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回 鬧劇

陸大夫人一席話,說得陸明萱與陸明芙都怔住了,再不想陸老夫人急着接她們回來,竟是這個原因。

陸明芙也還罷了,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陸明萱就想得更多一些了,想不到因着她的重生,很多事情竟真與上輩子不一樣了,陸明珠與賀知行這對上一世的所謂“恩愛夫妻”,這輩子竟再沒了關係,難道真是老天都看不過眼了,所以大手一揮,將他們的生命線自本該有交集的直接給變成了兩條並排而行的以示懲罰?

見姐兒倆聽完自己的話後,都一副震驚得說不出來話的樣子,本就暗惱於心的陸大夫人不由越發的惱怒,暗罵瞧瞧陸明珠乾的都是些什麼事兒,真以爲自己是長公主之女所有的人都該圍着她轉,所有的人都不得違逆她的意思了?呸,也不想想福慧長公主早已今非昔比,她自己也不過區區一個縣主而已,這般要死要活的給誰看呢,難道她以爲她鬧着絕食便能讓太后收回懿旨,便能讓賀大公子不娶怡安縣主了?只會窩裡橫的東西,有本事找太后鬧去啊……若因此而連累她寶貝女兒的名聲,看她饒不饒她!

不過心下惱怒歸惱怒,當着陸老夫人的面,陸大夫人到底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看向陸明萱與陸明芙問道:“怎麼樣,你們有沒有什麼好法子的?”

連陸老夫人和福慧長公主都沒有法子,她們姐妹能有什麼法子,更何況她憑什麼理會陸明珠的死活……陸明萱因搖頭歉然道:“我們一時間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來。”心下則滿滿都是快意,陸明珠如今總算也嚐到命運被掌握在他人手裡,自己再着急再生氣也無能無力的滋味了!

陸大夫人聞言,不由長嘆了一口氣:“這可如何是好?”

陸老夫人忽然道:“且不管有沒有法子,芙丫頭與萱丫頭都走一趟公主府罷,好歹勸一勸四丫頭,不管她能不能聽進去,也算是給長公主一個交代,老大媳婦,就由你帶她們姐兒倆走這一趟罷,另外再將鳳丫頭帶上,素日裡鳳丫頭的話四丫頭多少還能聽進去幾句。”

陸老夫人既已發了話,陸明萱與陸明芙心知非走這一趟不可了,雖然她們都很不想去趟這灘渾水,忙屈膝乖巧的應了一聲:“是。”

不想陸大夫人卻賠笑道:“兒媳是極想帶兩位姑娘走這一趟的,只管事媽媽們還在議事廳等着兒媳示下呢,縣主如今的情形又一刻也耽擱不得,母親看要不就讓鳳丫頭帶了兩位姑娘去也就是了?橫豎也只一牆之隔,當出不了什麼岔子。”

福慧長公主那可是連自己夫婿和婆婆都能給臉色瞧甚至頂撞的主兒,如今她又在氣頭上,陸大夫人除非是傻子纔去觸她這個黴頭呢,不但她自己,連女兒她也不想讓她去,受氣還是次要的,被陸明珠那蹄子帶壞了問題就大了,可自己不去已經夠讓婆婆不高興了,若再不讓女兒去,指不定婆婆會氣成什麼樣,橫豎女兒是嬌客,將來又是要做皇子妃的人,福慧長公主當不至於連這點輕重都省不得。

這話一聽便知是託辭,陸老夫人又豈有聽不出來的,正想發作一番,不想陸二夫人已自告奮勇道:“母親若不嫌棄兒媳愚鈍,就讓兒媳帶三位姑娘走這一趟罷?反正兒媳閒着也是閒着,旁的事做不了,幫着跑跑腿兒還是做得到的。”

陸老夫人這才面色稍緩,道:“那便由你帶幾個丫頭過去一趟罷,記得去了那裡後好生與長公主說話,你們兩個丫頭也是,好生與縣主說話,縣主若能聽見你們的勸自然最好,若聽不進去也罷了,不必強求,只管同你們二伯母和大姐姐早些回來。”

對陸明珠這個孫女兒,陸老夫人至此是已放棄了大半了,若不是陸明珠的母親是公主,她早令人將其捆了,秘密送到莊子上去令其反省了,若反省後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就罷了,若是不能,她絕不介意讓其“暴斃”而亡以全定國公府的名聲,——如今唯一慶幸的,也就是定國公府與長公主府說是一家人其實又算不得一家人,若事情真傳了出去,不至於對府裡其他姑娘們的名聲造成太大的影響了!

定國公府與長公主府雖只一牆之隔,但今日還是陸明萱與陸明芙入住國公府將近兩年以來第一次踏足,當然,陸明芙是真的第一次踏足,陸明萱卻是今生第一次踏足,不過姐妹二人一路上都是目不斜視,就跟沒看見長公主府的富麗堂皇一般,她們此行是爲勸陸明珠而來,可不是爲欣賞風景而來,自然還是收斂一些的好。

在福慧長公主貼身女官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抵達了陸明珠的漱玉閣。

福慧長公主府乃當年先帝還在時讓工部花費巨資建造而成的,而漱玉閣又是其中最精巧最美輪美奐的所在,修建在一汪池水之上,由九曲迴廊與池岸相連的,一眼望去,除了假山和開得正妍的奇花異草,還有一圈垂柳將整個漱玉閣團團圍住,在這草長鶯飛的四月,垂柳依依、柳絮紛飛的時節,顯然分外的迷人。

只可惜此時此刻,這份迷人卻因站在迴廊盡頭的人鐵青的臉色而大打了折扣,卻是陸中昱。

陸二夫人遠遠的便已看到陸中昱了,忙領着陸明鳳姐妹三人上前見禮,道:“我是奉母親之命帶幾位姑娘過來探望縣主的,敢問三叔,縣主這會子可好些了?”

陸中昱先拱手給陸二夫人還了禮,才語氣不善的道:“還是老樣子,有勞二嫂帶幾位二嫂帶幾位侄女兒進去罷。”說完,許是心裡太過生氣,沒忍住又恨恨說了一句:“不過一個略生得平頭正臉一些的小白臉兒罷了,也不知給珠兒施了什麼魔法,讓她如此作踐自己,他最後求神拜佛一輩子別撞在我手裡,否則我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場衆人都不是笨人,自然聽得出陸中昱口中的這個‘他’是指的賀知行。

再配上他眼裡的焦急和心疼,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陸中昱對陸明珠這個女兒還是頗爲疼愛的。

陸明萱自然也看出來了,心下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她的父親在她面前毫不掩飾的表達他對自己另一個女兒的疼愛,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這些年來更是對她不聞不問,她也是他的女兒,他怎麼就能這麼不公平?那他爲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世上?

不,他也許根本不想她來到這個世上,她的到來於他來講只不過是一場意外甚至災難……在消極的情緒氾濫成災之前,陸明萱及時斂住了心神,她已經有這世上最好的爹爹了,別人算什麼,給她爹爹拾鞋也不配,她壓根兒不稀罕!

然後,目不旁視的與陸中昱擦肩而過。

一行人到得漱玉閣外,還沒進門,就聽得裡面傳來陸明珠稍顯無力的尖叫聲:“……我不管,我就要嫁給賀世兄,你立刻進宮與太后說,就算不能取消賀世兄與慕容瑤那個賤人的婚事,大不了我委屈自己做平妻乃至作妾都成,我一定要嫁給賀世兄,如果嫁不成他,我這輩子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我還不如立刻死了算了!”

然後是福慧長公主又氣又急的聲音:“那姓賀的有什麼好,不就是比別人略微生得好一些嗎,這世上又不是沒有比他生得更好的人,值當你爲了他如此作踐自己?你別忘了,你是堂堂長公主之女,本身亦有縣主的位份,如今卻自甘下賤,說出‘大不了做平妻乃至作妾都成’的話,你真是氣死我了!我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不會去找太后說的,我丟不起這個人!”

陸明珠的聲音便越發尖銳越發歇斯底里了:“就是因爲你把面子看得太重,所以纔會讓我落得今日這般地步的,先前我與你說過多少次,讓你與賀伯母挑明瞭說欲與她家結個親,難道你都把話說明了,賀伯母還敢一口回絕你不成?偏你不肯,說什麼‘上趕着不是買賣’,‘女兒家太過主動了會被人看輕’,只肯與賀伯母拐彎抹角的偶爾提上一次,賀伯母當然可以裝做聽不懂,將話給岔開……在你心裡,到底是女兒的終身幸福重要,還是你所謂的面子重要?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給賀世兄,如果嫁不成他,我就死給你看,讓你後悔一輩子!”

“有你這麼威脅自己親孃的嗎,你是真想氣死我不成?”福慧長公主的聲音裡就帶上了哭腔,悲哀而無力,“這兩日我早與你說過無數次,如今不是你外祖父在時了,我在當今聖上和太后面前本就無甚體面,且如今懿旨已下,斷無更改的可能,你讓我如何與太后說去?我又哪來的那個能耐?至於你說願意委屈自己作平妻甚至作妾,且不說你這樣自甘下賤會丟盡我們家的顏面,也得看昌平郡王府同意不同意啊……好寶貝,你就聽孃的,吃兩口飯罷,啊?大不了娘答應你,將來給你挑一個比姓賀的更漂亮一千倍一萬倍的男子爲婿,你道好不好……”

陸明珠尖叫道:“不好不好不好!別人就算再漂亮,那也不是賀世兄,更何況那人能有賀世兄的學識與能力,能有賀世兄的家世與前程嗎?我告訴你,我這輩子一定要嫁給他……我再給你一天的時間,你若不進宮去見太后,我今日晚間便抹脖子給你看!”

門外衆人聽得她母女二人的爭吵,也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該走遠一點的好,一時間都有些個不知所措,福慧長公主的貼身女官更是暗自叫苦不迭,方纔她離開時長公主和縣主還好好兒的,怎麼就這麼會子功夫又吵起來了?關鍵還讓二夫人與三位姑娘聽了去,這些話也是能讓她們聽去的嗎,還不知道長公主事後會怎麼發落自己呢!

但叫苦歸叫苦,貼身女官卻是不敢再讓陸二夫人等人聽下去了,只得壯着膽子拔高聲音向裡面通傳了一句:“二夫人帶着大姑娘、芙姑娘和萱姑娘過來瞧縣主來了!”

裡面的爭吵聲立刻戛然而止,片刻之後,福慧長公主身邊最得用的老嬤嬤,也是她的乳孃項嬤嬤笑容有些僵硬的走了出來,屈膝給陸二夫人和陸明鳳姐妹三人行了個禮,道:“長公主請二夫人和三位姑娘進去!”

嬸侄四人皆不敢受她的禮,忙側身避過了,陸二夫人才笑道:“縣主的病可好一些了?芙姑娘與萱姑娘本來家去了的,聽得縣主病了,立刻趕了回來探望,縣主吉人天相,定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很快好起來的,嬤嬤且不必擔心。”

項嬤嬤對陸二夫人的探病說很是滿意,臉上的笑也沒那麼僵硬了,一邊將四人往裡讓,一邊道:“如此便承二夫人吉言了。”

漱玉閣外面已是佈置得美輪美奐,裡面就更不必說了,地上鋪着大紅色牡丹花開的地毯,當地立着景泰藍鎏金口的大花瓶,牆上掛着一色的名人字畫,左邊的房間做了書房,書香文雅之氣甚濃,右邊的房間以多寶閣隔開,其上遍放奇珍異寶,裡面則設着一張精巧的雕夔螭紫檀拔步牀,一身葡萄紫中衣,頭髮胡亂散着的陸明珠其時就正斜靠於牀頭,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看起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她看起來瘦了一圈,一身煙霞色遍地金通袖衫的福慧長公主也沒好到哪裡去,也是滿臉憔悴,眼底佈滿了血絲,彼時正坐在陸明珠的牀尾,旁邊的紫檀高几上則擺着一個紅漆海棠花的托盤,上面放着幾樣清淡的小菜並一碗碧梗粥,只看起來卻沒有絲毫動過的跡象。

陸二夫人忙領着陸明鳳三人上前給福慧長公主行禮,未及拜下,福慧長公主已不耐煩的道:“行了,都這個時候了,且不必拘這些個俗禮了。你們時候什麼來的?你如今是越發會當差了,竟連提前通報一聲也不會了?”後一句話是對那引人的貼身女官說的,顯然頗忌諱方纔的話被陸二夫人等人聽了去,且不說陸明珠那些自甘下賤的話,她說自己在當今聖上和太后面前無甚體面的話就先不能讓人聽見,不然以後她在定國公府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雖然她在當今聖上和太后面前無甚體面一事其實整個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

陸二夫人忙賠笑道:“我們剛來,也不知縣主如今可好些了?芙姑娘與萱姑娘回來後聽得縣主病了,便立時回了老夫人,讓我帶了她們過來探病,沒有打擾到縣主休息罷?”

福慧長公主聞言,面色稍緩,顯然也對陸二夫人的探病說很滿意,皺眉道:“就是不見什麼起色。本宮守了她一夜,如今也累了,二嫂不如陪我去外面歇會兒,讓她們小姐妹說說體己話兒,指不定與姐妹們說笑一回,珠兒心情便放開了,病也就好了呢?”

陸二夫人忙笑着應了:“長公主有命,我自是再無不從。”吩咐了陸明鳳三人幾句,“好生陪縣主說話兒,若此番縣主病能好起來,長公主與老夫人自然重重有賞。”

然後跟在福慧長公主身後,去了外面的小花廳。

餘下陸明鳳見陸明珠只閉着眼睛當屋裡沒她們三人一般,而陸明芙與陸明萱也不先開口說話,想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得強笑着自己先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四妹妹,你如今覺着怎麼樣?方纔我們一路走來時,見已有牡丹在開花兒了,你可得儘快好起來才成,不然咱們姐妹起賞花兒起詩社時少了你,豈非要少很多樂趣?芙妹妹萱妹妹,你們說是不是?”

陸明萱自進了陸明珠的房間後,便一直緊攥着拳頭,心情極不平靜,上輩子她就是在這個房間裡一步一步被陸明珠迷惑,最終走向萬劫不復深淵的,如今故地重遊,她雖極力告訴自己這輩子已與上輩子大不相同了,依然做不到若無其事,只能低着頭盯着地毯,不看屋子也不看陸明珠,就更別說主動開口說話了。

奈何陸明鳳已問到她頭上了,她也不好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說,只得與陸明芙一起點頭附和道:“是啊,若是少了縣主,咱們的詩社也起不了了,所以縣主一定要儘快好起來纔是。”

陸明珠卻一點也不領三人的情,口氣極惡劣的道:“你們的詩社起得了起不了與我何干,且不要在這裡廢話了,都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們,沒的白讓我煩心!”將方纔與福慧長公主爭吵而生的氣都發泄到了三人身上。

此言一出,陸明萱與陸明芙也還罷了,一者是因知道陸明珠本就驕縱,一者是因爲心知自己惹不起對方,倒還沒覺得有什麼,陸明鳳卻是定國公府同樣尊貴的嫡長女,打小兒也是衆星捧月般長大的,且還佔了長姐的名分,將來更是註定要比陸明珠更尊貴的人,如何聽得這話?當下臉色也不好看起來,淡聲道:“四妹妹這話是怎麼說,我們好心好意來瞧你,你不說感激我們也就罷了,竟還惡言相向,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就算四妹妹是縣主,身份尊貴,也不能如此不通情理罷……”

話音未落,陸明珠已冷笑道:“那你可以不來啊,又沒誰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非來不可!出去,立刻給我出去,再不出去,別怪我不客氣了啊!”

陸明鳳聞言,越發的惱怒,霍地站起身來道:“你當我想來呢,要不是祖母非要我來,你當我願意來受你的氣?你身份尊貴敢不敬長輩,我卻做不出那樣的事!還有芙妹妹與萱妹妹,本來這會子該待在家裡與父母並新得的小弟弟共享天倫之樂的,也因爲你不得不提前回來,誰知道你竟半分她們的情也不領,既然如此,我們還留在這裡自取其辱做什麼,芙妹妹萱妹妹,我們走!”

說完,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難怪賀伯母不願聘你作自家的媳婦,你這樣尊貴的媳婦,哪家消受得起?”

陸明鳳這話說得極小聲,以她的教養,說出這樣的話已是極重了,本來只是一時激憤,不想陸明珠耳尖竟聽見了,而如今的她又哪裡聽得這樣的話,當即氣得發了瘋,順手抄起一旁掐絲琺琅的茶盅便向陸明鳳砸去,將茶盅摔得粉碎,濺溼了陸明鳳半條裙子,嘴裡還尖聲罵着:“你說什麼?你有膽兒再說一遍?看我不砸死你!”

陸明萱與陸明芙都不防她竟會動起手來,唬了一大跳,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了陸明鳳,急聲道:“大姐姐,你沒事兒罷?”

陸明鳳渾身直打顫,半晌才擠出一句:“我沒事兒……”

所幸陸明珠已餓了兩日,沒有多少力氣了,不然陸明鳳就不只是被她砸溼半幅裙子,只怕該頭破血流了。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外面的福慧長公主與陸二夫人,立刻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瞧得陸明鳳白着臉半幅裙子上滿是茶葉還正滴着水,陸明珠則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在罵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福慧長公主素日雖跋扈,那跋扈也是要分人的,像對待陸明鳳這樣本身便是國公府嫡長女,又是當今皇后親外甥女,將來還要做皇子妃甚至更上一層樓的人,福慧長公主素日還是很客氣很和善的。

所以瞧得此情此景,她立刻便厲聲罵起陸明珠道:“你大姐姐她們好心來看你,你竟這般不知好歹,對她們惡言相向,都是我素日慣的你,看我下來後怎麼收拾你!還不快下來給你大姐姐道歉?”

陸明珠自知道怡安縣主被賜婚給賀知行以來,便覺得自己的整片天都已塌了,既然連天都已塌了,其他的事她又哪裡還會放在心上?是以聞得福慧長公主的話,她就跟沒聽見一般,不但沒有下牀來給陸明鳳道歉,反而冷哼一聲,躺到牀上去,翻身面朝着裡面了,不合作的態度十分明顯。

福慧長公主見狀,無奈之下,只得自己給陸明鳳道歉:“好孩子,你四妹妹病糊塗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本宮先在這裡代她與你賠不是了,等明兒她病好些了人也清醒了,本宮再讓她親自給你賠不是去。”

陸明鳳聞言,驚魂甫定,還未及開口,陸二夫人已先拉了她的手,柔聲道:“是啊大姑娘,這牙齒與嘴脣再要好,也還有磕着碰着的時候呢,更何況縣主與賀公子那麼多年的情分,陸賀兩家又是世交,賀夫人素日還那般喜歡縣主,原本都以爲是水到渠成的事兒,誰知道到頭來……呸呸呸,瞧我胡說八道什麼呢,總之縣主才受了那樣大的打擊,難免會失了分寸,都是自家姊妹,你就別生她的氣了罷?”

陸二夫人不說這話還好,本來陸明珠方纔發泄了一通,心裡已稍微好受了一些的,聽得這話,想起她與賀知行所謂‘那麼多年的情分’多數時候說白了都是她在一廂情願,賀夫人更是從來都待她客氣到冷淡的地步,與‘喜歡’兩字兒完全沾不上邊,只當陸二夫人與方纔陸明鳳一樣都是在諷刺嘲笑她,當即又發起瘋來,竟抄起另一個茶盅便向陸二夫人砸去,“什麼多年的情分,什麼水到渠成的事兒,敢情你竟是來看我笑話兒的!什麼時候也輪到你一個小婦養的庶子媳婦來看我的笑話兒了,滾,通通給我滾!”

萬幸,陸明珠此番一樣也沒能砸中陸二夫人,只濺了幾點茶水在陸二夫人的手上,可比起方纔砸陸明鳳的行徑,她這回砸陸二夫人的性質就更要惡劣得多了,陸二夫人再是庶子媳婦,再在定國公府不得勢,那也是陸明珠的長輩,她素日擠兌幾句甚至頂撞幾句也就罷了,卻無論如何也不該動手,這樣忤逆不孝的行徑,衙門甚至都可以定她的罪了!

陸二夫人明顯被嚇呆了,好容易回過神來,眼淚刷的就掉了下來,滿臉羞憤的看向福慧長公主道:“我好心好意來看縣主,卻換來縣主又是打又是罵的,我是身份卑微,我們家老爺也的確是姨娘養的,可就算如此,我們也是縣主的長輩,是公爹的親骨肉,長公主若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哪怕拼着被休離陸家,也定要公爹還我一個公道!”

福慧長公主同樣被女兒的僭越之舉弄得呆住了,打罵長輩可不比打罵平輩的姐妹,後者還可以說是小孩子一時不懂事的意氣之爭,且一個巴掌拍不響,即便事情傳揚開來,女兒必然會被人詬病,可陸明鳳也免不得給人以心胸狹窄、尖嘴薄舌之感,要不然兩姊妹怎麼就沒有一個退一步的呢?打罵長輩就嚴重得多了,一旦傳揚開來,輿論只會一邊倒的指責女兒,哪怕女兒的身份再尊貴,後半輩子也只能毀了!

還是陸二夫人憤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福慧長公主方回過神來,立刻氣得臉都變了形,上前劈手便給了陸明珠一記耳光,厲聲喝道:“還不快給我滾下來給你二伯母磕頭賠罪?”

陸明珠其實也有些被自己方纔的行徑嚇住,她再驕縱也知道小輩打罵長輩是什麼罪名,心裡已經後悔不來了,正想着得儘快想個法子來補救一下才好,不想臉上就着了福慧長公主一掌,她長到這麼大,別說捱打了,連重話都不曾有人對她說過一句的,如何受得了?自牀上滾下來便往外衝去,一邊跑一邊還尖叫道:“我知道母親嫌我丟臉,早恨不得我死掉,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早巴不得我死了,好,我這便死給你們看,也省得以後再受你們的譏諷嘲笑!”

唬得福慧長公主差點兒連心跳都停止了,要知道漱玉閣外便是一大片水池,要淹死個把個人還不容易,立時衝一旁的項嬤嬤和貼身女官喝道:“還不快攔住縣主!”

陸二夫人與陸明鳳姐妹三個與福慧長公主想到了一塊兒去,也是唬得不輕,陸二夫人當下也不敢哭了,只敢抽泣着低聲喃喃:“我真的是一片好意,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真的是一片好意啊……”

好在項嬤嬤與貼身女官其時已追上陸明珠,一左一右將她給架住了,項嬤嬤還急聲勸她道:“縣主,您冷靜一點,長公主與二夫人她們都是關心您,尤其是長公主,心疼您還來不及,您這樣說這樣做豈不是生生在剜她的心嗎?”

陸明珠卻仍十分激動,對着項嬤嬤與貼身女官又是踢又是打的:“放開我,讓我去死,放開我,放開我——”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個聲音忽然冷冷喝道:“項嬤嬤童姑姑,你們都放開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有那個膽子去死!”

隨即走進來一個穿深青八寶如意團紋直裰的英挺少年,不是別個,卻是陸文逐聞訊趕了來。

陸文逐冷聲喝命過項媽媽和那貼身女官後,見二人都並不放開陸明珠,偏陸明珠還在叫囂:“你們兩個狗奴才放開我——”又罵陸文逐,“我知道你也早想我死了,我今兒便死給你看!”

陸文逐聞言,冷笑一聲,懶得再多說,直接將項媽媽和那貼身女官推開,粗暴的抓起陸明珠一隻手便將她往外拖:“行啊,我那就等着看你是不是真有那個膽子去死,你若真有那個膽子,我便服了你,你若沒有,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這一切都發生在火石電光之間,等大家都回過神來時,陸文逐與陸明珠的身影俱已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以內。

福慧長公主最先回過神來,想起兒子一向膽大包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怕他真將陸明珠怎麼樣,忙跌跌撞撞的攆了出去,餘下衆人見她攆了出去,這才相繼回過神來,忙也都跟着攆了出去。

“啊——”遠遠的就見陸文逐竟一把將陸明珠給抱起來,猛地扔進了水池裡,隨着陸明珠的尖叫,“噗通”一聲過後,陸明珠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水面上。

本來陸文逐身高與陸明珠差不多,要制服並抱起陸明珠還是極不容易的,但因陸明珠已兩日沒吃東西,才又鬧了一場,正是渾身綿軟無力之際,相反陸文逐卻正處於盛怒之下,素日又跟着陸文廷等人練習弓馬騎射,力氣再怎麼着也比女孩兒大得多,所以纔會有了這一出。

福慧長公主當即嚇得一個趔趄,栽倒在了地上,嘴裡大哭着:“我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

陸中昱其時也聞聲趕了來,瞧得此情此景,也是嚇得快要站立不穩,就更不必說其他人了。

還是項媽媽經過的事多,越是這個時候反倒越沉得住氣,一邊喝命貼身女官:“還不快扶公主起來!”一邊已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縣主不慎跌進水池裡了,都快下去救人,誰能將縣主救起來,賞銀一千兩!”

片刻之後,便見幾個粗壯的婆子自四面八方跑過來,“噗通噗通”下餃子一般跳進了水裡去,然後其中有兩個在齊心合力之下,很快將陸明珠給救了起來。

福慧長公主見女兒順利被救了起來,僵硬的手腳這纔有了知覺,忙甩開貼身女官的手,跌跌撞撞跑到了陸明珠面前,蹲下身便哭喊道:“珠兒,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別嚇娘啊……”又罵陸文逐,“你怎麼能這般對待你姐姐,那是你的親姐姐啊,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嗎?”

陸文逐早在方纔陸明珠被撈起來時,已探過她的鼻息和脈搏了,知道她並沒有吃進多少池水,不過就是被嚇暈了而已,所以心下並不擔心,哼了一聲道:“她不是口口聲聲要去死嗎,我不過只是成全她而已。”說完伸手狠狠掐向陸明珠的鼻間。

片刻過後,便見陸明珠悠悠醒了過來,先還雙眼迷離不知今夕是何夕,待四下裡看了一圈後,便想起方纔發生什麼事了,立刻對着陸文逐怒聲尖叫道:“你竟敢謀殺自己的親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從今日起,我再沒有你這個弟弟!”

陸文逐冷笑道:“不是你說不想活了要去死的嗎,我成全你難道還不好?怎麼樣,現在還想死嗎?”

見陸明珠只是怒視着自己不說話,又道:“我問你話呢,你耳朵聾了沒聽見是不是?你現在還想不想死,若還想的話,我不介意再成全你一次,不過這一次,我可不會再讓人下去救你,我只會眼睜睜看着你淹死,說,現在還想不想死?”一邊說,一邊作勢要再去抱陸明珠。

陸明珠這才知道怕了,忙尖叫道:“我不想死了,你總該滿意了罷?就沒見過你怎麼狠心的弟弟,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纔會有你這樣一個弟弟!”

方纔被冷水包圍着既使不上力也喊不出聲音來,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便會被無情的冷水吞噬的感覺實在太糟糕,比最恐怖的夢靨還要可怕,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就算口口聲聲嚷着想死,其實心裡還是想活的,讓她是再也不想尋死也不敢尋死了,腦子也比先時清明瞭許多。

陸文逐冷笑道:“你當我很想有你這樣一個姐姐?爲了一個根本沒將你放在心上過的外四路的男人,你便尋死覓活,又是鬧絕食又是要抹脖子的,根本不管父母和其他親人有多擔心,也不管你的舉動會不會影響到公主府和國公府的聲譽,你既那麼有本事,怎麼不進宮找太后收回成命,怎麼不去昌國公府讓姓賀的抗旨不尊去啊?就知道窩裡橫,仗着父母親人疼你愛你,便肆意傷害大家,糟踐大家的真心!你不是嚷嚷母親不讓你如願,你便死給母親看嗎,你去死啊,去死啊,看你死了以後姓賀的會不會爲你心疼,看太后又會不會後悔指這個婚,看公主府與國公府會不會淪爲整個京城的笑柄,讓親者痛仇者快!”

一席話,說得陸明珠先是沉默,隨即便禁不住哭了起來:“可我心裡難受,真的難受啊……我從八歲第一次見到他起,便立誓今生一定要嫁給他,如今已整整五年多了,誰知道到頭來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我難受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真的難受啊……”

見她哭了,福慧長公主也禁不住又哭了起來,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拍着:“我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都是他賀家有眼無珠……”

陸文逐見母親與姐姐都哭了,也禁不住紅了眼圈,但說出口的話卻仍十分狠絕:“你難受又如何,姓賀的根本沒將你放在心上過,你就算爲他難過死了又怎樣,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你何必還這般自甘下賤?憑你的家世才貌,難道還尋不下一門好親事不成?姓賀的算什麼,給你提鞋也不配,你現下最應該做的,便是活得更好給他看,讓他知道他曾經錯過了什麼,而不是在這裡尋死覓活的,讓我看不起你,以你爲恥!”

公主府這邊又是摔茶盅又是落水的,早驚動了國公府那邊的陸老夫人等人,亦連老國公爺都驚動了,急急忙忙都趕了過來,恰好便聽見陸文逐這一席話。

本來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還滿肚子氣,打定主意要好生教訓陸明珠一頓的,陸明珠再是長公主的女兒那也姓‘陸’,那他們做祖父母的便教訓得,現下見她蒼白着臉渾身**的被福慧長公主抱在懷裡,母女兩個都是一副可憐至極的樣子,一時間那教訓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最後,還是老國公爺冷聲發了話:“今日之事就到此爲止,事後若是讓我聽到兩府裡有一絲半點的風聲,不論查出來是誰,一律亂棍打死,絕不留情!”隨即喝命大家都散了,方算是結束了這場鬧劇。

------題外話------

萬更哦,親們懂的撒?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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