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像是爭論了幾句,羽貴人甩袖離去,鳳貴人嘲笑了一下,高冷的離開。留下小婢女蹲在地上直哭。
烏純純搖頭嘆氣,主子脾氣不好,婢女被欺凌都是正常的,如果孟嬌嬋不出頭的話,這婢女被打了也就打了。可是想想孟嬌嬋,似乎她不是那種會爲了婢女出頭的人。
熱鬧看完,沒有幫上忙的烏純純也沒打算安慰一個哭泣的婢女,因爲她實在無法寬慰一個崩潰到極端的人。她的安慰只會讓人越來越想哭。
肚餓的她選擇回去吃完一頓飽飯,再來找孟嬌嬋討論事情。
離蒲草殿越來越近,打着哈欠的烏純純四處張望着風景,突然看見一身黃色錦衣,長髮如腰的人站在湖邊,怎麼看怎麼遺世而立。
她原本想不着痕跡的走過,正在得逞之際,陰柔中帶着寒戾聲音響起:“烏純純……”
“哎呀,原來是皇上啊,臣妾還以爲是哪一位美人姐姐站在湖邊,欣賞風景了。”烏純純僵直脊背的折身,“是什麼風讓皇上一大早站在這裡了,呵呵……”
裴依錦悠然一笑,淡淡答道:“東南西北風。”
又是這亂七八糟的風啊,這個梗什麼時候才能過,能不能換個新鮮的詞。
烏純純站在原地止步不前,裴依錦遷就的多走了好幾步站在烏純純面前。挑起她的幾根秀髮,放在手中纏繞,猛然使力,全部扯掉。
“皇上……”淒厲的一聲吶喊,烏純純有種暴跳如雷的趨勢。
“嗯?”
還嗯,知不知道有多痛啊,一大早跑到這裡發什麼癲。
“皇上,你扯臣妾頭髮做什麼?”
“一縷青絲到白頭。”
“你要……白頭,臣妾給你扯啊,哪能讓您親自動手。”烏純純用食指捻去睫毛邊的小淚珠,顫顫的說。
“你自己扯不痛。”
“爲什麼非要痛!”
裴依錦將頭髮纏繞起來,緩緩道:“痛,才能對朕說的這句話記憶深刻啊!”
一如既往的不要臉。
烏純純揉着自己的頭頂,無聲的控訴裴依錦的惡行。
裴依錦一臉無所謂,反倒還怡然自得的問:“你與楚美人談了什麼?”
烏純純大概回憶了一下,簡要的闡述了具體的過程。
裴依錦笑一笑:“沒了?”
“還能有啥。”她昨天守身如玉,連曖昧的言辭都沒有說過,清白的不能再清白,還能有啥?
“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感想?”裴依錦將頭髮收進懷中,等着烏純純回答。
烏純純試探的說道:“我懷疑阿秀之死並不簡單,中間肯定隱瞞了什麼”
“哦。那到底隱瞞什麼呢?”
隱瞞什麼她怎麼知道。烏純純面露難色的說:“大概是阿秀知道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有人殺了她滅口,然後嫁禍給楚美人。”
裴依錦摸了摸下巴,似是考慮,又似是打別的主意,總之不是什麼好事情的樣子。
“你今早找孟貴人問了嗎?”
“臣妾都沒有看見孟貴人,她去給孟太后請安了。”烏純純擡了一下眼皮,難得裴依錦竟然對這件事上心。
“那你就問問嬌嬋吧,她的腦袋確實比你聰明許多。”
喂喂喂,這是什麼意思,她費心費力的查案,還嫌她笨,這也欺人太甚了吧。
烏純純有點生氣,瞪大了眼睛說道:“孟貴人天下第一才女嘛,腦袋當然比我聰明,但是再聰明又怎麼樣,把她丟到戰場上還不是等死。”
“這也是你唯一能拿出來說的優點。”
他孃的,裴依錦今早是吃錯了藥,故意來氣她的。她應該沒有做什麼讓他討厭的事情纔對。“皇上,如果沒有其他事,臣妾就先回蒲草殿了。”
“難道你不餓?”裴依錦嫣然一笑,好像所有事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樣。
她餓啊,所以她要回去吃樂樂做的早飯。
“樂樂今早沒做飯,你不用回去吃了。”裴依錦像是看出了烏純純的心聲,直接回道。
“爲什麼?”
“因爲朕告訴她,要與你共進早膳。”
我去……
“你不樂意?”
烏純純很想點頭,可是裴依錦直戳戳的眼神,讓她只能搖頭:“臣妾樂意。”
上次與裴依錦共同吃飯是什麼時候,在避暑山莊還是在避暑山莊之前,總之,不管在哪,同裴依錦吃飯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還伴隨着一些不好的回憶。
“皇上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有些緊張的烏純純適當的開啓話頭,談論其他的事情。
裴依錦轉頭回眸,低音道:“你也發現了?”
“恩。”烏純純愉悅的點頭。
不是她發現了,而是裴依錦不再各種理由找她遊湖,或者動不動各種陰謀詭計就來了。
“你挺關注我的。”裴依錦也難得好心情的表露了一下情緒。
“也不是,主要是皇上平日裡隔三差五的來一趟臣妾的宮殿,現在確是大半個月來一次。”時間能說明一切,忙的人永遠沒有閒心幹其他,而閒的人總能想出幺蛾子幹出來。
裴依錦伸手拉住烏純純,與她沿着湖漫步:“我不來,是不是很想念我。”
“那倒是沒有……纔怪!”烏純純感到寒風一陣,立馬改口。
“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聽到您這麼說,我就傷心了。烏純純看着緊握的雙手,嫣紅瞬間爬上臉頰,“皇上,你是不是很冷。”
“怎麼?”
“你的手拔涼拔涼的,你是不是拿我的手取暖來着。”
裴依錦的臉一黑,使了力道一捏,哭天喊地的叫聲片刻迴盪在整個後宮。有的人,不給點教訓,永遠不會說好聽的話。
飯吃的無波無瀾,因爲烏純純根本就是看着裴依錦吃,而她受殘的手連筷子都拿不起來,望着一大桌的菜,只能流着口水。
回到蒲草殿,烏純純暫時沒有心情去找孟嬌嬋,她的心靈再一次受到創傷,她要好好安慰安慰它,才能振奮起精神。
所以,偌大的宮殿,她選擇靜靜的抱着被子,窩在牀中。
烏純純突然爲自己感到悲傷,這種感覺,就像一隻流浪的小狗爲了爭一口飯吃,而被人用石頭砸,用開水潑,甚至被同伴咬。這是一種來自心底的孤寂。
沒有父母的孩子,從小性格就會孤僻,她沒有孤僻的原因是因爲她有一個二貨般的爺爺,但每逢夜深,她還是覺得缺少點什麼。
現在這種感覺如狂風席捲而來,樂樂不知什麼原因,倒戈了裴依錦,後宮的妃子,與孟嬌嬋馬首是瞻,分不清敵我的感覺,讓她對誰都起了一絲防備心理。這是一種自我保護,也是一種孤僻的開始。
導致孤僻的原因,是因爲她感覺到整個後宮,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烏家的兒女,名頭上比誰都好聽,實際上確揹負着家族的使命,爺爺只有烏雨一個兒子,而烏雨只有兩個女兒,這兩個女兒有可能還極度的不合,先不說烏圓圓有沒有使命感,光她就不能扛起烏家的大旗,她怕毀了烏家的名聲,烏家世襲的將軍之位,在爺爺那一輩達到頂峰,在爹爹那一輩逐漸衰弱,而到她,難道真的要經歷一場宮變,到時候,她是帶着裴依錦跑,還是勇敢的應戰。
原本想要僅憑一人之力,扳倒孟丞相,可是後宮的女人如謎團一樣,稍有不慎,就會性命不保,阿秀之事,楚美人說的很明白,兩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果不是她橫插的一腳,說不定兩個人都會被關進大牢。如此不經意的一件小事,都能引起軒然大波,開始她還覺得大題小做,現在確不這麼想。
知道阿秀與冷貴人之間的關係,再將屍體放在承歡殿隱蔽之處,將嫌疑引向楚美人……爲什麼要引向楚美人,看她的心性也不像勾心鬥角的人,不會也是有一大堆難言之隱的吧。
像王木晴的、像冷貴人喜歡婢女、像羽貴人其實是個……那楚美人實際上又是什麼身份,在這件事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烏純純頭痛欲裂,越想越覺得此件事是一個極大的陰謀。
門緩緩被打開,樂樂拿着膳食放在烏純純的紅木桌上,有些許擔心的瞧了一眼牀上的烏純純。
白色的帳簾垂下,裡面的人裹着薄被,動也不動彈一下。樂樂輕巧的移動腳步,撩起簾子。沉靜的睡顏,沒有一絲其他的表情,現在的烏純純比邊疆的她要白皙太多,並且漸漸褪去了堅毅之色,整個面部都開始趨向柔和。就算穿着男裝,也不會被人十成十的認成男人。
“爺,起來吃飯了。”樂樂用從未有過的輕柔的聲音喊叫,可惜烏純純很不給面子的翻了一個身,繼續蜷縮。
本來已經擡起手的樂樂打算一巴掌拍下,可是手到半空又漸漸收回。
算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樂樂如是的想。
門再一次緩緩關閉,烏純純睜開圓滾滾的眼睛,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飯菜,復過身沉沉的睡去。
春天總是過得特別的快,這還未享受春暖花開的氛圍,就已經感受到了夏季的炎熱。
裴依錦搖着那柄畫了圈的摺扇,端笑着看不請自來的某人。
“有事?”懶散的聲音透着漫不經心,但威力還是讓面前的和尚望而卻步。
戒色也算是頭一次來皇宮,對着皇宮的富麗堂皇歎爲觀止。“難怪覺得師叔變了,原來是貪念了凡塵俗物啊。”
“如果你來是對着我說這話,我不介意將你關在這俗物之間,禁閉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