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氣熱得似是濺一點火星在空中,整個空氣便能燒起來一般,本來常人便是日日坐着什麼都不做,或是任何煩心事都沒有,身處這炎熱中,也已夠煩躁了,更何況陸明萱心裡本來就挺煩躁。
轉眼凌孟祈離京已一個多月了,往常他並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任務,一走好幾個月也是常事,陸明萱雖擔心,卻沒有哪次像這次這般煩躁過,總覺得心裡慌慌的落不到實處,似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安慰自己,凌孟祈每隔幾日便會有信送回來給她,距離她收到上封信的日子,至今也不過才五六日而已,能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而且他自來精細,身邊又高手如雲,誰出事也不可能輪到他出事,一定是天氣太熱了,她被熱得心煩意亂之餘,大腦不由自主的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這日陸明萱正在屋裡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給陸明芙腹中的小傢伙做小衣裳小鞋襪,她已一連做了兩日了,發現倒是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於是今兒一早起來吃過早飯後,便又手不離針的做起來。
就見彩簪走了進來,屈膝稟道:“姑娘,老夫人立等您過去一趟呢!”
陸明萱想起自進入六月下旬以後,陸老夫人便命大家白日不必過去請安了,只晚間過去一趟即可,這會子她老人家打發人來叫自己過去,必定是有什麼要緊事,遂放下針線,略整了整衣妝,帶着丹青去了榮泰居。
卻見陸明珠與陸文逐都在,陸明萱心裡一動,已約莫猜到陸老夫人這會子喚自己所爲何事了,面上卻不表露出來,神色如常的上前給陸老夫人見了禮,又給陸明珠和陸文逐行禮。
陸老夫人待陸明萱坐定後,才笑道:“你四姐姐與五哥纔對我說,他們花了幾日的時間,已將長公主的嫁妝都整理了一遍,也已分配好了,他們特意將你那一份帶過來了,打算當着我的面兒交給你,——如今人已來了,你們便開始交割罷。”後一句話是對陸明珠與陸文逐說的。
陸文逐應了是,便自丫鬟手裡接過了兩個尺餘見方的匣子,先將一個打開,道:“這裡面是城西兩間鋪子並城郊兩間莊子的房契地契,一年下來少說也能有上萬銀子的收益,凌大哥家底子薄,有了這項收益,將來萱妹妹過門以後,也不至於過苦日子。”
隨即又將另一個打開,“這裡面是一些寶石珠子之類的,雖是母親的陪嫁,卻至今不曾動用過,萱妹妹拿了去,不拘是打了首飾自己戴,還是收着將來留待他用,都可以,母親日常戴過的我和姐姐都留下了,日後也好做個念想。”
陸明萱望着這兩匣子少說也值幾萬兩的東西,實在是爲難至極,收下罷,總覺得受之有愧,且自己若收下了,不等同於承認了福慧長公主這個嫡母與陸中昱這個父親?可她又實在不想認他們;不收下罷,又盛情難卻,尤其是陸文逐,待自己向來不錯,她雖不肯認陸中昱做父親,卻是願意認陸文逐做哥哥的。
陸老夫人坐在上首將她的爲難看在眼裡,因說道:“這些東西雖難得,更難得的卻是你哥哥姐姐們一番好意,你便收下罷,可不能辜負了他們,況你不是早答應過嗎?”
“可是……”陸明萱想說她是答應過,但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而且她怎麼也沒想到陸明珠與陸文逐會分給她這麼多東西,她原以爲二人充其量就分她一些珠寶首飾的而已。
陸明珠不待她‘可是’完,已不耐煩道:“可是什麼,銀子多了難道還燙手不成,給你你就只管收着便是,其他人想要我和五弟還未必肯給呢!”也就她陸明萱能有這個待遇,換成其他人,譬如住在祖母后罩房的那個小賤種,她不即刻弄死她就是好了,還想要她的東西,下輩子也不可能!
陸文逐也道:“這些東西我和姐姐放着也不過就是一個數字一堆死物而已,倒不如給了萱妹妹你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你就別推辭了……”說着見陸明萱仍滿臉的遲疑,又道:“若你實在不要,那便都拿去扔了罷,既已是送出去的東西,我和姐姐便絕無再收回的道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陸明萱沒了法子,只得鄭重向二人道了謝,收下了兩個匣子。
上首陸老夫人方欣慰的笑了起來,待陸明珠與陸文逐離開後,與陸明萱道:“你也別覺得受之有愧,長公主府說是什麼都屬於長公主,當年公中因爲尚主,也是花了近十萬銀子的,長公主府少說也有三成是屬於你父親……屬於你三老爺的,如今你拿的不過是本就屬於你的那一份罷了。”
“話雖如此,”陸明萱小聲道,“若當年我僥倖留在了府裡,卻未必能有這樣的待遇,所以我是真覺得受之有愧,要不老夫人您先幫我收着,待將來我真需要時再給我罷?橫豎那些莊子鋪子的,便是給了我我也未必會管,沒的白糟蹋了。”
陸老夫人本想再勸她的,見她實在不想接手那幾個莊子鋪子,只得道:“那好罷,我就先替你收着,等將來你出門子時再給你,雖說孟祈那孩子如今瞧着是個好的,但女人嫁妝越多,底氣便越足,咱們哪怕用銀子砸呢,只要能砸得他服服帖帖一輩子,那花再多銀子也都是值得的。”
聽得陸明萱額角直冒汗,想說用銀子就能砸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她纔不會要,且凌孟祈也不是那樣的人,可見陸老夫人滿臉的認真,這話倒是不好說出口了,只得故作嬌羞的低垂下頭去,將此節揭了過去。
一時回到空翠閣,丹碧也還罷了,段嬤嬤杭媽媽等人卻是見慣了好東西的,瞧得陸明萱帶回來的那一匣子寶石珠子,依然忍不住咂舌,杭媽媽因嘖嘖道:“早聽說長公主當年下降時,嫁妝裡不知道多少舉世無雙的好東西,這些年我們也已見過不少了,卻沒想到那些不過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怪道世人常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呢,誰家要是尚了公主,光公主的嫁妝都夠幾輩人過活了!”
陸明萱沒有說話,只是暗暗腹誹,皇帝的女兒愁嫁倒是不愁嫁了,可過得幸福的卻未必有幾個,將來她若是有了兒子,哪怕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兒呢,也千萬別尚什麼主,現成的前車之鑑可擺着呢,不過話說回來,她兒子只怕也不可能有尚主的機會,她實在是杞人憂天了……關鍵現在她親都還沒成呢,誰知道兒子在哪裡?
陸明萱不由紅了臉,青天白日就想這些有的沒的,也太沒羞沒臊了罷?因忙將思緒轉到了凌孟祈身上去,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哪裡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老天保佑,他可千萬要平安歸來纔好啊!
她想着凌孟祈,彼時凌孟祈也正想着她,不知不覺他們已分開一個多月了,他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她,幸好他的任務已經完全得差不多,不日便可以回京了,應當能趕上她十四歲的生辰,只可惜她不是十五歲的生辰,不然他很快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凌孟祈負手站在甲板上,傍晚的天氣雖仍很熱,夕陽也一樣刺眼,但因迎面一直有風吹來,倒比在船艙裡呆着舒服得多。
“啓稟千戶大人,東西找到了!”凌孟祈正想陸明萱想得出神,嘴角也因此難得帶上了幾分笑意,就聽得身後傳來自己心腹豐誠的聲音。
凌孟祈頭也不回,只是淡聲道:“在哪裡找到的?可已清點過了,對得上號嗎?”
豐誠恭聲答道:“不出大人所料,是在鄆城西邊一個碼頭下的深水處找到的,已經照着單子清點過了,全部對得上號,一樣都不差!”
凌孟祈點點頭:“你做得很好。傳我的話,既然那個姓王的旗牌官口口聲聲不怕死,說什麼‘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便成全了他罷,橫豎東西已經找到了,留着他也沒什麼用處了!”
豐誠應了,自行了禮輕手輕腳下了底層的船艙,凌孟祈方繼續沉思起來。
此番他奉命出京是爲查一樁財物失竊案,經手人便是那位王姓旗牌官,當地的有司衙門查了幾個月,也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向上面求助,本來這樣的案子該由六扇門來辦,出動錦衣衛實在是大材小用,然因那批丟失的財物據說與京中一位王爺有關,那位王爺又找到了曹指揮使頭上,後者推脫不得,只得打發他帶人走了這麼一遭。
他到了事發地後,很快便將目標鎖定在了王姓旗牌官身上,認爲他是在監守自盜,對方卻百般不肯承認,幸好他的人一天裡十二個時辰都不歇息,只輪流盯着與其有關聯的所有人,到底還是將那批財物給找了回來,他也終於可以回京覆命了。
思及此,凌孟祈不由一陣如釋重負,在心裡暗暗忖度,以後再有這樣的任務,他能推就推了罷,也省得再與萱妹妹這樣分開,雖說這樣做有些個英雄氣短,他依然甘之如飴。
不知不覺天已黑了下來,有下屬來請凌孟祈進艙用餐,他方回了自己的艙房。
一時用餐完畢,凌孟祈正欲命人去傳豐誠和自己的另一個心腹孟行雲來問話,冷不防就聽得“咚”的一聲巨響,船身也隨着這聲巨響開始劇烈晃動起來,似是在水底撞上了什麼硬物一般。
凌孟祈心裡一跳,本能的將手按在了腰間繡春刀的刀柄上,矯健的躍出自己的艙房,一邊厲聲喝着:“來人!到底怎麼回事!”,一邊已覷眼細細掃視起四周來。
就見方纔他進船艙前還有十來條大小船隻的江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已一艘皆無了,就算其時天已黑透了,看不清楚遠處的物體也是人之常情,照理也該有隱隱的燈光纔是,可江面上除了硬着淡淡月光的粼粼水波,什麼都沒有。
再側耳細聽,四下裡除了水聲,竟是一片靜謐,實在是安靜得有些出奇,安靜得有些蹊蹺了。
豐誠與孟行雲一前一後掠了出來,一見凌孟祈,孟行雲便先抱拳沉聲道:“回千戶大人,方纔屬下已問過船伕們了,說是這一片水道本就複雜,船身在水面下撞上東西是常事,過了這一段也就好了,屬下已吩咐他們加快速度,儘快離開這裡了!”
凌孟祈點點頭,沉聲道:“知道了。”心裡卻依然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傳我的話下去,讓所有人都嚴以待陣,一旦有意外情況,立刻來報,一旦有人偷襲,除了留一個活口以外,其他人一律格殺勿論!”
“是,大人!”孟行雲與豐誠齊聲應了,正要退下,一個錦衣衛滿臉驚慌的自底艙裡跑了上來:“啓稟千戶大人,船底漏水了!”
隨即又見一直待在底艙的十來個船伕全部驚慌失措的跑了上來:“水已快沒到人的大腿了,求大人們快想辦法,小人們還不想死啊……”
還有人叫道:“水是莫名其妙就突然涌出來的,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大人……會不會是有水鬼索命啊?小的們上有老下有小,還不想死啊……早知道當初就不接這趟活兒了……”
生活在水岸邊的人們就沒有幾個是沒聽過水鬼索命之類故事的,聽得這話,不由都越發的慌亂起來,尤其是在凌孟祈等人發現他們的皁皮靴已經溼透之後,——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漫到第二層船艙了,而且仍在汩汩的不停往上冒,不止衆船伕,連衆錦衣衛也開始慌亂起來。
凌孟祈忽然低喝道:“豐誠,你水性好,你點十個水性好的人立刻下水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水下裝神弄鬼!”什麼水鬼索命,他自做了錦衣衛以來,經過見過的奇怪事不知道有多少,就這點雕蟲小技也想糊弄他!
豐誠大聲應了,很快便點齊十個人跳進了水裡去,凌孟祈則忽然拔出自己的繡春刀,運足了勁道猛地向那十來個船伕砍去。
就見本該沒有招架之力,只該血濺當場的十來個船伕卻都一閃身矯健的避開了,然後立刻露出真面目,其中一個嚷嚷着:“凌孟祈,受死罷!”其他人則或是拔出腰間的軟劍,或是自袖裡拿出其他兵器,便團團往凌孟祈招呼而去。
孟行雲見狀,忙也領着人加入了戰團,兩撥人馬霎時混戰作了一團。
凌孟祈此行帶的人並不多,連上豐誠與孟行雲兩個,也不過二三十號人而已,如今豐誠帶着十個人下了水,船上便只剩下十幾個人,對方卻不知道有多少人,而且更糟糕的是,錦衣衛這邊的人戰着戰着,竟然都渾身無力起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只剩下凌孟祈與孟行雲並另四五個錦衣衛仍在咬牙堅持了。
好在豐誠很快自水裡回到了船上,雖然渾身都溼淋淋的還滴着水,卻立刻加入了戰團,凌孟祈等人方得了暫喘一口氣的機會。
等稍稍鬆懈下來後,凌孟祈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後背有些發麻,身體也正在緩慢的失去控制,他深吸一口氣,反手往肩胛一探,果然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枚菱形的暗器,他想起是方纔在打鬥的過程中不慎被對方打中的,當時覺得應該沒什麼,如今看來,這暗器上明顯淬了毒,而且毒性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會是誰要殺他,又有能力使喚動這麼多高手,佈置得這般周密呢?
萬幸豐誠帶去的其他錦衣衛已經陸陸續續折了回來,而且看樣子,他們並沒有中什麼藥,對方則已在激戰了這麼長時間後,死傷得差不多了,錦衣衛漸漸控制住了局面,凌孟祈方敢順應身體的本能,讓自己暈過去,只是在暈倒之前,沒忘記吩咐豐誠:“留一個活口,待我醒了親自審問……”
“不要啊——”與此同時,在空翠閣自己房間裡睡覺的陸明萱忽然大叫一聲,自夢裡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方纔只是在做噩夢,夢裡的慘劇並沒有真正發生,但饒是如此,她依然冷汗涔涔,心都快要自胸腔裡跳出來。
在外間值夜的丹青聞聲很快趕了進來,見陸明萱滿頭大汗,呼吸急促,唬得聲音都變了調:“姑娘,您沒事兒罷?”只當她是生病了,忙忙要打發人回了陸大奶奶請大夫去。
陸明萱驚魂甫定,拍着胸口向丹青道:“我沒事兒,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罷了,這會子已經沒事兒了,你只管睡你的去,我歇歇也就好了。”話雖如此,心卻依然跳得極快,方纔她竟夢見凌孟祈渾身是傷的倒在了血泊中,老人們常說夢境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希望她只是在自己嚇自己,實則凌孟祈一點事兒都沒有!
丹青見她這個樣子,如何敢放心去睡自己的,道:“我還是留下陪着姑娘罷。”
頓了頓,想起她這些日子因爲擔心凌孟祈都快要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地步了,只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因又小心翼翼道,“姑娘纔是做了什麼噩夢,嚇成這樣,可是與凌公子有關?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您別自己嚇自己,凌公子吉人天相,必定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的。”
“真的?”陸明萱仍白着一張臉,但呼吸稍稍平穩了些,“我的確夢見他受傷了,只盼真能如你所說,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我是在自己嚇自己罷。”
只是剩下的時間裡,陸明萱卻怎麼也睡不着了,攆丹青去睡她又不肯,陸明萱只得叫她上了自己的牀,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既是緩解自己心中的慌亂,也是打發時間,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又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天亮起牀之後,陸明萱第一件事便是打發丹碧找虎子去,問他有沒有他家少爺的最新消息,雖說只是一個夢,不得到凌孟祈確實平安無事的消息,她依然不能安心。
約莫一個時辰後,丹碧回來了,屈膝稟道:“虎子哥說最近沒有收到公子的消息,但算着日子公子的任務應當已經完成,不日就該踏上歸程了,想來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寫信回來也是有的,指不定信還沒有人先回來呢,讓姑娘不必擔心。”
真是因爲人已在回來的路上了,所以覺得沒有寫信的必要嗎?陸明萱的心卻並沒有因此落回原地去,仍是沒着沒落的,總有不好的感覺,畢竟以往凌孟祈又不是沒出過類似的遠門,又不是沒受過傷,可她沒有哪一次是像這次這般一開始便患得患失的,就更不必說做噩夢了……她甚至都想去廟裡拜拜了。
又過了幾日,虎子那裡還是沒有任何凌孟祈的消息傳來,陸明萱十四歲的生辰卻越來越近了,她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心裡卻一日比一日的慌亂。
陸老夫人看在眼裡,自然知道她是因何在着急,想起當年老國公爺在外面打仗時,自己每常也是這樣,不由暗歎了一口氣,然後叫了陸大奶奶至跟前兒,吩咐其備兩桌酒再叫幾個耍雜耍並說書的來,屆時讓陸明萱好生放鬆一日。
如此到了陸明萱生辰的正日子,雖因凌孟祈不但食言了人沒有回來,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陸明萱心裡都快要急死了,卻也不好拂陸老夫人的意,於是打早起來稍稍妝扮一番,去各處走了一圈後,最後纔去了陸老夫人屋裡給她老人家磕頭。
陸老夫人見她穿的戴的都頗素雅,卻半點也無損於她的美貌,反而襯得她越發空靈超逸,不由笑道:“過了今日,就吃十五歲的飯,是真正的大姑娘了,今年也就罷了,不委屈也只能委屈你了,好在並不是及笄之年,待明年一定與你好生操辦一番。”
陸明萱忙笑道:“我小人兒家家的,上頭都是長輩們,如何敢滅過長輩們的次序大操大辦,沒的白折了自己的福,就這樣大家聚在一塊兒說說笑笑的吃頓飯,已經足夠了。”
一時陸中顯與戚氏,還有陸明芙都打發人送了生辰禮物來給陸明萱,只陸明萱感激卻感激,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就是了。
午宴就擺在了陸老夫人屋裡,陸老夫人與陸明珠陸明萱坐了首席,段氏與陸大奶奶陸二奶奶坐了次席,宴席雖豐盛,坐席的人終究太少,便有女先兒在一旁說書,依然不怎麼熱鬧。
陸老夫人不由嘆道:“這家裡如今還是太冷清了一些,好在遷哥兒與逐哥兒都到娶媳婦的年紀了,真姐兒也漸漸長大了,只盼再過兩年,家裡又能恢復先時的熱鬧。”卻是絕口不提六姑娘,甚至至今都沒給她起名兒,大家也就‘六姑娘六姑娘’的渾叫着。
陸明珠便道:“說到五弟娶媳婦兒,以後少不得要有勞祖母您老人家了,我們姐弟也沒什麼要求,只要姑娘人好,品性好,是個能幹的又好生養,其他的都不重要。”
平心而論陸老夫人如今是真不想管陸明珠陸文逐姐弟的事,但到底是自己曾經最心愛的孫子,如今他沒了父母,親事可不只有自己能爲他做主?少不得只能點頭道:“我會讓你們大嫂子幫忙留意着的。”
段氏順勢起身笑道:“說到四爺與五爺娶親的事,兒媳整好有件事回母親,五姑娘開了年就十五了,雖說如今不宜成親,但咱們這樣的人家,也該準備起來了……只不知母親是個什麼意思,還請您老人家示下。”
自知道陸明萱心裡並不曾真正喜歡過趙彥傑後,陸老夫人對陸明欣的惡感便淡了不少,想起她至今已在家廟爲長輩們祈了整整兩年的“福”,也算是受到懲罰了,遂點頭向段氏道:“難爲你這個母親還想着她,過幾日便打發人將她接回府來,準備出嫁的一應事宜罷。”
段氏立刻興興頭頭的應了,看在陸明萱眼裡,雖說不準她的歡喜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裝的,但總歸於陸明欣來說也是好事一樁,也就懶得多想了。
大家一道用了午宴,又看了場小範圍內的雜耍,至晚間用過晚宴後,也就各自散了。
陸明萱方回到自己屋裡,就見丹碧捧着個盒子興沖沖的迎了上來,屈膝小聲稟道:“才虎子哥奉公子之命給姑娘送了生辰禮物來,還說公子已經平安回京了,只這些日子有些繁忙,一時抽不出時間來瞧姑娘,還請姑娘不要生氣,等一得了空兒,便來瞧姑娘。”
凌孟祈已經平安回京了?陸明萱大喜過望,忙道:“虎子人呢?”
丹碧笑道:“說是公子還等着他回去覆命,東西一送到便回去了,如今姑娘總算可以放心了罷?我聽虎子哥說公子給姑娘的禮物世上僅此一件呢,姑娘要不打開給我們開開眼界?”說着將盒子奉上。
陸明萱笑盈盈的接過,正要打開,笑容卻一下子僵住了……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