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麼?”
美麗的少女在蘇青的身後直愣愣地問道——這是徐琨的女兒徐湘。
這幾天蘇青一直在孫家,沒有出去過。因爲畢竟與張勳等人碰過面,如果在這壽縣裡碰了面,不免也是尷尬。萬一多出事來就更是不好,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能少一事還是少一事吧!但是這樣一來,兔不了要與家裡面的人多了接觸——比如說這個徐湘。
徐湘是個可愛的女孩兒,比起蘇青所見過的其他女子,她是個更爲直接,也是更爲熾熱,從第一天開始就對蘇青表達出了明顯的愛意。
蘇青很苦惱,明確地拒絕了,可徐湘並不在意。又不能把她怎麼樣,人家是孫策的侄女,算起來與自己相比也要晚上一輩,以大欺小的事蘇青也不想幹。
“我不管!什麼長輩晚輩,你們算你們的,我算我的!你們的輩份別把我扯進去!”
徐湘倒是不在乎這些,可蘇青不能不在乎——準確的說,除了這個,她沒有別的藉口可以抵擋徐湘。蘇青幾次想跟她說自己是女人——反正也那麼多人知道了,也不在乎多這一個。但話到嘴邊硬是忍住了,最近的情況是緊急了點,能少一事還是少一事啊!
爲了大計,蘇青忍了!反正也就這幾天了,離開這裡了就好!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要走的那一晚,孫河的妻子臨盆了!於是一羣人又急又無奈,只能又多留了一晚。
孫河的妻子輾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近午時才產下一個兒子。這是孫河的長子,依之前孫河的意思,取名爲孫助,意爲助孫家成其大業。
於是,可巧不巧的,蘇青他們又留了一天。最爲可恨的是,袁術聽聞孫河長子誕生,派人前來作賀。而這個人,偏偏就是袁春!
而更爲可恨的是,袁春來的時候,蘇青正在中庭教徐湘劍術——其實也不是教,是徐湘纏着要學,要像尚香那樣拜她爲師。蘇青一開始心還沒硬起來,也就沒來得及跑,結果就被徐湘拔出自己的劍來纏上了。
徐湘的劍術其實很差,只是兩個人站的地方不好——是迴廊上。在這麼窄的地方,又不能傷着徐湘,徐湘又是不要命地攻擊——她知道蘇青不會傷她,結果蘇青赤手空拳的一時倒也被她攻得手忙腳亂。
正在這一陣兵荒馬亂的時候,袁春來賀,正好在前門遇上李術。李術沒有辦法,硬着頭皮把她們往裡面領,結果又看到蘇青。
蘇青正好使出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妙招,眼角雖然看到了袁春,也來不及躲了,況且李術也在,再躲也沒意義了,索性心一橫,劈手奪過劍來,往鞘裡一收,橫着把徐湘一抱,往她屁股上就打。
連打了好幾下,蘇青才慚慚消了心頭之火,這才發覺自己有多麼的失態。再看袁春那邊,袁春和幾個伴當,還有李術,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她。
再低下頭看看徐湘,只見她雙眼含淚,臉頰飛紅,咬着下脣,斜睨着蘇青,一副春花帶雨的模樣,可稱得上是嬌羞無限。
蘇青一驚,這才省起自己的舉動是多麼的不合禮,多麼的曖昧!
袁春對蘇青笑了笑,蘇青無奈,也只得對她點頭爲禮,看着她跟着李術去了中庭。
眼看得袁春走得遠了,回過頭來想狠狠罵一頓徐湘,卻發現她早已經跑了。蘇青不由得暗暗叫苦,若是她去告訴徐琨,自己不免又是要多費一番口舌,說不定就要公開自己的性別——還真是頭痛啊!
獨自一個人在廊上轉悠了半天,還是決定去中庭,去看看袁春到底來幹什麼——反正也見到過了,不如把話說清楚,免得引起誤會,給即將到來的行動帶來什麼意想不到的變故。
結果剛剛走近中庭袁春已經從裡面出來了。看到蘇青,袁春也不過是瞥了一眼,什麼也沒說。蘇青不知道是因爲她故意不跟自己說話呢,還是嫌人太多,也只好避開一邊。
不料袁春走近蘇青時忽然腳下一絆,倒了下來——蘇青一驚,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將她接住攬在懷裡——卻在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聽到袁春在自己耳邊用極低的聲音極快速地說了一句:
“今晚張勳將軍守北門!”
然後便從蘇青懷裡掙脫,站在那裡雙頰微紅地朝蘇青福了一福,道了聲謝,也不等蘇青多說什麼,就這樣快步離去了。
蘇青定了定神,回想了一下剛纔袁春在自己耳邊說的話,覺得她的意思可能是讓自己今夜從北門走,張勳會給她們行方便。
——可是,袁春怎麼會知道自己這邊的計劃呢?是參加那些行動的人裡有奸細?
——很有可能!畢竟在袁術這裡待了這麼多年,一千多人不可能是鐵板一塊,肯定有人向袁術告密了。
——嗯!今夜壽縣四門一定都會嚴加把守,看來想要出去,要麼另尋其他良機,要麼硬殺出去,要麼只能聽袁春的,從張勳那裡走了。
——可是,自己不會會錯意麼?也許袁春的本意是讓自己一個人從北門逃走,自己要是帶着一隊人去,萬一張勳吃不起這個責任,不肯放行怎麼辦?
考慮再三,決定進去與其他幾個人商量一下。還好孫河長子誕生不久,幾個人都在向代替孫河見禮的孫韶祝賀,都沒有走。
在向衆人說了路上的遭遇後,蘇青把剛纔袁春說的話以及自己的分析也告訴了他們,問問他們的看法。
在一番討論後,衆人都決定拼一把,讓程普和蘇青他們晚上從北門走。
“既然被發現了,只能拼一把了。不然的話,就算硬衝也是不行。袁術一定早就安排好了兵力防我們這一千多人呢!”
“對!而且張勳平時與伯符的關係不錯,很有可能這次會賣個面子!”
最後的意見,就總結在這樣兩句話上!
於是當晚,在那三隊步兵行動一刻鐘後,程普和蘇青李術,也帶着僅有的五十多名騎兵行動了。
夜已深,壽縣裡一片靜寂。但蘇青總是覺得有嘶鳴與喊殺聲隱隱入耳,但卻知道那其實是不可能的,因爲孫袁兩家誰都不願意在這種時候真正撕破臉皮。
未到北門,已看到北門火光通明,看來真的是早有準備。
但是也沒有辦法了,無論如何也要賭上一賭。
“什麼人?哪一營的?”
率先出聲的,是張勳。
爲保萬全,參加行動的人都是蒙着面反穿着號衣的,從衣着上看不出是哪一營的士兵。這一舉動在給自己行方偷鐵同時也是在給張勳行方便,張勳果然也很上路,馬上就出聲問是哪一營的。
“左將軍親衛!奉左將軍之命出城執行公務。”李術揚聲道。
左將軍就是指袁術,他是漢廷欽命的左將軍。
張勳點了點頭:“好吧,放行!”
這時張勳身邊的一人道:“將軍,今夜情況不明,還是等天明吧。不然至少也要問一下是否有左將軍的手令……”
“不必了,他們是執行我父的緊急公務,不必多問,讓他們出去吧。”
張勳的身後轉出一身戎裝的袁春來——十五歲的她,一身戎裝,在火把的照耀下明媚無雙。
那人看到袁春出來說話,立即行了個禮,退了下去——誰都知道袁術很寵愛這個漂亮的女兒。即便這羣人有問題,既然袁春發了話,說明這羣人與袁春有關係。得罪了袁春,以後日子不會好過。況且這裡還有袁術麾下第一大將張勳,怎麼也輪不到自己頂罪的。
於是城門大開,五十餘騎魚貫而出。蘇青走在最後,臨去時袁春對她笑了笑,好像認出了蒙着面的她。蘇青也不敢多想,打馬便要跟着衆人出城而去。袁春卻跟了上來,讓蘇青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蘇公子可有表字?”
袁春低聲問道——她果然認出了蘇青。
蘇青皺着眉,非常驚訝地看着袁春。
袁春抿脣一笑,卻透出一股特別的颯爽英姿:“總是以公子相稱,也太過生疏。公子以後私下裡叫我春兒便了。”
看着己方的騎兵已經與自己拉開了距離,蘇青也不得不盡快打發袁春,免得誤了大事:“蘇青表字子矜,袁小姐何必太過多禮。今夜就此別過,相助之情,日後定有相報!”
言畢加上一鞭,縱馬而去——而袁春果然也沒有追來,總算對得起蘇青,她的表字可是連尚香也不知道的。
“小姐,這個人情好大啊!”
張勳湊近袁春低聲道。
袁春面上一紅:“救命之恩,怎能不盡力相助。”
張勳微微一笑:“只恐小姐如此全力相助,這小子卻無福消受。”
袁春臉上更紅了,但也知張勳此言所指何意,嘆息道:“既然託生在豪族之家,便無法對自己的命運作出完全的主宰。我袁氏四世三公,誰知又有多少血淚在其中?”
言畢看着遠方蘇青留下的那隱約還在揚起的塵土,一動不動,竟似癡了……
蘇青馬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程普等人。程普和李術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什麼,但眼中卻實有促狹之意。蘇青知道再解釋也無用,當下也只有一言不發,低頭趕路。
與孫策約定的地方其實離壽縣並不遠,只是爲了不讓袁術在壽縣周圍佈置的遊騎發現,所以找了個較隱蔽的地方而已。在於孫策匯合後,一行人也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趕去救援呂範和孫河了。
“啊,伯海已經有兒子了麼?”孫策聽到孫助誕生的消息很是高興,“我也要加油啊!孫家可不能無後!”
蘇青看到孫策的目光向自己這邊射來,不由得一陣臉紅心跳,趕緊加了一鞭,飛馳而去。
趕到祖郎駐地的時候,正好是夜間。在這種情況下,雖然疲憊,也是不可能休息的了。唯一的意見是——裡面的呂範和孫河,能不能及時地配合,從裡面殺出來。
但是戰機是稍縱即逝的,猶豫不決是兵家大忌,決斷力是判斷一個人是否是名將的重要標準。孫策的決斷力絕對不低。
“衝!”
他只發出了一個字的命令。
祖郎的山賊並在夜間沒有多少警惕心,近千人的營地被五十餘騎來回衝突了幾次都不能列好隊型迎戰,反而越來越慌亂。好不容易聚集了一些人,孫河卻又領着一隊新兵從寨子裡殺了出來,把山賊剛剛恢復了的那一點膽氣給打散了。
“孫策!”
一聲大吼在孫策身邊響起,一個人影猛地竄了起來,一道刀光劈向了孫策。
孫策正殺得起勁,因爲沒有對手,再加上勝券在握,他也逐漸喪失了警惕性。這突如其來的一刀當真是能要了他的命的——如果,李術不在他身邊的話!
同爲賊寇出身的李術,對這種偷襲戰術也有着非同尋常的把握,所以在孫策最危急的時刻,李術出現在了孫策的身旁,一把把孫策拖下了馬,那一刀就這樣斫在了馬鞍上,把馬鞍當場斫爲兩段。
“祖郎!”
孫策認出了偷襲者的臉。
但是祖郎卻不給他報復的機會,一擊不中,隨即遠遁——這也是山賊一貫的作風。這次圍了他們這麼久,想來也是確有蹊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