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舒沫終於置身於仙姑廟後的巨石上。
剛好是日落時分,太陽如一輪金色的圓盤漸漸往地平線落下,天空一片燦爛的紅,越往東顏色越淺,最終與天地融爲一色。
對着如此壯麗的景色,舒沫不禁深深着迷:“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夏侯宇極煞白景地翻個白眼:“少泛酸,有事說事!”
“望遠鏡給我~”
舒沫從他手裡接過望遠鏡,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一遍遍觀察。
“看夠了沒有?”夏侯宇終是沉不住氣,一把奪過望遠鏡。
舒沫點頭:“看來,一個觀測點還不夠,得在別處再設幾個才行。”
“你到底想幹什麼?”夏侯宇一臉狐疑。
“小宇,”舒沫轉過頭,平靜地看着他:“我闖禍了。”
“什麼?”他一呆。
“你知道,赫連駿馳爲什麼一直沒動用飛行大隊嗎?”舒沫神情嚴肅地問。
夏侯宇不耐煩地道:“誰知道他發什麼神經?”
“他怕過早暴露了實力,引起國主警覺。”
夏侯宇眼中盡是疑問。
“事實上,赫連駿馳早就在甘德城外張好了網,只等咱們入套。”舒沫嘆了口氣。
夏侯宇想了想,小臉驀地一白:“你的意思,他想圍城後再實施空襲?”
“是,”舒沫點頭:“到時只要他成功投放一枚炸藥,城中大大小小上百家硭硝作坊,就成了他事先安放在城中的一百多顆不定時炸彈,甘德會變成一片火海。”
“我這就回去,提請國主關閉硭硝作坊,將所有硭硝全部收繳後,集中銷燬!”夏侯宇豁地站了起來。
“甘德的百姓有一半是靠生產經營硭硝吃飯。”舒沫無奈搖頭:“你這樣做,必然引得城中百姓不滿,極易人心思變。如此,則甘德不攻自破。”
“所以,”夏侯宇心中一動:“你打算在城中不同的地方設立觀測站,在飛行大隊空襲前,發出警報,好讓咱們預先做出防範?”
舒沫讚許地睨他一眼,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光只防範顯然是不夠的,咱們得反擊!”
夏侯宇蹙起眉:“滑翔機飛行的高度,已遠遠超過了弓箭的射擊範圍。嗯,如果等他們進入城區,下降到投放高度時,再用六百石的強弓射殺,或許能奏奇效。不過,一來力挽六百石的大力士不好找,二來四五十架滑翔機,只射落一兩架,也沒什麼作用。”
顯然,這個問題他不止一次考慮過,只是沒有找到有效的對策。
“小宇,”舒沫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你的箭術如何?”
“我?”不可一世的小霸王,難得地露出羞愧之色,咬着脣瓣,期期艾艾地道:“三百石的弓箭拉開,可能稍有點困難……”
六百石,想都不要想!
舒沫“噗哧”一笑:“我問你箭術如何,又沒問你有多大力氣!”
夏侯宇立刻胸脯一拍,驕傲地道:“不敢稱神射手,至少也能百步穿楊!”
“那就行了~”舒沫笑米米地看着他:“滑翔機的目標那麼大,這都打不着,只能說是天要亡我了!嗯,再讓龔師傅制把連弩,就更萬無一失了。”
“等等,”夏侯宇忽地想到一種可能,驚訝地眯起了眼睛:“你不會是想駕着滑翔機,迎戰飛行大隊吧?”
“孺子可教!”舒沫笑吟吟地道:“不過,更正一點。那些飛行員要操縱滑翔機,根本騰不出手來還擊。所以,咱們不是去戰鬥,是去痛打落水狗。”
“你不要命了!”夏侯宇駭然驚叫。
“我想過很多遍,要想絕處逢生,這是唯一的辦法。”舒沫一臉冷靜地分析:“你放心,這個方法乍看有些冒險,可行性是很高的。只是,這幾天,咱們要訓練一下彼此的默契性了。”
“不行!”夏侯宇斷然拒絕:“你還懷着孩子呢!萬一有個閃失,我怎麼跟父王交待?”
“如果不敢冒險,你根本沒有機會再見到燁!”舒沫冷冷地道。
夏侯宇呼吸一滯,默了片刻,倔強地道:“我沒說這個辦法不行。但不用你出馬,我和三叔就能搞……”
話沒說完,頭上已捱了一巴掌。
舒沫罵道:“你是我教出來的,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只帶幾十斤貨都飛得七歪八扭,還想帶人上天戰鬥?”
貨是死的,它不會動,自然不會影響操縱。
夏侯宇揉着腦袋,怒嚷:“幹嘛總是打我頭?”
“我高興,你欠揍!”舒沫冷笑。
夏侯宇恨恨地瞪了她好一會,悻悻道:“下手這麼重,想謀殺呀?”
舒沫失笑,側頭過去:“要不,你打回來吧?”
“打你,小爺嫌手疼~”夏侯宇一把將她推開:“天黑了,下山吧,三叔該着急了~”
兩個人連夜下了山,回到將軍府,果然一眼就瞧到夏侯熠修長的身影站在夜色中。
見馬車駛過來,立刻迎了上來。
“你自己跟三叔解釋~”夏侯宇說完,果然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喂,”舒沫好氣又好笑,撩開簾子衝他的背影嚷:“明早別忘了到我這來,還得安排訓練計劃呢~”
夏侯熠不發一語,默默地低眸看她,深黑的雙瞳中喜怒難辯,彷彿無邊的黑夜,藏着無數心事。
舒沫莫名心酸,老實伸出手去:“我跟小宇去了仙姑廟~”
“嗯~”夏侯熠依舊不動聲色,攙了她下車。
“仙姑廟的那塊望夫石地勢確實夠高,視野也開闊,不過還是有死角。”舒沫緩緩與他並肩:“建議在城南和城東再增加兩個觀測站。要求嘛,一是地勢要高,二是稍微靠城牆近一些,以便更及時地發現敵情。”
不等他吭聲,又快速道:“飛行大隊就交給我和小宇,你們專心去對付外面的幾十萬人馬。”
夏侯熠停步,側身看她,眸中帶着震驚:“你~”
“是的~”舒沫不敢看他,垂了頭,囁囁低聲:“你不用勸我,這是我闖的禍,自然由我來收拾。”
“我沒打算勸阻~”夏侯熠笑了,漆黑的瞳眸深處藏着深深的悲傷和無奈:“我只恨自己沒有本事……”
“別這麼說~”舒沫擡起頭,一臉認真地道:“你已經做到最好。”
“顯然,還不夠好~”否則,就不會讓身懷六甲的女子,披掛上陣。
夏侯熠痛苦地握緊了雙拳。
舒沫想要勸慰,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彙,想了想,索性不發一語,只是望着他溫柔的笑,示意他不必介懷。
“好,”夏侯熠很快調整了情緒,道:“我會去跟國主談,並且讓他爲你提供一切便利。”
“那就再好不過~”舒沫老實不客氣地道:“今日,我得修改滑翔機的圖紙,等定稿後,再畫一些圖紙。你拿去交給匠作局,命他們停掉所有手邊的工作,全力趕製我需要的東西。如果能動員城中所有的鐵鋪一起製作,就更好了!”
既然赫連駿馳肆無忌憚地使用火器,沒道理她放着滿城的火藥,什麼也不做吧?
“好!”夏侯熠一口答應:“我去協調,你安心畫圖。”
不等她說話,忽地又問了一句:“不過,你打算做什麼?”
舒沫聞聲,哧地笑出聲來,調侃:“你連我要做什麼都不問,就決定支持了?”
夏侯熠微笑着凝視着她,眼中象有星光閃動:“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舒沫鬧了個大紅臉,垂下頭,訥訥地道:“時間太短,造槍炮已來不及。所以,我打算做些結構相對簡單的地雷和手雷,以解燃眉之急。”
夏侯熠不說話,只以目光鼓勵地望着她。
“明日起,”舒沫清清了喉嚨,嚴肅地道:“你可以從部隊中,抽選會投擲,並且力氣大的士兵,開始進行投擲訓練。”
“多遠纔算合格?”夏侯熠一本正經地問。
“一般來說,十五丈就算合格吧,”舒沫輕吐舌尖:“當然越遠越好。”
“好,”他點頭:“我立刻佈置下去,還有別的嗎?”
“暫時就這些,”舒沫笑了笑:“等滑翔機造好後,再選個相對隱秘的地點,方便我們訓練。”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怎知赫連駿馳在城中沒有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