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陳星洲就回來了,他的性格跟陳星河截然相反,很溫順,也不愛玩鬧;笑起來能露出兩顆小虎牙,牙齒很小很整齊;他跟馮憶香同歲,還比她小了幾個月...這所有的一切完全激起了馮憶香的保護欲,她不但去哪兒玩兒都帶着他,還總給他買好吃的。
“星洲,我都嫉妒你了!我和清子也沒這待遇啊,這都快把你給寵上天了!”桃震嘴上如是說着,仍是往陳星洲的碗裡不住的夾菜。這小子瘦瘦小小的,身板都快趕上馮憶香了,能健康都怪了。
潘風霆自顧自吃着,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之前他是怕陳星河抹不開臉兒跟馮憶香交代,這才說了一嘴,不成想人家馮憶香現在真的有好好的在照顧陳星洲...這也有點兒太過了吧。
“星洲這些年在外頭受苦了,回來咱可不得好好待他嘛。再說了,咱這圈子裡,哪個不是欺軟怕硬的?我是不想讓星洲受這些鬼的氣,索性公然表態,這人是我罩着的,甭想着要往他頭上騎去。我知道這事兒輪不到我出頭,凡事有他哥陳星河呢,可是這小哥倆兒不知道因爲啥一直彆扭着,我這不才越俎代庖了麼。”
馮憶香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些年顧着愛香會,人也變得好管閒事兒了。反正感覺這小哥倆相處得不怎麼融洽,她看不過眼兒。明明是一個媽生的,即便分開了幾年,也不該生分成這樣。
潘風霆一聽這話就跟吃了定心丸兒似的,感覺這入口的羊肉都比剛纔鮮嫩了。他甚至以爲馮憶香是看多了他跟陳星河這類,突然遇到個溫溫軟軟的,心生喜歡了呢。
“沒那回事兒,我們哥倆兒親着呢。”
陳星河說着摟了下陳星洲的肩膀,而後還是略顯尷尬的挪開了手。他覺得他弟私下裡並不願意跟他親近,他想這可能是外國的環境造成的,他覺得什麼也大不過親情去,他跟他弟一定還能回到小時候的熱乎勁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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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陳源自打二孫子歸家之後,只覺自己的人生算是完滿了,這天喝了點兒小酒,而後便上了牀,不成想竟是再沒起來......
馮憶香坐在賓客席上,遠遠的看着火盆旁跪着的陳星河和陳星洲,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很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去勸解他們,告訴他們悲傷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轉淡,告訴他們有些人會一輩子住在你的心裡,再度想起,就都只是美好的回憶...可是現在他們跟自己當初一個樣,估計什麼話也聽不進。
她是頭一回見陳星河這麼哭,挺大個個子蜷縮在一處,哭得跟個孩子似的,她看着都心裡揪着疼。
就跟之前辦陳星河和潘風霆的升學酒宴一樣,市裡的權貴又來了大半。馮憶香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心裡悲傷的同時也多了一絲厭倦。明明很多人不過是來走一個過場,明明他們根本就不會去關心逝去的人,可是陳家的人還是得虔誠的拜謝,還得領人家的情。
“風霆哥,咱也算是打小就看多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人,我怎麼還是看不慣這些走過場的,覺得討厭呢。”
“這就是所謂的人情世故,裡頭可有大學問呢...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不少人啊,個姑娘家樹敵那麼多幹什麼?”
“那些人欺負星洲,我也不能看着不管啊!”
“別什麼事兒都強出頭,真不好處理的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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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源才走了小半月,潘志安也走了。三聖堂近期連着辦了兩場喪事,整個宅子裡都充斥着壓抑的氣氛。
馮憶香不懂在潘風霆的心中對堅強到底是怎麼定義的,可是他完全沒有掉一滴眼淚,完全沒有任何的情緒宣泄,令她十分的擔心。直到她從栓子嘴裡得知潘風霆的鷹死了,更是心痛的無以復加。
“怎麼好好的就死了?”
“估計起初是想投毒的,可是這鷹除了少爺給的吃食,根本就不碰別人給的東西。這不每天下午都在屋外栓一會兒曬曬太陽麼,就被有心人給盯上了,愣是給掐死了...真是做損啊!”
馮憶香是在熬鷹用的那間屋子找到潘風霆的,此時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將袖子挽到了小臂以上。因爲在揮舞斧子,小臂上的肌理清晰可見。
馮憶香揣測着潘風霆此時的心情,眼看他幾下就劈倒了之前栓鷹的粗柱子,竟是有些不敢上前。彷彿就在不經意間,潘風霆已經成長爲一個徹頭徹尾的男人,他已經高了自己一頭,渾身的力量也是她不可預計的。
“風霆哥,等我讓我爸再託人給你尋個好的,咱從頭來過...”弱弱的開了口,身前的男人便頓住了,而後半天才回過了身。
“元寶,謝謝你,不過不需要了...”潘風霆把東西都堆到了一處,之後拎起桶澆上了汽油,“...我也不過是什麼都想經歷一番,既然體驗過了,就沒有必要再來了...在我親人離世的時候這樣使手段,到底是想看我失控,還是想看我垂淚的狼狽模樣呢......元寶,我不哭出來,是因爲我的心裡在滴血。可是我必須把我的腰板兒挺得溜直,纔不會讓奸人得逞的笑聲污了我爺離去的路。”
馮憶香沒有說話,只是上前拉住了潘風霆的手。他的手很冰冷,她不覺就蜷起了手指,不想他用力一握,大掌正好將她的拳頭整個包住了。
馮憶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已經需要她仰望着的男人,開始能夠左右她的情緒......
火光映紅了男人俊美的臉龐,他的表情幾近冷酷,墨黑的眸子倒映着舞動着的火苗,裡面彷彿還燃燒着什麼她讀不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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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聖堂的成人禮不同於尋常人家,滿了十八歲這年,要被扔到宅子後山的林子裡待三天。潘風霆和陳星河前後沒差幾個月,所以兩人的成人旅程被允許一起度過,只是不成想馮憶香這個半大的丫頭非得跟着湊熱鬧,愣是把三聖堂作了個雞飛狗跳纔得到長輩們的同意。
陳星洲學着馮憶香的樣兒也作開了,只不過這氣焰才熬過半天就被壓下去了,因爲他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太適合在野外待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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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涼如水,聽着偶爾的蟲鳴,嗅着林間的草木香,很容易令人忘卻時間的流逝。因爲沒有帶手機等電子設備,所以在山坡上看晚霞就成了一天之中非常愜意和令人期待的一個娛樂活動之一。此時馮憶香、潘風霆和陳星河三人俱是癱在半山坡上,看着緋紅色的晚霞,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元寶,我知道你學習根本不費勁兒,可我更知道你怕麻煩。我理科的書上寫了不少題目的最簡單計算步驟,文科的書上標註了哪些需要背誦哪些不需要背誦。高考的時候就算再高枕無憂也是會對未知的考題有一些茫然和無力感,我不希望你有這種抓不到焦距的感覺,有我給你先趟河裡的小石子,你就安安穩穩的踩着我的腳印過來就好。”此時的潘風霆正在勸說馮憶香接受他的好意,他可不想像其他同學一樣,有的說要在畢業之後瘋狂的撕毀所有的書本,有的則說要都拿去賣了。
“你說我這算不算走了人生的捷徑啊,你說你給我慣出來這一身的嬌毛,日後離了你我可怎麼活啊?”馮憶香說着把嘴裡叼着的草梗吐了出去,隱隱有些不滿的意味。
“我不離開你不就得了。日後你成家了,我跟着你過,你生了娃,我給你帶,成嗎?”
“成啊!哈哈哈哈!我還省保姆錢了!”
“你倆可別瞎巴巴了...哎...都說畢業季,分手季,這眼看要畢業了,女朋友就跑了!”陳星河咂了咂嘴,語氣裡透着股無奈。他覺得自己其實挺壞的,因爲他不過是想利用跟凌曉婉的相處來沖淡自己對馮憶香越發不可自拔的迷戀。
畢竟潘風霆和馮憶香的兩情相悅開始嶄露頭角,他自認從各個方面也確實都比不過潘風霆。所以這場仗還沒等開打他就輸了,不過這人是潘風霆,他心甘情願退出,要是換了旁人他可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此時他心中仍是對凌曉婉有些捨不得的感覺,是因爲她之前對自己太好了嗎?所以他纔有所留戀嗎?
“婉姐姐現在看到你都繞着走!噗~”馮憶香一想到這事兒就憋不住笑,雖然她知道這樣有點兒不厚道。
話說陳星河剛上高三那會兒,有個女生瘋狂的追求他,於是他就半屈半就的從了人家。直到有次吃飯,大家才見到這位姐姐的廬山真面目,那叫一個盤兒靚條兒順會來事兒。
頭陣子馮憶香她家的度假村擴建,幾個人跑到度假村野去了。陳星河有些喝高了,本來是想抱着凌曉婉到拱橋上嚇唬嚇唬她,說要扔她下去...結果手一滑真給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