‘白之法’——蒼白正義,發出!
這是絕對的‘正義之審判’,只要中彈者爲‘惡人’,便必然湮滅於審判之中。
當其對象爲‘大多數人所認爲的惡人’之時,便可展開,通過無名魔術師最熟悉的攻擊手段——‘槍擊’展開。
這是凌駕於大多數‘概念武裝’之上的‘法’,甚至以祈願和執念達到了因果律範疇!
一瞬間,食指扣緊,扳機叩動,擊錘激發了凝聚在‘骨骼’之上的魔力,蒼白之光隨着激射而出的骨節而綻放。
在巨響之後,從黑姬的後心到前胸被‘子彈’撕裂出一個巨大的空洞,破碎的心臟在其中勉強的跳動着。
直至此時,無名魔術師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不應該瞄準面積更大的後背的,應該選擇更加致命的頭顱。
作爲‘朱月’的後裔,黑姬本身就幾乎就足以稱之爲幻想種,而且自從一開始她便沒有參與到‘三咲市’的破壞中,在無數年中也甚少吸取人類的鮮血。
自身所擁有的‘惡業’相比於其他的死徒二十七祖成員來說,太過稀少了。
稀少到正中‘白之法’也依舊依靠着本身強大到極點的生命力保持着存活,只是重創。
敵人沒死,就輪到自己遭殃了。
僅僅是一瞬間,骨骼碎裂的痛覺便從指尖向着手肘開始蔓延,等他的眼睛一次眨眼完成之時,完整的右臂便被扭曲成了奇怪的摸樣,徹底失去使用的價值。
憤怒的黑姬舉起右手,眼中釋放出猩紅的色彩,五指伸出。
緊接着,便是宛如利刃一般的貫穿,肋骨在瞬間被捏碎,內臟和脊椎都在爆發的魔力之下粉碎。
而她的手掌距離艱難跳動心臟,也僅僅只剩下三公分。
下一瞬間,無窮盡的魔力洪流蠻橫的疊加、擠壓在一處,衝閃爍着寶石光芒的長劍中放出。
瞬間跨越漫長的距離,擦着無名魔法使的身體,足以毀滅一整個街區的恐怖衝擊吞沒了半棟大樓。
暴露在外的,只剩下黑姬染血的手掌。
爆發的氣浪捲起了無名的魔法使,令他從高空中墜落,消失在廢墟之間的黑暗中。
不過遭受了這樣慘烈的一擊,在從數百米的高空中墜落,哪怕是魔法使也無法繼續存活下去吧?
開戰第三十一分鐘,無名之魔法使,退出戰場,生死不知。
當魔力的衝擊化作細碎虹光消散之後,遍體鱗傷的黑之姬君從其中顯露,片縷未着的身體在月光下一片純白,只有漆黑的長髮將重要的位置遮掩。
而最醒目的,是她雙眼是如血的猩紅。
上一次經歷如此慘痛的創傷,是在何時了呢?她早已遺忘。
此刻留存下來的,唯有無盡的憤怒!
帶着刻骨的冰冷,她一字一頓的低吟着:“修拜因奧古!”
“姬君殿下,您的部下已經皆盡戰死,時至如此,依舊要一意孤行麼?”
蒼老的魔法使揮了揮手中的寶石劍,低聲說道:“硃紅之月不應於此時降臨,放棄吧。”
“想要餘於汝等一般苟延殘喘麼?”
黑姬冷笑,從重傷的軀殼中昇華出堪比寶石翁一般的魔力。
“這種奢望,趁早掐掉吧。”
在天空之中,僅存死徒中最強兩人的戰鬥即將展開。
……而就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裡,渾身如同撕裂一般重傷的年輕男人艱難的睜開眼睛,發出了孱弱的呻吟聲。
傾聽到他的嘶啞聲音,擡頭眺望着燃燒天空的火發女人低下頭,看着身旁重傷的故人,無奈嘆息道:
“爲什麼我每次回來,都會招惹到這麼多的麻煩呢?”
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遠野志貴呆在原地,良久之後才發出驚喜的聲音:“青、青子小姐!”
“是啊,好久不見,小志貴~”‘青之魔法使’、‘人間導彈發射器’蒼崎青子露出溫柔的笑容,然後……嘭!
一腳將他踹到角落裡,得意的叉腰大笑:“果然,要這樣子打招呼纔對啊!”
“……”重傷瀕死的志貴差點被自己老師這一腳踹的徹底歸西,好半天沒喘過氣。
隔了好半天,他才擠出笑容:“青、青子小姐果然……一點都沒變呢。”
“那是當然!”蒼崎青子再次得意的笑了起來。
遠野志貴艱難的擡起手掌,按在包裹着厚厚繃帶的腦袋上面,痛苦的呢喃:“我……怎麼會在這裡?”
“因爲忽然想要回家看一看,結果發現你被一個了不得的傢伙追殺啊。”蒼崎青子扶着自己的手提箱,露出危險的笑容:“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小志貴,不解釋一下麼?”
志貴呆滯了良久之後,纔回想起恍若迷夢的記憶中自己究竟幹了什麼……反轉衝動、殺戮的渴望……然後接下來便是亡命一般的逃跑,要不然就會被惡魔殺掉……直到最後,失血過多,昏死過去。
他不可置信的呢喃着:“那麼可怕的怪物……被青子小姐你殺掉了麼?”
“驕傲吧,志貴,在白騎士的手下面活了那麼長時間。”
蒼崎青子低下頭看着他:“那個傢伙身上的重傷,是你做的吧?直死之魔眼……”
在她認真的視線之下,遠野志貴有些內疚的低下頭:“抱歉,青子小姐,不知道爲什麼又……”
“沒關係!”蒼崎青子忽然露出笑容,大力的拍打着他的肩膀:“死徒這種東西死掉多少個都不過分的!”
眼見神智昏沉的志貴已經在她這一番拍打之下快要休克了,她才充滿愉悅的停止。
“可惜不是我救你啊,我找到你的時候,那個傢伙已經被‘復仇騎士’砍成碎片了。”
青子如此惋惜的說道,好像在可惜把‘白騎士’殺成碎片的人不是自己……果然依舊還是這種超惡劣的個姓啊。
在開戰前一個小時,死徒二十七祖序列第八位,白騎士——費納.布拉德.斯菲爾丁在遭受重創之後,死於‘復仇騎士’安翰斯手中。
到死都沒有機會將自己的‘幽靈軍勢’釋放出來。
而現在,參戰二十七祖僅存七人。
在燃燒的色彩映襯下,蒼崎青子望向天空,看着激斗的死徒,無奈嘆息:“不過……這個狀況還是有夠糟糕的啊……”
話音未落,轟鳴聲響起,半隻被代行者們殺成碎片的魔物砸穿兩堵牆,飛了進來。
然後被心情極端糟糕的蒼崎青子燒成了灰燼。
犧牲時鐘塔魔術師十六名,教會僧兵團三百人、在巴瑟梅羅和希耶爾的圍攻之下,二十七祖中序列第十位的‘混沌’——尼祿死亡。
時鐘塔和教會又在彼此‘誤傷’了不少人之後,順手幹掉了一個‘臨時盟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參戰二十七祖僅存六人。
而黑姬方,僅存‘瓦拉齊拉之夜’和黑姬。
作爲其敵人的死徒只剩下了寶石翁、安翰斯,其餘盡數折損。
而在戰場之外,白之姬君和‘無限轉生之蛇’羅阿之間的死鬥依舊在繼續。
戰爭,已經瀕臨尾聲。
……而在靜謐的庭院中,神明和信徒之間的談話依舊在繼續。
剛剛從夢境中甦醒的紫苑在全新的力量輔助下好奇的觀察着這個嶄新的世界,不斷的研究着白朔賦予她的神力,最後終於產生了困惑的神情。
不過一瞬間從原本四星級的評價躍升到‘僞.六星巔峰’,甚至在某些方面進入了‘半神’的領域,不論是誰都會產生困惑和不安吧?
察覺到紫苑複雜的神情,白朔扭頭問道:“不適應現在的狀態麼?”
“沒有,很好。”紫苑收起了指尖的神力閃光,認真說道:“我只是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而已。”
不論哪個世界的鍊金術師所秉持的真理都是‘等價代換’的原則,在某些時候,這句話也可以引申爲——不勞動,不得食。
所以,她想要知道,白朔賦予了自己這麼大的力量,究竟想要讓自己做些什麼。
“唔,這倒是個問題呢。”
瞭解到她的問題後,白朔認真的點頭:“不過……我也不知道讓你做什麼好啊。”
“哪裡會有這麼不靠譜的神啊!”
那一瞬間,紫苑確實有這麼說的衝動,但是最終還是壓抑着心中的無奈,低頭說道:“什麼都好,真的沒有事情需要我做麼?”
“唔,我想想。”白朔沉吟着,忽然扭頭看向旁邊的樑公正:“你餓不餓?”
犯困的樑公正點頭:“有點。”
“嗯,我也有點了。”
白朔嚴肅的看向紫苑:“會下掛麪麼?”
“……”
沉默良久之後,紫苑艱難的點頭:“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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