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許不信,但這是事實。”薛凝香溫柔地道。
“太妃怎麼會同意?”舒沫只覺不可思議:“王府裡那麼多眼睛盯着,又怎會沒有半點風言風語?”
她所收集到的情報,對她的死因雖有種種猜測,可對兩人的感情,卻都是伉儷情深,恩愛逾於常人的呀!
怎麼到了最後,當事人卻說只是做了數年的假鳳虛凰?
“太妃一直不知情。”薛凝香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洞房花燭夜,是秋芙替我圓的房。後來,燁弟便扶了她做姨娘……”
舒沫無語。
怪道祝秋芙一直趾高氣昂,原來竟一直以夏侯燁的原配自居……
“我自幼父母雙亡,寄居在叔父家中。”薛凝香輕輕地嘆息:“姑母深宮寂寞,又憐我孤苦,常接我入宮陪伴。在我心裡,他是寡言少語,安靜內斂的表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成爲我的夫婿。”
“我那時年少,仗着習了些弓馬,常偷跑到郊外縱馬。恰遇俊驍仰慕帝都繁華,微服來遊。目睹我策騎,出語指點。我不服氣,便與他賽馬,眼見要落敗,我心高氣傲,便撥了匕首刺入馬臀。馬兒吃痛,將我顛下馬背,若不是俊驍,險些葬身馬腹……”
回憶往事,薛凝香眸光如醉:“我自負馬術極高,那時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對俊驍暗生情愫。因父母雙亡,婚事也無人做主,便與他私訂了終身。約定半年後,他來迎娶,這才分手。誰料半個月後,皇上竟頒下聖旨,要我嫁給燁表弟!”
“你遍尋他不着,只好硬着頭皮上了花轎。”舒沫面無表情,淡淡地接口。
“不瞞你說,”薛凝香飛紅了雙頰:“我本想認命,將這段情藏在心底,就這麼嫁給燁表弟。不料天意弄人,竟然珠胎暗結。京城距幽州路途遙遠,待到得幽州,已經有三個月了。”
“你很聰明,”舒沫心疼得顫了起來,冷冷地道:“不,應該說很卑鄙!知道這事無論如何瞞不住,便選擇了坦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了燁!”
他若選擇包容,就得忍辱含羞;他若怒而將她逐出王府,就要背上無情無義的罵名,一樣要被人恥笑!
要知道,當時夏侯燁只有十五歲!且剛從繁華的帝都被流放到幽州,還沒喘過氣,就被他最信任的表姐,當頭一棒,打得暈頭轉向!
面對這種兩難的抉擇,當時年少未經事的他,內心該是如何的糾結?
薛凝香眼中迅速有霧氣凝結:“我,別無選擇~”
不能死,也不能逃,她無路可走。
除了自呈罪狀,任他處置,沒有別的辦法。
“狡辯!”舒沫冷哧,毫不留情地斥道:“你爲何不選擇向太妃坦白?”
還不就是心存僥倖,欺夏侯燁心軟?
薛凝香咬着脣,無詞以對。
是,她的確存了私心。
若稟告太妃,以她的性子,必定逼她墜胎。等過幾年風聲沒這麼緊了,再找藉口將她逐出王府,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當不當這個睿王妃,她無所謂;但腹中的胎兒,卻無論如何也想保住。
“算了,”舒沫看她一眼:“不管誰對誰錯,事情已過了十多年,現在再來追究誰對誰錯,沒有任何意義。”
薛凝香默了片刻,輕聲道:“說一千道一萬,是我對不起他。可惜,這輩子怕都沒有機會,當面跟他說聲對不起了……”
“燁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舒沫淡淡地道:“既是他自己做的決定,就不會怨你。可你卻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在他受傷的心上,又灑了一把鹽!”
這麼多年,他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甚至在她面前都不曾透露過一個字,默默地維護着她的名譽和尊嚴。
可是她呢?得隴望蜀,有了愛情,還想着親情。
奪走了小宇,令她和燁勞燕分飛!
“我,”薛凝香漲紅了臉,急急地道:“不知道他們會把你也劫來。真的,你相信我!燁弟爲我做了這麼多,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又怎麼忍心拆散你們呢?”
舒沫不說話,只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薛凝香眼中慢慢滴下淚來,輕聲啜泣着:“我該怎麼做,才能贖罪?”
“你真的想彌補?”舒沫慢慢地問。
“是,”薛凝香猛地擡頭:“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做!”
“設法幫我向燁傳個信,告訴他,我一切安好。”舒沫機警地四下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
“這,”薛凝香一驚,眼中閃過遲疑之色:“幽州路途遙遠,我足不出宮門……”
“你在宮裡這麼多年,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也沒有?”舒沫蹙起眉。
“我……”薛凝香難堪地咬着脣,輕若羽翼的睫毛急速扇動。
做爲一個異族女子,在西涼的後宮裡生存,其艱辛難爲外人所道。
若不是有赫連俊驍護着,怕早支撐不下去了。
可最近兩年,赫連俊馳的勢力迅速擴張,實力直逼國主,隱隱有取而代之之勢。
赫連俊驍疲於應付,心力交悴之下,對她的照顧難免有疏忽之處。
宮中妃嬪虎視眈眈,隨時等着揪她的小辮。
她也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增添他的煩惱。
加上當年詐死脫身,陰錯陽差,再遇上赫連俊驍,心知雙方身份尷尬,主動切斷了跟夏侯燁的一切聯繫。
這個時候,她若幫着舒沫向夏侯燁傳信,萬一給別人捉到,自己惹上麻煩事小。
就怕給政敵抓到把柄,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害赫連俊驍國主之位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