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雕花香爐煙霧繚繞,爐中燃着提神香草,可遙汀仍舊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來,大概昨夜挖樹的時候,太用力了,渾身都酸。
今天狼閣當中,只有洛涯和遙汀,沒有了狼王的聒噪,反倒是令遙汀有些不太適應。
洛涯第六次看向遙汀:“你怎麼這麼困?昨夜睡的不好?是不是認牀了?”
遙汀睡眼朦朧,將昨夜如何遇到虎妖,又是如何幫虎妖偷樹的事情,給洛涯講了一遍。
竟然有這種事情,洛涯聽了,也是覺得好笑:“青冥那傢伙,確實也太霸道了,他那寵姬,怎麼就吃得了那麼多的杏子?”
遙汀支頤點頭,眼神有些渙散:“那香草不是提醒的吧,是催眠的吧?我怎麼這麼想睡覺呢?”
洛涯搖頭:“是我親自弄的,一定是提神的沒錯,是你太困了,要不回去補覺吧,我們也不着急。”
遙汀頭趴在桌案上,手上的一支羊毫懸空晃悠,盪來盪去。
洛涯走了過去,將筆擱在架上,遙汀又給拿了起來,雖然速度不快,也一筆一劃的謄抄卷目,洛涯拿她沒招,也只得隨她。
強打着精神,雖然不是精力充沛,但是一個上午,他們已經謄抄了一半,看樣子再有兩日,也就能夠全部都結束。
將手放在桌上,頭枕着胳膊,遙汀和洛涯閒聊:“你說要是把這本書放在空白的紙上,書上的內容就能印到紙上,那該有多好。”
洛涯想了想:“這個倒還真是辦不到,不過像法天那樣術法卓絕的,可以同時操縱多支筆,寫起來也是很快的,要是那樣的話,恐怕要比你說的那個方法,更要快些呢。”
遙汀想了一想,覺得洛涯說的很是,只是芝麻一點的小事,遙汀也實在不好意思去找法天幫忙。
何況狼王一早就死纏着法天去喝酒,還厚顏無恥的說,白天喝酒,味道特別出衆,回味綿長,實在是一大樂事。
下午他們只抄了一點,其餘時間,都是用來校對,仔細查看了兩遍,確信毫無差錯,方纔鎖了狼閣。
遙汀本想回去睡覺,但又擔心一旦睡得多了,晚上又會睡不着,便決定和洛涯一起出去走走。
密林古道,必有幽所。
遙汀他們信步隨行,從緊挨着狼閣的角門出了狼宮,沿着一片繁茂的松林前行,但見許多隻松鼠在松林中上竄下跳,好不熱鬧。
“松香的味道很醒腦啊,要不要在殿內種些松樹,再養幾隻松鼠,看着也好玩,”洛涯說着,同時將松樹上的松鼠,指給遙汀看。
“算了吧,松鼠要是到了梓蘿手裡,毛都會被刮沒的,也就能留層皮,你可饒了松鼠吧,”說着她便繼續前行,也不留步。
松林再往前走,眼看便是要出了狼宮地界,這座靈隱山裡,不多什麼,就多精怪,他們既然是客,便就不好多惹麻煩,於是商定之後,打算按着原路回去。
正待要回轉,洛涯突然聽到前方有瀑布跌落之聲,激揚悅耳,一時間十分的好奇,不顧遙汀的反對,走了過去。
繞過鬆林,眼前豁然開朗,有一瀑布懸掛在山腰之間,兩旁錯落的綠色植被鋪散成一條綠練,好似有兩條水線憑空跌落一般。
瀑布底端有數塊巨大的橢圓形黑白兩色石子,邊緣光滑細膩,顯然是水流長期沖刷的結果。
最奇的是水流下面,竟然長着好些雜色花瓣的小花,仔細看去,每個花瓣的顏色都是各不相同,這花生得爛漫活潑,自然靈動。
洛涯生爲禽族,尤其喜水,這些天在那狼宮裡住着,連個假山池子都見不到,被悶得不行,雖然狼閣園子那邊也有水池,但是青冥總在那裡懷抱佳人,弄得洛涯好不自在,自然不想去。
一個身形搖轉,洛涯便穩妥的站在了水中巨石之上,水珠飛濺在其周身,卻又都近不得他。
遙汀倒是好奇水中小花,俯身在巨石上,伸手去摘水中的雜色野花。
忽然之間,有隱約的交談聲音,從瀑布東邊而起,由遠及近的往瀑布這邊來,聲音越來越大,倒是像在爭吵一樣。
遙汀和洛涯對視一眼,默契的躲在了山峰後面,只從石縫中往外看去。
原來從遠處來的二者並不是在交談,果然正在高聲吵架,遙汀看到了其中一人,低聲自語:“怎麼是他?”
聽到遙汀的話,洛涯也低聲回問她道:“你認識?”
遙汀沒回頭:“那個穿黃色衣服的少年,就是我和你說的小虎妖,那個穿藕色衣裙的虎妖,我可不認識。”
穿着藕荷色衣裙的虎妖,五官精緻小巧,眉心一點硃砂痣,身形玲瓏窈窕,雖然說不上是如何的出衆,但觀之卻甚甜美,腰肢纖細,不堪盈盈一握手,要不是他們能夠看出本相來,倒還真不能信她竟是虎妖。
此時兩個妖獸正在怒目對望,一副恨不得吃了對方的樣子。
洛涯問遙汀:“要去幫辰蕭麼?”
遙汀搖搖頭:“這是妖獸間的事情,我們不好這麼直接插手,先看看再說。”
只見那甜美的藕衣虎妖叉腰而立,一手指着辰蕭的鼻子,哼了一聲:“辰蕭你這個小子,讓你往常不把姑奶奶當回事,今天讓你嚐嚐厲害。”
辰蕭哈哈大笑:“年重雪,你真不要臉,天天纏着我表哥,還淨是編排我的不是,你當我是傻子麼?”
藕衣虎妖跺腳恨恨道:“你說什麼!?”
辰蕭翻翻白眼,大聲道:“小爺還能說什麼,說你不要臉!”
藕衣虎妖氣得臉色泛白,笑得陰冷:“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爛!”
辰蕭也不怕她:“你來啊,你來啊。”
辰蕭和年重雪年歲相仿,也是沒有什麼特別的修爲,平日裡掐個架,比的不過是些拳腳功夫,往往是混着打成一片,別看長得柔弱楚楚,四手四拳,他們打起架來,可是一點都沒輕重,腿腳並用,雙手忙乎,各自都不太能佔到便宜,有時還會弄得鼻青或臉腫。
辰蕭以爲年重雪要攻過來,已經擺好了架勢,等着年重雪一過來,立刻給她來個過肩摔。
誰料年重雪不慌不忙,反而是從懷裡取出件東西,在辰蕭面前一晃,滿是自信:“辰蕭,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讓你這個死小子,總是和我作對,哼。”
辰蕭沒看清那是什麼,倒是遙汀,看到了年重雪手中拿着的東西,心裡不由得一驚。
這個東西,遙汀很熟悉,很熟悉。
黑色的鏡狀四周,綴着流蘇樣式的黑色石子,中間是黑色的玄石,玄石表面,有些凹凸不平,菱形的亮光,從玄石的各個角度發散出來。
整個黑色鏡狀物體圓融天成,只是上方,有個菱形的缺口,那個小小的缺口,是她擲向法天摔成的。
當時力氣用得挺大的,要不是法天根本就沒躲,有了個緩衝,不定還要摔出多少個缺口。
那是法天親手做的,這個世上,除了法天,真正能夠收服它的,恐怕只有體內存有法天元神的遙汀而已,法天曾經說過,如果控制不好,這個東西,實在有夠危險,但是這麼危險的東西,只是有個普通的名字。
上古玄鏡。
法天說過,它的名字很普通,叫做上古玄鏡。
那次爭吵過後,確切的說,遙汀單方面的憤怒之後,法天擔心勾起遙汀的不快,已將玄鏡收了起來,從那以後,遙汀再未見過玄鏡的一面,可是爲什麼,它竟會在這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