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錦無意識的往人羣外某個隱蔽的角落看了一眼,細長的丹鳳眼眯成了一條直線,讓躲在角落中的烏純純瑟瑟發抖。
這又不能怪她,記錯日子了,他們也沒見提醒啊。
這邊羽嬪也順着裴依錦的眼光看了過去,本來還哭喪的臉詭異的笑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哭喪的說道:“皇上,同樣都是後宮的女人犯錯,爲何一個關入冷宮,一個滿門抄斬,皇上,你這是偏心嘛?”
不管裴依錦偏不偏心,總之,明理的大臣都知道這是孟家在排外的把戲,事實上,他們根本不在乎上官鳳到底下沒下藥,他們只在乎上官家因爲這個事而從此消失在這世上。
“羽嬪,沒有證據,不可胡說,這上官家謀害妃子,草菅人命,按照元豐律例,理應滿門抄斬。”
一位不起眼的大臣避重就輕的說教,其餘大臣點頭附和。
“曹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按照元豐律例,欺君之罪也是要滿門抄斬的。”
另一位大臣挑出重點,其餘大臣繼續點頭附和。
曹大人摸了一下鬍鬚,嗤笑了一下道:“孟妃乃貴妃,謀害貴妃本就是死路一條,而欺君之罪,孟妃雖然有錯,但是她虛心認錯,人生在世,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可是元豐律例,明明白白寫着,欺君者當誅,更何況孟妃拿的是皇嗣這件事欺君,更是不可饒恕,上官家世代忠良,上官鳳雖然做錯了事,那就她一人承擔就好,犯不着被判滿門抄斬。”
“可是比認錯的態度,還是孟妃誠懇,你看看上官家,既然謀害,還抵死不認,這態度怎麼算的上世代忠良。”
“你這是非要將上官家趕盡殺絕。”
“我這不是趕盡殺絕,而是就事論事。”
……
烏純純安靜的聽着大臣們的爭論,默默的爲羽嬪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這一招絕妙。
沒有‘龍頭’的孟家門生,就是烏合之衆,這種情況是最好反擊之時。
烏純純清了清嗓子,慢慢的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故意伸出自己的爪子,讓一旁的積德公公攙扶着,做出一副‘除了皇上,老子最大’的表情道:“吵什麼,吵什麼,隔老遠聽見你們吵。”
衆人見到烏純純,集體跪安,烏純純象徵的擺了一下手,站到了裴依錦的旁邊,這種狐假虎威的姿態,讓裴依錦都有點扛不住。
“皇上,你不是說好要陪妾身逛花園的嗎,怎麼一下早朝,就被人攔在了這裡了,是誰這麼不長眼。”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齊齊的把目光投降了事情的始作俑者羽嬪。
羽嬪本來就跟烏純純是唱雙簧的,此時不說,更待何時了,“純姐姐,是妹妹不對,妹妹昨兒個聽奴才說,你在爲上官家打抱不平,其實妹妹一直以來也覺得不公平,孟姐姐欺君被關冷宮,鳳嬪謀害卻要滿門抄斬,大家都是姐妹一場,看到這樣,妾身心裡委實難過,所以就來向皇上訴苦,可是卻沒有挑對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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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純純扯了扯嘴角,最後還是抿脣不笑,她這還叫沒挑對時候?天時地利,就差‘人和’了。
“誒,聽羽嬪這樣一講,妾身也有點感同身受的樣子,皇上,後宮妃子同樣是犯錯,爲何一個進了冷宮,一個卻要被關進大牢,這於理不公啊。”
有了烏純純的摻合,這戲唱的就越來越大了。大家將投注在羽嬪身上的目光又齊齊的看向了裴依錦,希望他能給個公正、公開、公平的解釋。
裴依錦也不負衆望,裝模作樣的考慮了一下,緩緩道:“佛語有云,得饒人處且饒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打打殺殺確實不能平息衆怨,而且上官家一事已經鬧了半年,臨斬首都能出這麼多事,這說明上天都不願意造殺孽,我們不能違背上天的指示,所以說……”
裴依錦頓了一頓,看了一圈人之後,將目光停在了烏純純的身上,烏純純瑟瑟的往後退了兩步,露出賠笑的表情。
“所以說,上官鳳一事擇日再審吧!”
“皇上,不能擇日啊。”剛剛還在爭論的曹大人,一聽這個回答,就非常不滿意了,“皇上,上官鳳謀害孟妃一事一拖再拖,這都拖了半年過去了,如果再擇日,何時纔是個了結。”
恩,簡短的意思就是,馬上、必須的把他們弄死。
“曹大人,做事要公正廉明,你如此心急,是不是有什麼內在原因啊。”
“這……並、並不是,烏雨你不要血仇噴人,誰人不知,上官家與烏家交好,怕是最不公正廉明的就是你吧。”
烏雨淡笑了一下,不懼的說道:“公道自在人心,皇上也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曹大人還在這裡斤斤計較,莫不是不把皇上的話放在耳中。”
這個帽子扣的有點大,曹大人立馬跪了下來,對着裴依錦道:“皇上,臣只是盡職盡責,這上官家一事委實拖的有點久,終於判案,確又生變,反反覆覆,就算臣子們同意,那百姓也在看宮中的笑話,而且,臣、臣還聽百姓說,後宮現在出了一個妖妃,喜歡妖言惑衆,蠱惑皇上,雖然沒有明指誰,但對皇上也是不好的謠言。”
烏純純起初聽着沒什麼,可是‘妖妃’一出,她就震驚了,石化了。
她就算再怎麼樣,也淪落不到妖妃的地步吧,雖然她是個妃,可是她不‘妖’啊,而且什麼叫做‘妖言惑衆,蠱惑人心’,她哪敢蠱惑裴依錦,裴依錦不蠱惑她就已經謝天謝地,阿彌陀佛,祖上積德了,要論‘妖’,非裴依錦莫屬。
“曹大人,平日朕見你都不苟言笑,少言寡語,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能言善辯。”
曹大人抱拳,誠懇的回道:“多謝皇上誇獎,臣不敢當。”
裴依錦將腰間的摺扇拿出,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須臾,他慢慢的走下臺階,與曹大人平視時,才說道:“朕不是誇獎,朕是嫌你聒噪。百姓說朕的後宮出了妖妃,你不替朕闢謠,反而拿到這裡來說,你是想我處置這個妖妃了,還是處置你了。”
曹大人額頭冒着冷汗,裴依錦的冷氣場太過壓抑,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他雙手緊握,害怕的說道:“皇上,忠言逆耳啊!”
“那就說些虛僞的語言,讓朕順耳。”
“……”
這種嚴肅的氣氛,其實烏純純是不想笑的,可是看着裴依錦折騰這些大臣,她莫名的想要笑。
“蠢蠢啊,有人說你是妖妃,你還笑的出來。”
……哎,她就知道不能幸災樂禍。
“皇上,天地可鑑,日月可表,說實話,妾身離‘妖’很遠,離‘瘋’很近,妾身素來潔身自好,從不妄語,主要是有一些人嫉妒妾身的美貌和才華,纔會造謠說妾身是‘妖妃’,妾身覺得那些造謠者,肯定會造雷劈。”
如此實誠,如此提高自己,貶低他人的話,烏純純說的是極爲順口。那句‘遭雷劈’更是讓跪在地上的曹大人身子抖了好幾抖。
“不過,皇上,妾身不在意的,名譽乃身外之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說妾身是妖妃就是妖妃吧,現在耽誤之極,不是應該處理上官家一事嗎?”
迴歸正題,裴依錦燦然一笑,“那依蠢蠢的意思該如何?”
“既然曹大人如此急着要結果,那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們就把這件事情說明,還上官家一個公道,不過還要請孟妃出來,畢竟她纔是最重要的證人。曹大人覺得意下如何?”
“微臣惶恐!”
烏純純是不管他惶不惶恐,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只有大家在一起把事情說明了,才知道孰對孰錯,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上官鳳真的的有意要害孟嬌嬋,那她也要把她從火海中救出來,因爲女人從來不是‘戰爭’的犧牲品。
一起出朝堂的大臣又一起回到了原地,只不過大家都是靜靜的看着這一場‘雙鳳之爭’,烏純純對上孟嬌嬋,這兩個後宮之首,烏家和孟家的代表,孰強孰弱,就在這一次紛爭見真曉。
上官家如數被帶上了朝堂,孟嬌嬋也被人從冷宮中請出,就連孟丞相聽聞,也從牀榻上翻身而起,急急的入了皇宮,只不過進了宮,還是得裝一下自己被打的很慘的樣子。
所有人到場之後,裴依錦才象徵的說道:“其實,雖然朕脫離了佛門,但是心還是向着佛,鳳嬪下毒害孟妃的事情,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如今卻鬧得大家都不愉快,朕也很惱心,既然大家各執一詞,今日朕就做一個判官,將這件事給了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