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遙汀離開,火炭爐子仍舊燒得極旺,蘇寂說了好多的話,她和洛涯兒時的事,洛涯爲他做過的事,一直說到四暮沉沉,方纔絮絮結語。
原來洛涯回到族中,便即找到蘇寂,確實是認真的和蘇寂談了一談,只是談與不談,結果都是一樣,洛涯的核心意思就是,他對蘇寂,沒有一點男女情意,只是把她當成妹妹而已。
兜兜轉轉的繞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圈子,蘇寂發現,原來最後,像火一樣燃得炙燙的那個,不過只是她自己罷了,洛涯只在外圈看着,把自己當成一個局外看客。
哀莫大於心死,蘇寂有點死心,只是喜歡洛涯太久,一時停不下來,沒了這個念想,蘇寂暫時有點惶惑,找不到光亮的出口,她需要時間,舔平傷口。
遙汀回到幽冥的當天晚上,身子便就覺得有些泛冷,但她不想惹出麻煩,也就誰都沒有告訴,第二天一早,起來照着鏡子,便是見到臉上顏色十分緋紅,像是抹了胭脂一般,伸手摸了一摸,覺得有些燙手,怕是昨天堆雪人的時候受了涼風,寒氣侵入體內,只是遙汀不想聲張,誰也沒有告訴,自己飯後吃了一點清熱驅寒的藥散,便就繼續去整點處理事務,也是沒誰發現。
到了晚飯時候,秋意來尋遙汀商量事情,盯着遙汀看了一會兒,覺察她是有些鼻塞聲澀喉嚨嘶啞,便是問了幾句,遙汀並不防着秋意多添是非,便就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豈料正巧有個鬼差走了進來,秋意正和遙汀說着應吃的藥,鬼差當時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神色,出了正殿大門,趕忙跑去了汀蘭殿中,將所知道的事情,一一稟告給了法天知曉,於是不到半個時辰,當遙汀回房小憩的片刻,便被法天堵在了房裡。
那時在正殿當中,遙汀見到那鬼差急匆匆了走了出去,便就知道他去告知法天,只是遙汀也沒法攔着,雖說只要她出言阻止,鬼差斷然不敢再去,但是一旦事後被法天察覺,這殿中的所有鬼差,難免都會有所波及,法天這招也是厲害,能讓遙汀明明知道,也是不好約束。
既然事先有過約定,遙汀這病,便就沒了道理,再說病患本就需要多加休息,法天壓根就沒想和遙汀商量着辦,將遙汀弄到牀上蓋被睡覺,自己接手一應事務,開始坐鎮司書正殿。
剛病的時候,遙汀還能強自撐着,過問一下殿中的事務,但是病了兩日,卻是越發的沉重,每夜頭上發着冷汗,頭痛鼻塞,真叫一個好不難受,法天夜夜伴在遙汀身邊,但是爲了遙汀着想,卻是傍晚從司書殿殿門離開,再有遙汀院落中的院牆穿牆而過,進房照顧遙汀。
法天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遙汀身邊也是沒個丫鬟照拂,這次病得山倒地塌,一點力氣也是沒有,便就由着法天,乖乖吃藥休息。
這天夜中,遙汀再次咳嗽醒來,法天正在桌案上面批改文書,聽到聲響,連忙端了杯茶來到遙汀身邊,伸臂將她扶起,在她身後放了一個錦貂長絨毛的厚墊子,輕聲說道:“把水喝了,已經過了五天了,你的身體也不見大好,再是這樣下去,我可要去找醫仙了。”
“我也盼着快些痊癒,”遙汀說着笑得無比燦爛:“再等等看,再等等看,不用着急,病去如抽絲,哪裡就有你想的那麼快呢。”
“你就是不想張揚出去,讓他者說你閒話,我還不知道你,”法天要將遙汀身後靠着的墊子撤下,令她躺下休息,遙汀擺了擺手,看那意思,是想坐着一會兒,法天想她數日睡得也是夠多,便就沒有堅持,又給她放了兩個厚墊子,扶她躺着坐好。
“既然主上知道,就別把醫仙叫來,”遙汀說着,眼睛看着窗臺上面放着的那兩盆水仙,裡面栽着六色六瓣的水仙花瓣,散着滿室的清香,只是她的鼻子有些堵塞,聞到的十分有限。
她這不事張揚的性子,有時真令法天有些撓頭,按說遙汀體內存有他的真元,又是服過不少仙丹奇果,因此普通的寒風涼氣,對她似乎並無多大傷害,可是遙汀體質一直不算太好,和那些凡身肉胎的凡人比較起來,也是沒有好到哪兒去。
“你能不能多爲自己考慮考慮?這樣拖着病不肯治,總會留下一些病根,如果以後再有病痛,難免不會更加麻煩,”法天給遙汀掖了掖被角,柔聲的勸她。
“這我知道,不會有事,不過只是風寒而已,又算不上什麼大病,你不是天天給我煮着藥喝麼,滿院子都是藥湯的味兒,這我已經快要熬不住了,如果藥仙一來,再是給我灌些亂七八糟的藥湯藥水的,我就病死算了,”遙汀說着想起白日間睡覺時候做下的夢,笑着問道:“日間睡覺,夢到洛涯了,主上可是知不知道,洛涯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你在夢裡,竟能夢到洛涯,有沒有夢到我的時候?”法天臉上帶着一些不滿的神色,提到‘洛涯’兩個字的時候,聲音中有些憤恨,好像這兩個字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這話明顯就是吃味,遙汀臉上一紅,只是她的臉上因爲風寒仍舊略顯緋紅,法天沒能看得出來,見遙汀神色尷尬,只當她是心中不喜,遂也就不敢再加逼問,只是聽說她在夢中夢到洛涯,仍是稍有不快,但是既然遙汀問到,法天仍是照實回答:“聽說再過三日,他就可以回來了。”
遙汀擺動着被子上面垂着的流蘇,垂着眼眸:“怎麼還要再過三日?”
“雖說這次洛涯絕食拒婚,蘇寂那裡沒有鬧出什麼大的亂子,但是洛涯父母也是不好交代,於是將洛涯鎖在暗室當中禁閉幾日,也就當做懲戒,給足了蘇寂和她的父母面子,這事也就算是過了,”法天說着,想起院子當中煨着的藥:“我去拿藥,你好好躺着。”
不知法天是用什麼熬製的藥,遙汀在人世的時候,吃過的湯藥,都是深棕顏色,而且苦得不行,可是法天熬製的藥,都是深紅顏色,雖然不苦,但是澀得發狠,依着遙汀看來,還不如那些一苦到底的藥。
前些日子,遙汀不能起身,藥都是法天用着勺羹,一勺一勺喂她吃的,今日正好她斜靠在牀上,遂想自己吃藥,只是法天不許,遙汀也是沒有辦法,只得乖巧的坐着,一勺一勺的吃着湯藥,法天很有耐心,每勺都要仔細吹吹,以免燙到遙汀,於是一小碗藥,足足吃了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