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悟淨大師看了看裴依錦的神色,瞭然於心的說道:“烏家果然是元豐的城牆。”
“也不盡然,只是個別死守理念。”
悟淨大師閉嘴不言。
一層一層,一環一環,都被裴依錦看似猜測其實真相的說了出來,清幽的梅園霎時靜默無聲。
悟淨大師被裴依錦細緻入微的觀察所折服,同樣也有很大的疑問:“既然事情你都清楚,爲何不阻止現在的局勢?”
裴依錦端起茶杯,嫣然一笑的說道:“師傅,因爲徒弟學藝不精,打不過你啊!”
……
悟淨大師頓時汗顏,這個解釋,他只想給裴依錦鼓掌。
“以我現在的武藝,抵不過師傅三招,既然打不過,何必逞強硬拼,留着餘力保護心愛的人不好嗎?”
悟淨大師也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慢慢的放下,“你現在如此,留着命保護心愛的人也等於枉死。”
“這倒不至於,她比我想象的要聰明的多,除非必要的時候,朕都不會干涉她要做的事。”
“哦,空兒這麼看重她?”
“不是看重,是信任,她的身上有着逆轉乾坤之力,即使不用我的幫忙,也能讓師傅的人馬潰不成軍。”
“……你想跟爲師賭?”
“那又何妨,既然師傅如此信任孟家,那我也只好全力的信任烏純純了。”
悟淨大師拿着茶杯,在手中轉動,考慮很久之後,才道:“可有賭注。”
裴依錦淺淺笑道:“賭注?這樣如何,如果純純贏了你的人馬,你就讓我跟純純雙宿雙飛,如果純純輸給了你的人馬,你就讓純純跟我雙宿雙飛。”
……這有何區別?
日落西山,將連綿的山峰染成一片血紅,天際之間,幾隻小雀在空中飄蕩。
梅花園角落,裴依錦迎着最後的夕陽,慢慢的喝下最後一杯苦茶。他的對面早已沒人,不知什麼時候來,也不知什麼時候去,這等高深的武功絕非一朝一夕能夠練成。
馮書生從拐角處走出,雙手環胸,不過今日他穿的並非女裝,而是一身錦衣華服的男子裝扮,雖沒有女裝看起來文靜,但男裝更顯他的不羈。
他岔開,以極不優雅的姿勢跨坐在石墩上,並且悠然的說道:“好久沒有這麼大男子氣概的坐過凳子了,每天都扭着小蠻腰,踩着小碎步,搞得我都快跟女子一般了。”
裴依錦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做女人不好嗎?我看你裝的還挺像的。”
“嘁,要不是你,要不是我妹妹,你以爲我會如此委屈自己,我可是天下第一神探。確在後宮中憋屈了好些年,陪着那些女人瘋瘋癲癲,委屈了我這男子身份。”
“要不是你這女子身份,你以爲你能讓名華心甘情願跟了你。”
“我們是真愛!”
“呵呵,你可聽說過一句話。”裴依錦端着詭異的眼神,笑看着馮書生。
馮書生自認倒黴的離開裴依錦幾丈之遠,才問道:“什麼話?”
“真愛無限好,只是散的早!”
“你……”馮書生用手指在空中點了半天,最終覺得女裡女氣,於是改爲甩袖。“不跟你討論這事,我想說的是,悟淨大師就這麼放過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我師父放過我,有什麼好奇怪的!”
通常真相被揭穿,不都應該反目成仇,然後雙方拼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嗎?馮書生如是的想,這是他當了這麼多神探以來,看到的最多的情景,像這次這麼和諧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裴依錦猜到馮書生的想法,隨意解釋道:“師傅向來心高氣傲,就算被人當面揭穿,也不會出現你想象中的情景,所以我纔會肆無忌憚的將真相說出口。”
他想象中的情景……裴依錦怎麼會知道?馮書生納了悶,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皇上,既然事情都已經浮上水面,也不枉我勞心勞力的奔波了幾月,現在我要去邊疆找我的小,望皇上批准!”
裴依錦帶着悔恨的表情搖了搖頭,說道:“早知道將名華派到邊疆,你會如此賣力的查案,我就應該早點將他送走,也不至於這件事拖了如此之久,才查探清楚。”
馮書生的臉瞬間幽綠,對裴依錦的話不苟同的說道:“皇上,你不要冤枉臣,臣做事一向恪守本分,盡職盡責,有好幾次,爲了幫皇上查案,美人都洗白白躺在等臣,臣都提上褲子幫皇上去做了,皇上還想怎樣。”
“朕不想怎樣,就是看你這思切的小表情,朕很是不爽。”
你不爽就不爽,幹嘛撒氣到我頭上咩!
馮書生心有言,而語不能說。
裴依錦道:“既然你已經思嬌心切,朕也不是不體諒下屬的人,這次你前往邊城,勢必將孟丞相私通塔努部多兒首領的證物拿到手,順便探查一下,另外一塊虎符的下落。”
“皇上……”馮書生心中極爲悲切,他好好會美人的日子,又泡湯了。
“書生啊,身前何必久聚,死後必會的。”
啊呸,你纔會死,你全家都會死!
馮書生興高采烈的來,氣急敗壞的去,讓伺候在外殿的順六公公莫名緊張,皇上的心情又不好了,不然馮美人也不至於這樣子啊!
不明真相的順六公公儼然不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秀恩愛,死得快!
這邊的事情終於有了小小的眉目,而烏純純那邊也有了小小的進展。
就在烏純純急的焦頭爛額,頭髮都白了的時候,白帶着一副從邊疆加急送來的畫軸回來了。
看到白的歸來,烏純純內心有點拒絕,她以前的打算就是讓白跟樂樂兩個就在邊疆呆着,最起碼那裡都是明刀明槍,沒有宮中的爾虞我詐。而且白那麼小,實在不適合在皇宮這種積滿怨氣的環境下呆着,小孩子就應該自己的天性,玩玩泥巴,堆堆沙人什麼的……
不過既然回來了,那她也不能再趕人家走了。
在聽完白敘述的消息,再打開卷軸時,烏純純的眼睛有點發紅,這畫上的人,讓以前的她做了無數場的噩夢。
居佛殿大火的那一晚,孟嬌嬋就說過,塔努部多兒的人是衝這她來的,她當時還沒有考慮那麼仔細,可是現在想想,終明白其中之意——畫中人名爲蒙多布爾,也是在她胸口留下無數條鞭傷的人。
想到這,烏純純不由的捂着胸口,那裡的傷疤已經很久沒有炸裂,不知何時,它已經在慢慢的癒合,現在就連她都已經忘了自己胸口上還有傷疤的事情,可是這一次,就算傷口沒有炸裂,她也能感受到那種蝕骨的疼痛。
那一年,兵荒馬亂,邊城早已成爲一座空城,唯有爺爺帶領的士兵還死守着城門,血氣方剛的她不服敵軍的耀武揚威,打算偷襲別人的糧草,讓他們吃癟。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俘虜,問清了糧草的位置,便要摸索前去,幸好被爺爺發現,說是恐防有詐,讓她稍安勿躁。可惜被氣暈的她,根本沒有聽爺爺的勸告,偷偷摸摸的帶領一部分精銳,直接殺向了敵軍的糧草處,那紅紅火火的一片,讓現在想起事情的她都覺得恐怖。
她只記得跟她一起來的人死在了亂箭之下,大片的紅光,大片的血水,曾經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全部倒在了她的腳下,她還沒來的及呼喚他們的名字,就被人扣押了起來,然後一個穿着漢服,確說着外邦語的青年人印着火光,出現在她的面前……
“主子,你沒事吧!”白擔心的看着烏純純,因爲此時的她眼神渙散,滿頭冷汗,就連站都站不穩。
外面的積德公公聽到裡面的聲響,急忙的趕了進來,攙扶着烏純純坐到牀邊,然後粗略的掃了一下烏純純手中的畫卷。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幅畫……”積德公公想要問,但是又沒問出口。
白過於關心烏純純的情況,也沒想那麼多,就回答道:“這畫是將軍讓我帶給主子的,說是主子看了能對現在的局勢有幫助,可是,主子剛剛看了之後,就成這樣了!”
積德公公看得出白的緊張,於是安撫道:“沒事,娘娘她懷有身孕,情緒容易激動,讓她喘喘氣,一會兒就好了。你舟車勞累,也辛苦了,快去歇息吧!”
“可是……”
“白,你先去休息,我一會兒就好。”烏純純喘着氣,摸了摸白的頭,勸他出去。
白看見兩人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乖順的點了一下頭,便退了下去。出門之後,還緊緊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