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
唐陵哭笑不得,還沒說話,忽感肩上一痛,看來是剛纔在空中發力時不小心掙破了傷口。
梓溪這時也跑了過來,她急忙蹲下查看唐陵傷口,關切地道:“沒事吧,小陵?”
汐傑站起身,面朝謝冷雲,眉毛向上一挑,將巨劍立在地面,說道:“現在我們是三個人,你才一個人,我倆都是六階,最多打個平手,所以你沒勝算的,聽我一句,還是快點走吧。”汐傑這纔將雞腿肉吞入腹中,說話時還有些含糊不清。
謝冷雲根本不理會他說些什麼,只道:“江野在哪裡?”說着又將劍舉了起來。
“江野是誰?好吃嗎?”汐傑笑着調侃道,“我和你無冤無仇,我們沒必要拼個兩敗俱傷,你怎麼就不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快走吧,這兒沒有姜葉!”
話剛落定,謝冷雲立刻衝了過來,汐傑毫無防備,驚得大叫一聲,轉頭對唐梓二人道:“這小子不停勸,咱們快撤!”
梓溪右手一出,袖中飛出兩顆彈丸,“彭彭!”兩聲,彈丸化作白眼,模糊了衆人的視線,謝冷雲大刀一揮,將白煙驅散,左手只抓到了汐傑的披風,三個人卻沒有了蹤影,謝冷雲惱火地哼了一聲,將披風甩到地上,隨即身形一閃,也不見了。
過了一會,披風無風自動,慢慢漂浮起來,最後化成了人形,正是汐傑,與此同時,不遠處一棵大樹也幻化成了梓溪,梓溪懷中抱着唐陵。唐陵學習變形魔法沒有幾日,剛剛一直躲在大樹後面。
見外界並無威脅,梓溪開始爲唐陵檢查傷勢,汐傑這時也走過來道:“真險!這小子的身手還不是一般的快!我還真怕他一怒之下把我這‘披風’撕碎。”
“多謝!差點害了你們。”自從小幽他們爲唐陵而死後,唐陵就一直是滿心的負罪感,心性也有所變化。
“別客氣啦!我們這不是沒死嘛!”汐傑開導道。
梓溪立刻朝汐傑瞪了一眼,而後又轉向唐陵,柔聲道:“你的傷勢很嚴重,至少安心休養半月才能完全痊癒。”
“我不死已經是萬幸了。”唐陵沒精打采,“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還不是……”汐傑剛要搶話,梓溪一個眼神帶到便將其制止,他無奈地搖搖頭,閉上了嘴,將巨劍揹回到身上。
“這件事以後再慢慢講,我們先回玄龍閣吧。”梓溪說着將唐陵攙扶起來。
原來自從唐陵下山參加會武之後,梓溪便一直心緒不寧,當晚,她來到玄龍閣後身一處山洞之中,山洞中陰冷異常,一琥珀色的大石頭倚立在山洞最深處。
“媽媽。”梓溪走到琥珀巨石前,一副想用手去觸碰卻又不敢的樣子,隱約可見巨石之內有一女子的身影。
“溪兒?”
梓溪母親的聲音充滿了慈愛,不過隨即又轉爲了略帶責備的語氣道:“我不是對你講過,每月最多來一次,而且只能是朔月嗎?這山洞陰氣太重,你經常來此只會有損你的陽壽。”
“我知道……可是……我……”梓溪吞吐着,不知該如何開口。
梓溪的母親嘆息了一聲,說道:“那個叫做唐陵的孩子身世很不一般,你和他不過是幾面之緣,何必爲他做到如此地步?況且你年紀還小,根本還不瞭解什麼是情,什麼是愛,這樣不計後果的犧牲自己,值得嗎?”
梓溪早在幾日前就已經和母親講過關於唐陵的事,因此她的母親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被母親這樣問話,梓溪也回答不上來,她想了一會才道:“我……我只是不想讓他受到傷害,我寧願由自己來承擔他的所有痛苦,就像媽媽一樣,爲了爸爸,情願受這封印之苦。媽媽,這就是愛嗎?這就是愛吧?”
母親沒有直接回答,只道:“溪兒,你和他在一起時是快樂多於悲傷,還是悲傷大於快樂?假如你從未與他相識,現在又何來這樣多的憂心煩惱,相反的,你與汐傑青梅竹馬,兩人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那種與世無爭的日子纔是真正的幸福啊。”
“我也同樣不希望汐傑受到傷害,但我知道,在我心裡,他們的位置是不同的……我說不出那種感覺,當看見小陵的第一眼時,我就心跳加速,語無倫次,我喜歡他揹着我時的厚實感,看不見他時我會經常想起他。
“而汐傑對我來說,就像是一種習慣,很難戒掉的習慣,但他卻不能帶給我小陵的感覺,或許正是因爲他的神秘,正是由於他的不平凡。媽媽,我這樣做是不對的嗎?”梓溪低着頭。
沉寂了片刻,母親才道:“溪兒,雖然你還年幼,幼稚到做任何事都不爲將來考慮,但人生往往就應該如此。愛是不關乎對錯的,只要做過了纔不會感到後悔,這也正是媽媽甘願被永遠封印在這裡的原因。過來吧,溪兒。”
梓溪的母親是個西方的魔法師,預言術是她最擅長的法術,她可以以此預見未來,這也是梓溪來前找她的原因。
知道母親答應了她的請求,梓溪開心地展開雙臂,只見巨石慢慢變成了淺藍色,一幅幅畫面由石頭內部傳達進了梓溪的腦海當中,她看到唐陵如何與怪獸戰鬥,命懸一線,又看到唐陵如何被趙信鳴重傷,危在旦夕,直到最後,顏齊等三人出現,唐陵又發瘋似的將三人擊退,趕跑。
梓溪放下手臂,捂住了嘴巴,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過一會纔開口道:“媽媽,你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是嗎?”
“是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去救他,所以才問了你那些話,以我積攢的魔力,可以預見的也只有這麼多,唐陵最終是死是生還是個未知,如果他註定要死的話,你救了他便會干擾時空秩序,那時候就會變成你替他死,明白嗎?”
梓溪的母親已經將話說的很明白了,也是自己的女兒有此一劫。梓溪堅決地應了一聲。
“所以切記,其他任何一個人絕對不可以救,人有旦夕禍福,冥冥之中皆有上天註定,你如多救一人,反而會導致死掉更多無辜的人。”
梓溪確有解救其他人的心思,但聽母親這樣一說,她的確不敢幹預其他人的命運,於是應道:“我明白了,媽媽。”
她走出山洞後,仔細考慮了一番,因自己本領低微,因此約了汐傑一同去救唐陵。
梓溪心中忐忑不安,一夜都未閤眼,而且二人很早就到了踞龍林,他們隱匿氣息,親眼目睹了一切爭鬥,當唐陵傷痕累累性命垂危時,梓溪幾次想要衝出去,但都被汐傑給制止住了,直到剩下唐陵一人昏倒在地時,他們二人才現身。
三人傳送回玄龍閣後,唐陵就一直待在汐傑暫住的房間中休養身體,但他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是很好,連日來,他一直都悶在房中,因此除了梓溪和汐傑,並沒有其他人知道唐陵已經回到了玄龍閣。
陸子云按照閣主的吩咐,確認了晴淵、小幽和李平騰的屍首,江野更是屍骨無存,忠林的嫌疑也被完全排除。
儘管唐陵不知蹤影,但陸子云也未在乎唐陵是死是活,更不會花時間尋找他的行蹤,他在報告給閣主時也只是以“也死了”三字潦草帶過。在陸子云心中,最可疑就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容貌的常予,他在會武結束後就不見了人影,真氣波動也消失得十分徹底,因此閣主特別派陸子云去追查常予的下落,至今仍在搜尋當中。
每日梓溪都會按時來給唐陵送飯,今日也不例外,她提着籃子走入屋內,見桌上一碗早晨送來的白粥已經見底,碗底還漫着一灘湯水。這時,汐傑剛好從外面回來,一進屋子便看見梓溪手拎着飯菜,欣喜地道:“梓溪,今天中午是什麼菜啊?”
“這菜又不是給你吃的,這麼關心幹嘛?”梓溪一頓,然後放下手中的飯菜,質問汐傑道:“汐傑!說實話,我每天送來的飯菜是不是都被你給吃了?”
汐傑投降一樣擡起雙手,連連搖頭,道:“沒……沒,我怎麼能吃你給唐陵做的飯菜呢?”
梓溪見他眼神飄忽,看出他在說謊。
說起來,這幾日唐陵好像一直待在牀上,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因此梓溪也很難見到唐陵一面。
她想到這,急忙衝進裡屋,拉開牀前帷簾,只見唐陵聳拉着腦袋靠牆坐着,被子十分整齊地疊在牀頭,一看便知唐陵根本就沒躺下來睡過。
梓溪低下身子,還以爲唐陵的傷勢又嚴重了,而當她看到唐陵憔悴的面容時卻是嚇了一跳。唐陵無神的雙目向外凸出,眼睛直勾勾地不知在盯着哪裡,眼底烏黑得像抹了碳粉,頭髮也凌亂地支了出來。
梓溪託着唐陵的臉龐,急得快要哭了出來,但唐陵就像個活死人一樣沒有反應,“小陵他怎麼了?”梓溪轉過頭問汐傑。
汐傑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清楚,我看他不像生病的樣子,傷勢也無大礙,只是他一天到晚都在不停地重複着幾句話。”
“小陵他說什麼?”梓溪有將臉轉向唐陵,顯得尤爲關切。
“我記得是說‘是我害了大家’、‘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等等之類的自責的話,唉!我也怕你擔心,所以纔沒和你說,誰知他一直這樣,連飯都不肯吃上一口。”
汐傑一愣,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所以立即住口,其實梓溪看到唐陵這幅模樣,早就纔出來是怎麼回事了,她又怎麼糾結於是誰吃了飯菜呢?她現在只想着唐陵說得那幾句話。
她在預見未來時也確確實實地看見了小幽他們的死,明白唐陵爲何如此自責內疚,於是輕聲勸導着,“小陵,不要再怪自己了,這都不是你的錯,命運有他自己的安排。”
唐陵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又是自言自語道:“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的做法,如果不是我自不量力,你們也不會死……”
“小陵!你聽我說,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折磨自己是沒用的,而且我想,他們如果看到你現在這樣頹唐,也不會高興的。”
唐陵仍是自顧地說着,對梓溪的話充耳不聞。
梓溪拭了一把眼淚,堅決地道:“好吧,既然活人的話你不肯聽,那我就讓已經死去的人和你說。”
她站起身來,對汐傑道:“汐傑,幫我把小陵抱起來,我們去一個地方。”
梓溪和汐傑的關係一向很好,二人一起長大,什麼事情都會相互訴說,可以說沒有人比汐傑更瞭解梓溪了,汐傑聽了梓溪的話,立時明白她想要做什麼。
他收掉他原本隨意的表情,一臉嚴肅的道:“不行,你瘋了嗎?”
“我很清醒,所以我纔要做出這個決定,這是我的主意,你不會有任何危險,算我最後一次求你,難道這樣你也不肯答應我嗎?”梓溪眼中含淚,近乎哀求着道。
汐傑平日無拘無束,性格也十分隨和,但他見梓溪這樣不顧一切地位唐陵懇求自己,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疼痛,不明白唐陵究竟有什麼好,值得她這樣拼命?但轉頭再看梓溪,又不知該作何回答,“你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嗎?也許這反而是害了他。”
“即便真的如此,我也不希望他像現在這樣,現在的他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梓溪看着低頭自語的唐陵,而後又轉向汐傑道:“汐傑,請原諒我的自私,這樣不顧你的感受,但是……如果你希望我能開心,那麼就應該明白,我也是一樣希望小陵可以開開心心的生活,所以……對不……”
“不要說了。”汐傑止住了她,長嘆一口氣後,抱起了唐陵,“我明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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