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恭王與齊長楓自大年初二見了面彼此看對了眼,再到勾搭成奸以來,對彼此都是十分滿意,一者是覺得素日玩的那些個小太監實在上不得檯面,哪裡及得上身爲官家子弟的齊長楓既出得了廳堂還進得了臥房?一者是覺得自己長這麼大以來,總算遇上一個真男人了,自己若是能變成真女人跟他一輩子該有多好?
於是一個有意籠絡一個曲意奉承,二人很快便打得火熱,如膠似漆般一得了機會便偷偷湊到一處廝混,好不快活。
這日恭王因吏部沒什麼事兒,想起自己也有十來日不見齊長楓了,心裡癢癢的慌,遂打發心腹去給齊長楓傳了話,然後輕車簡從偷偷去了他置在玉橋衚衕方便他和齊長楓幽會的宅子。
約莫大半個時辰後,齊長楓來了,穿了身大紅色的刻絲長袍,越發襯得身子纖細,眉目如畫,肌膚如玉,目光流轉間有意無意流露出幾分千轉百回的嫵媚來。
看得恭王眼裡心裡直冒火,也顧不得情嘆款敘,先就拉了人進臥房,胡天胡地的鬧了一場,又讓人準備了香湯二人一道洗過了,才讓人備了酒席與齊長楓一邊說,一邊動手動腳的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如此吃着喝着動手動腳着,恭王不免又動了火,也顧不得現下是在廳堂裡,抱起齊長楓便壓到靠窗的榻上,再次胡天胡地起來。
正自得趣之時,忽然聽得外面傳來女人尖厲的怒喝聲:“……我明明瞧見我夫君進來的,你們這羣殺才還想糊弄我,沒那麼容易,給我讓開,我今兒不把他齊長楓與那個賤人這對姦夫淫婦捉姦在牀,打個爛羊頭,我再不活着!”
恭王被擾了興致,勃然大怒,隨手抄起塌旁几案上的茶盅便往門口方向扔下:“什麼人在外面大吵大鬧,立刻給爺攆出去!”
被他壓在身下的齊長楓卻是渾身一僵,再沒了興致,白着臉顫聲道:“我聽着好像是我老婆的聲音,也不知那個賤人是怎麼找來這裡的,要不我還是避一避,省得真被她拿住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恭王一聽是陸明麗找了來,他一是知道妻子的這個庶妹在定國公府自來沒什麼地位,二來他這會兒還未盡興,如何肯爲區區一個陸明麗壞了自己的事?
遂安撫的親了親齊長楓,道:“你避什麼避,到了爺的地盤上,爺若連你都護不住,爺這個恭王也趁早別當了!你放心,爺這裡的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別說一衆護衛了,便連粗使婆子都有幾手功夫在身,你老婆闖不進來的,放輕鬆一些,你若真把你小爺給絞斷了,以後可就別想再快活了!”
低笑着說完,又開始不管不顧的大動起來。
齊長楓聽他說陸明麗闖不進來,心下稍安,正待再說,誰知他已又在自己身上點起火來,他一時意亂情迷,也顧不得旁的了,嚶嚀一聲,便被捲入了情潮當中。
兩個人眨眼間又已大戰了幾十回合,齊長楓只覺自己已快活得快要死過去了,正死去活來之時,身上的恭王卻忽然停了下來,齊長楓霎時空虛得緊,不由強撐着睜開了溼漉漉的眼睛,嬌嗔道:“爺,您怎麼停了呀,這樣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您可真壞……”
話沒說完,耳邊已傳來恭王的怒吼:“你們是誰?誰讓你們進來的?立刻給爺滾出去,否則休怪爺立時要了你們的腦袋!”怒吼的同時,手上也沒閒着,胡亂抓起散落在榻上的衣裳便往自己身上套。
齊長楓循聲看過去,竟發現房門不知何時已被人撞開,門口多了五六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方纔自己意亂情迷之時,好像是隱約聽到過撞門聲,可這些婆子他都沒見過,而陸明麗的陪嫁婆子也沒有這麼多,那會是誰的人呢?
他忙也抓起自己的衣裳胡亂往身上套起來。
那幾個婆子中的一個已大聲道:“那位少奶奶要我們拿的,應當就是他們兩個了,只怎麼不是一男一女,而是兩個男的?咱們不會走錯地方了罷?”
另一個立刻道:“管他呢,反正那位少奶奶說了就是這間屋子的,我們只管將人拿出去便是,拿對了自然重重有賞,便是拿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兩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拿錯了也不算願望他們!”
其他幾個婆子紛紛應是,隨即便一窩蜂的衝上前,七手八腳的將恭王與齊長楓製得動彈不得,期間還不忘趁機揩二人的油:“嘖,這般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我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瞧見呢!”、“這麼俊的小公子,你說怎麼不愛女人偏愛男人呢?”、“人家長得可比你年輕時漂亮多了白多了,我要是男人,也會喜歡這樣的男人,不喜歡你這樣的女人的!”
齊長楓幾時被人這樣對待過,當即便忍不住嚶嚶的哭了起來,委屈的向恭王道:“爺,這羣粗老婆子到底哪裡來的,您快讓人將他們趕出去啊!”
他都沒被人這般對待過,就更別說恭王了,自是更加怒不可遏,怒不可遏之餘,心裡卻隱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來,他可不是齊長楓那樣的弱雞,打小兒也是有練習弓馬騎射的,不說力氣有多大,至少也不至於被區區幾個粗使婆子輕易便製得動彈不得,可他現在楞是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再就是他素日安排在這裡的人和他今日帶來的護衛,個個兒都有一身好武藝,如何竟會連區區幾個粗使婆子都攔不住?他們是都被人打趴下了,再無還手之力,還是都被人收買了?到底是誰要算計自己?難道自己一早便落入了別人的彀裡不成?
這般一想,恭王心裡越發慌亂起來,但心裡終究還殘存着幾分希望,因向外大吼道:“來人!一個個的都死到哪裡去了,沒聽見爺說來人嗎!”
自然不會有他的人出現,而衆婆子卻已然沒耐心與他和齊長楓多磨嘰了,拿兩根繩子講他們反剪雙手捆了,有拿出兩塊不知哪裡來的臭烘烘的帕子將他們的嘴堵了,便七手八腳的將二人弄出屋子,弄到了前面的院子裡。
就見本該大門緊閉的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一身素色衣裳,頭上也只得寥寥幾支素釵,看起來很是清減的陸明麗正怕趴在自己貼身丫鬟的肩膀上低聲啜泣。
她的貼身媽媽則正大聲向四周看熱鬧的人說道:“……我們姑娘才嫁進齊家區區半年,他竟已在外面養了外室幾個月,我們姑娘這般人品才貌,又是國公府的千金,過門之後上事翁姑,下理家事不說,還爲他添了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屋裡,誰知道他竟還不知足,還要在外面胡天胡地,關鍵現下我們姑娘孃家的叔叔和嬸嬸纔去了,他就算不跟着守孝,也不該這般只顧着與外面的狐狸鬼混纔是,大家夥兒給評評理,這樣的狐狸精是不是該浸豬籠?”
這樣的桃色事件可謂是平頭百姓們最愛看的了,院子裡早已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聽得陸明麗貼身媽媽的話,就有人大聲附和道:“這樣的狐狸精的確該浸豬籠纔是!”
還有人說:“這位奶奶這般人品才貌,還跟着這樣的混帳男人做什麼,不如趁早與他和離了,另嫁個真正知道心疼您的男人呢!”
貼身媽媽立刻又說道:“瞧這位說的,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到底結髮夫妻不比其他,我們姑娘可沒打算就此與姑爺散了,還想着要與姑爺白頭到老呢!”
“既是還打算過下去的,怎麼會將事情鬧得這般大,大戶人家不都講究個胳膊折在袖裡,打落了牙齒和血吞嗎?”有人隨即提出質疑。
貼身媽媽忿忿道:“還不是那個狐狸精挑唆我們姑爺不讓我們姑娘進來,還對我們動起手來,我們一時氣不忿,纔將事情鬧大了的,回頭衆位可要給我們姑娘作證啊……”
正說着,人羣裡已有眼尖的人瞧見了被幾個粗使婆子反剪雙手押着的恭王和齊長楓,因二人衣衫不整頭髮凌亂還被堵着嘴,大家一看便知道二人正是當事人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人羣裡立時便有人叫道:“不是說是來捉狐狸精的嗎,怎麼竟會是兩個男人?”
有人嗤笑着回答他:“誰告訴你狐狸精就一定是女人,就不興是男人了?”
有人則說:“一聽你這話就知道沒見識,難道你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們多的是男女通吃的嗎,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還有人對齊長楓指指點點:“嘖嘖,瞧這位小哥兒生的,差點兒就比這位奶奶還要漂亮了,也就難怪他夫君要出來與男人鬼混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女人的滋味兒更好一些,還是男人的滋味兒更好一些?”
陸明麗的貼身媽媽正口沫橫飛的與近處的三姑六婆們說話,聽得這些人越說越不像,不得不大聲斥道:“什麼男狐狸精女狐狸精,你們都混說什麼呢,我們姑爺幾時愛男人了……”
一邊說,一邊轉過頭看向恭王與齊長楓,立刻受了巨大驚嚇般失聲大叫起來:“恭王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是您!”
一直趴在丫頭肩膀上低聲啜泣,看在衆人眼裡便是傷心羞憤得連頭都擡不起來了的陸明麗聞言,猛地擡起了頭來,循着自己貼身媽媽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她便也失聲叫了起來:“大姐夫,怎麼會是您?怎麼會?明明我的人打聽到的消息,就是夫君養了個外室在這裡,怎麼如今這外室竟會變成了您?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說完,一副失魂落魄卻又似是幡然醒悟的樣子,指着齊長楓泫然欲泣道:“難怪你一月裡進不了我的房門幾次,難怪我給你那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你看都不想看一眼,難怪你日日塗脂抹粉,打扮得女裡女氣,原來你根本就不愛女人,而是自己想做女人!”
聲音越來越大,飽含悲憤與怨懟:“難怪我大姐姐都過門兩年多了,卻至今沒有好消息傳來,坊間都傳說是她不能生,我心裡還在暗暗在想,明明母親就生了大姐姐大哥哥和四弟三個,不是那等不好生養的,怎麼大姐姐作爲她的女兒,卻不能生養?敢情根子都在恭王殿下您的身上,你們兩個害得我們姐妹好苦!既然你們都不愛女人愛男人,當初又何必要娶我們姐妹,就你們自己湊做一處過日子不就得了,我們姐妹的終生都被你們給毀了啊!”
說到最後,終於忍不住以袖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圍觀的衆人在聽罷她主僕二人的話後,則如沸油裡忽然被潑進了一瓢冷水般,立時炸了鍋。
“這個男人竟是當今恭王殿下,怎麼可能?不會是弄錯了罷?他可是堂堂皇子,怎麼能做這般傷風敗俗的事?”
“怎麼不可能,恭王就不是人了?誰規定他身爲皇子,就只能愛女人,不能愛男人了?”
“我可聽說,幾年前就隱有傳言,說恭王有斷袖之癖,當時我只覺得謠言無稽,如今方知道,無風不起浪,這傳言竟是真的!”
“這麼說來,這兩人竟是連襟了?這可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
“方纔我就在想,那位奶奶的媽媽說她是國公府的小姐,到底是哪家國公府的,如今總算知道是定國公府的了,那她姐姐可不就是恭王妃娘娘了?可憐恭王妃娘娘這兩年都快成滿京城公認的‘不會下蛋的母雞’了,如今方知道,哪是她不能生,根本就是男人不愛她反愛她妹夫,如何能怨她?”
……
恭王將陸明麗主僕的唱作俱佳看在眼睛,再將圍觀衆人的話聽在耳裡,肺都快要氣炸了,只恨不能立時將陸明麗主僕及在場所有的人全部大卸八塊,讓他們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可無奈他四肢被製得動彈不得,嘴巴也被堵着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便是再生氣也無能無力,惟有拿一雙幾欲噴火的眼睛死死盯着陸明麗,在心裡暗暗發狠,賤人,竟敢算計起本王來,讓本王落得這般狼狽的地步,只怕名聲與前程也要盡毀了,待本王脫了困以後,不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王再不活着!
惱怒憤恨之餘,心裡更多卻是無盡的恐慌與絕望,今日事情鬧得這般大,不說定是那存心算計自己之人有備而來,便不是有人在背後算計自己,而真只是巧合,這麼多人都將陸明麗主僕的話聽了去,這麼多人都知道他是恭王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他根本防不勝防且也防不住,那他有斷袖之癖,還搞了自己連襟之事豈非很快就要傳得滿京城人盡皆知,甚至很快就會傳到父皇耳朵裡了?
到那時,別說太子之位了,只怕他連現在的親王之爵都保不住,甚至母后也會被自己連累,一個被父皇厭棄的皇子,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慕容愷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他最次還有個爭氣的老婆,竟一舉得男,爲父皇生了嫡長孫,自己就算現在就讓表妹懷孕,只怕也什麼都來不及了罷!
到底是誰在算計他在害他,會不會是慕容恆那個賤種?對,一定是他,他雖得父皇寵愛,終究比不得自己名正言順,他若想順利登上太子之位,那便只能讓自己身敗名裂,讓自己再也沒有登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是他,一定是他!
心裡有了定論,恭王又暗暗對寧王發起狠來,慕容恆,你竟敢如此算計於我,我絕饒不了你,哪怕拼着魚死網破,也定要讓你爲今日的所作所爲,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恭王死死盯着陸明麗時,齊長楓看向她的目光也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若眼神能殺人,陸明麗必定早死一萬遍了,賤人,不就是沒有去睡你嗎,至少該給你的體面尊榮還是給了你的,可你竟敢如此算計於我,壞我的好事,等回頭家去後,我不立時賞你一紙休書讓你滾蛋,我就不姓齊!
“你們怎麼可以這般無恥這般過分?”陸明麗還在大聲哭訴着,“就算你們不愛女人愛男人,完全可以私下裡寵清俊的太監小廝,甚至就悄悄兒去男風館也使得,爲何定要勾搭自己的連襟呢,你們這不是生生打我們姐妹的臉嗎,你們叫我們以後還有何臉面出去見人?你們害得我們好苦啊……”
說完似是再也沒臉在這院子裡呆下去了一般,拿袖子遮了臉便扭頭往外跑去,她的貼身媽媽並其他丫頭婆子見狀,忙跟上前將圍觀的人羣分開,護送着她展眼便已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以內。
餘下那幾個仍制着恭王與齊長楓的粗使婆子見狀,齊齊叫道:“那位少奶奶,您還沒把賞錢與我們呢,不是說好了只要拿住了狐狸精,就一人賞一兩的嗎,就算這狐狸精是男的,您也不能不給錢啊……”然後一窩蜂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