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烏純純就被樂樂從房間喊起,叫她上崗務工,畢竟懲罰還在,皇上一天沒叫她從裡面出來,她一天都得呆在恭事房做事。
烏壓壓的天氣,幾隻烏鴉從頭頂飛過,還留下鳥屎砸在烏純純的腳上,此時,烏純純就覺得今天肯定會走鳥屎運。
她屁顛屁顛的跑去恭事房,拿起屬於自己的工牌掛在門口,算是報個道,恭事房有好幾個小太監喜歡樂樂,求烏純純說句好話,可是烏純純不敢說,她怕樂樂把她活生生打死。況且,烏純純想着以後還要給樂樂找個好人家,把她給嫁了,換點錢花。當然,換錢花這個事得偷偷來,不然樂樂還是會活生生把她打死,並且拿光她所有的錢。
但那幾個太監不死心,天天纏着烏純純,說她好歹也是樂樂的主子,再不濟也是個才人,怎麼連這點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她就呵呵一笑,有哪個才人比她苦逼,天天來恭事房掃恭桶,更何況她是樂樂那丫頭的主子嘛,明明她是那丫頭的僕人差不多。
但這種話她怎麼說的出口了,於是只能一直推辭。但今天,這幾個小太監直接把她攔在了半路上。
“純才人,你就行行好,讓樂樂做我們的媳婦吧。”其中一個長得臉尖的小太監哭喪的臉說。
“小福子,不是哥哥不幫你,而是你們五個大太監,都喜歡樂樂,我到底把樂樂給誰?”
臉尖的小福子回望了一週,拍了拍胸脯的說:“我是他們老大,給我就行。”
其他人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紛紛推搡,其中一個臉圓的說道:“我私銀,可是有好幾十兩,可以給她買胭脂水粉。”
“你那幾十兩還不夠你的賭本,純哥哥,你只要把樂樂介紹給我,我就孝敬你一百兩。”
烏純純一聽這,瞬間高興了,要知道她一個月領的俸祿不過區區十兩銀子,上一次除夕跟裴依錦出去,她將身上最後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給了那個黑寡婦,現在正窮的缺錢的時候,活生生有一百兩,值!
“我有一百五十兩,並且還偷偷在外面買了小房子,等告老還鄉,樂樂可以跟我一起住。”小福子很是驕傲,要知道有房有錢,纔是娶老婆的標配。
烏純純心裡盤算,其實小福子也不錯,這樣樂樂以後可以少受點苦。
正準備收了這一百五十兩,回去向樂樂報備,頂多挨頓毒打的烏純純,又被另一個不說話的小太監拉走,這個太監長的賊好看,圓圓的大眼,小巧的嘴,活像個小姑娘,可惜是個爺們並且還斷了把。
“小元,難道你有更多的錢給我?”烏純純心中對小元還是很有好感的,他人勤快,在掃恭桶的日子裡,就屬他掃的最多,而且烏純純偶爾做不完,他還會幫着做。
“純才人,我沒有錢,但是我有這個,可以嗎?”
小元子從懷中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塊用布包着的長形物體,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衆人眼睛都看直了,包着的東西纔出現。
看到小元子手中的東西,烏純純是驚呆的,興奮的,高興的,激動的……
不過其餘四人就鄙夷的‘嘁’了一聲,不知是誰還說了一句:“不就是個破刀嘛,有什麼了不起……”
這把‘破’刀在他們眼中是沒什麼了不起,在烏純純眼中,那就是一把非常了不起的水果刀,裴依錦給的,就算是把鈍的,那也是個‘寶貝’。
“這把刀你哪裡找到的?”烏純純慌忙的問道。
“我在掃恭桶時撿到的。”
“額……”這就有點……拿不下手。“你還是用布把它包起來吧,這東西我要了。”
小元一聽烏純純要收下東西,立馬激動的說道:“真的,謝謝,你一定我在樂樂姐面前說好話。”
銀兩不要,反而要一把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刀,衆人不解,更不解的是,正當小元將刀包起來拿給烏純純時,其他四個開始搶這把刀了。
從來不知道,樂樂的魅力竟然如此之大,五個太監爲她打架……但刀是無辜的啊!我的刀啊!
烏純純怕他們爭搶中,把刀弄壞,也加入了‘戰爭’當中,刀子在六個人的手中四處停留,在最後一刻,烏純純要拿到手準備大喊‘停手’的時候,刀以優美的弧線飛到了新來的一車恭桶之中。
“……天下亡我啊!”烏純純不由的哀嚎。
“蠢蠢啊,朕貌似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飛出去了。”門口裴依錦的聲音陰測測的響起,順六公公站在身後,用雙手遮住了眼,表示對烏純純的絕望。
她就說今天肯定是要走‘屎’運的,但這‘屎’運來的也太突然,太讓她措手不及了。
“皇上吉祥,不知道是什麼風把皇上吹到了這裡,真是令恭事房蓬蓽生輝。”烏純純知道,現在拍馬屁已經沒有用,但有時候還是要掙扎一下,萬一裴依錦大發慈悲之心,放過她了啦。
裴依錦伸出一隻手,似是感受一下風向,然後低沉的說道:“東南西北風。”
這個回答簡直無懈可擊,烏純純都想拍手叫好了。
五個太監此時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皇上竟然來這種地方,這是元豐帝國有史以來的頭一次。
氣氛陷入尷尬,烏純純不說話,裴依錦也不發話,春天的晨風夾雜了臭味一次又一次的迎面撲來,不多一會兒,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有點涼意的烏純純有點忍受不了這種安靜,於是假意咳嗽了兩聲,悠悠的問道:“皇上是來找臣妾的。”
“不然朕是來這裡入廁的。”
“呵呵……皇上來這裡入廁也是可以的,你上完,我就可以洗了。”烏純純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思想覺悟,剛剛不是說還要掙扎嘛,嘴賤啊。
“蠢蠢啊……”
“誒,皇上,臣妾在!”烏純純心裡流淚的回答。
“洗恭桶好玩嗎?”
這洗恭桶還有好玩不好玩這一說,好玩啊,你來洗嘛?“不是很好玩。”
“既然不好玩,爲何不去找朕。”
“皇上,臣妾找了您,臣妾就不需要掃恭桶了嘛。”
裴依錦一曬,微微說道:“朕只是覺得最近少了一個人陪朕遊湖,恭桶還是要掃的。”
“皇上,臣妾要是去找你,不僅要掃恭桶,還要陪你遊湖,這是加量不加價,臣妾……做不到啊,皇上。”
烏純純的聲聲控訴,讓裴依錦有一點點的覺得是不是壓榨過狠,但也就是僅僅一點點。
“蠢蠢啊,朕在你心中真的有這麼狠心嗎?”
“恩,可狠心了。”
順六公公無言的嘆了一口氣,但還是被裴依錦聽到了,於是他馬上閉了一下嘴,退了數十步。烏純純也覺得自己接話接的太順,所以她悄悄的擡眼,又慢慢的放下。
“朕剛剛看見一把刀從這裡飛到了桶裡。”
來了……裴依錦就是在等待這種時機,她咋就只長膽量,不長心眼了。
“皇上,那是你的錯覺,絕對沒有……也或許是一隻青蛙,看見蒼蠅,就跳過去,我們這裡青蛙很多,對吧,你們幾個?”烏純純爲了增加可信度,特地還拉了身邊幾個一同附和。
五個小太監也是會看臉色的人,所以烏純純這麼一說,他們都齊齊的點頭,沒有一個說不是的。
“順六,去給朕看看,朕的刀是不是掉進去了。”
“皇上,這……”順六公公籌措不定,他要是去看,純才人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烏純純沒想到裴依錦竟然來這一手,於是急忙改正的說道:“皇上,臣妾剛剛突然想起來,確實有一把刀掉進了裡面,但那把絕對不是皇上您送給臣妾的刀,那把刀是小元子爲了討好我,送給我的刀。”
裴依錦似笑非笑的笑了一下,緩緩道:“你確定。”
“臣妾確定!”
“小六子,去……”
“皇上,臣妾突然想起那把刀好像跟你送我的那把刀很像,但也僅僅是很像而已。”
“小六子……”
“皇上,臣妾知道錯了,那把刀確實是皇上送給臣妾的那把,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臣妾吧!”烏純純徹底投降了,她要舉小白旗,她要……投屎自盡。
風雲轉變太快,連小太監們都不還未反應過來,烏純純就已經宣佈放棄。
裴依錦相當的好心情,甚至將烏純純被微風吹亂的頭髮撇在耳後,然後一把掐住她肉肉的小臉頰:“蠢蠢,朕有沒有說過叫你不要騙朕。”
烏純純鼓起腮幫,悶悶的說道:“有。”
“既然有,你還當朕的話爲耳旁風。”
“臣妾不敢,皇上說的話臣妾一直都是左耳朵進……”
“嗯哼?”
“右耳朵耳屎太多,一般你說的話都出不去。”他們是極想出去的。
裴依錦見烏純純眼睛滴溜溜的轉,就知道她肯定沒想什麼好事,“蠢蠢,上次你說,你將朕的刀供奉在關二爺面前,爲什麼現在出現在這個地方。“
“皇上,此事說來話長……”烏純純本來還想編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可是臉上的手指猛然掐的生疼,故事也就硬生生的憋了下去,“但臣妾想要長話短說。”
“說!”
“是這樣子的,有一天,關二爺嫌棄雷神殿供奉的東西太寒酸,便託夢給臣妾,叫臣妾拿着這把刀祭天,可是我把刀擺在門口,回去拿香的時候,刀不見了,於是……於是臣妾就找啊找,找不着,怎麼辦了?”
“是啊,怎麼辦呢?”裴依錦學着她的聲音好笑的問道。
“刀不見了,臣妾沒辦法啊,後來就被皇上派到了這裡,今早猛然發現小元子手上拿着這把刀,於是就問他要回來,於是我給他們講了這故事,於是他們都覺得此刀乃神器,爭奪之間,就掉入了恭桶之中。”
“這麼說,是小元子偷了刀?”
“不,不是的,皇上。”烏純純連忙擺手,替小元子洗脫罪名,“是小元子在……花園裡撿到的。”
要是說恭桶裡面撈起來了,會不會被處死,按照裴依錦的性格,烏純純給出的答案是:會!
裴依錦考慮了一下,又問:“是那個花園。”
“哪個啊……哪個花園啊,小元子。”
實在編不下去的烏純純只好搬來了救兵,已經明白刀是皇上的賜品,小元子也不敢怠慢,他不慌不忙的說道:“樂歡園。”
“樂歡園?”裴依錦疑惑的問。
順六公公稍稍想了一下,然後提醒道:“皇上,樂歡園在承歡殿附近。”
“蠢蠢,承歡殿在西,雷神殿在東,這‘神器’丟的有點遠啊。”
烏純純也不明白爲什麼小元子要說樂歡園,難道她是在樂歡圓的茅廁內發現匕首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故事還是要繼續編。
“皇上,或許是有人拿走,丟在了樂歡園……”
此時再問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裴依錦想了一下,纔開口說道:“此事朕就不怪你,現在去把刀給朕拿起來。”
拿刀……烏純純指着自己的鼻頭,在指指糞桶,沒搞錯。
捏着臉頰的手抽了回來,裴依錦盯着烏純純不轉眼,一切已經很明瞭,不是你去難道叫朕去。
罷罷罷……她去就她去。
烏純純艱難的邁着小碎步,她以爲誰會好心幫她,這樣她就可以立馬回頭,絕對不停留一秒,但實際上,是她想太多,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糞桶展才藝,赤手撓神器。
她撈起了袖子,看了一眼桶裡面,平時看慣的東西,此時覺得無比噁心,但還是要忍住胸口竄起的苦膽水,心一橫,伸了進去……
所有人都轉過了身,覺得這是殘忍的一幕,只有裴依錦雙眼炯炯有神,親眼看見烏純純把東西撈了出來。
“皇上,你要的刀。”
烏純純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捂着鼻子,伸出的手其實也算乾淨,但是任誰都覺得此時她握刀的手很髒。
裴依錦沒想到烏純純真的會去拿,平時她都會各種抱怨,各種無賴,何時變的如此聽話。
“皇上,你的刀。”烏純純一步一步靠近,臉上的表情可以用捉弄來形容。
裴依錦面色如常,只要她不將刀放在他手上,一切不過是虛張聲勢。
小太監們看見純才人竟然對皇上叫板,簡直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是不要命了。
烏純純心裡樂啊,她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麼威武霸氣過,雖然裴依錦表面鎮定,但實際上心裡多少有點怕的,其實這把刀雖然掉進恭桶,但桶裡面是乾淨的,她就是做做樣子,表示拿下去很艱難,拿出來也就是爲了嚇唬一下裴依錦,叫他欺負她,現在終於輪到她揚眉吐氣,她還不好好捉弄他,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烏純純不懷好意的笑啊,看裴依錦吃癟,是她做了這麼多次鬥爭贏的最漂亮的一次。
上天有好生是非之德,地下有造化弄人一說,簡單點,就是人往往在嘚瑟的時候出洋相。
烏純純極度嘚瑟,沒有發現周圍橫七豎八倒着四五個恭桶,腳步一擡,人就被恭桶絆倒,上身直接倒下,趴在恭桶身上,圓圓的恭桶帶着烏純純的身體滾向裴依錦。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沒有準備的裴依錦就這樣被烏純純帶倒,兩人齊齊摔倒在地,以女上男下的姿勢交疊在一起,最主要的是嘴脣碰了又碰。
“裴依錦……”嚇得魂不守舍的烏純純已經忘了叫皇上,而是直呼了裴依錦的真名。
裴依錦還在感受剛剛嘴脣帶來的觸感,根本沒有聽見烏純純喊了她什麼。
所有人都已經驚慌失措,拉的拉烏純純,扶的扶皇上。兩人起身,烏純純才驚覺,自己渾身都有了糞便。
“蠢蠢啊……”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烏純純不等裴依錦說完,就已經下跪了。
“你要對朕負責。”
“一定一定。”烏純純連連點頭,嘴巴更是瞬間變利索。
裴依錦很欣慰,正準備將烏純純扶起來,兩人雙雙把家還,烏純純下一句利索的話就出了口:“我一定將皇上的衣服洗乾淨。”
雷聲轟隆隆的作響,雨絲飄飄灑灑,一道閃電亮過之後,恭事房瞬間灰飛煙滅。
裴依錦甩了一下繡袍,大步離開,順六公公緊跟在後面,連連搖頭,嘴中還陣陣有詞:“純才人,怎麼就這麼蠢了。”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你蠢一輩子。被嚇的不清的烏純純硬氣的爬起,轉過身準備繼續做事,可是發現五個小太監已經呆若木雞,曾經擺滿糞桶的地方,更是夷爲平地。
“誰幹的?”一臉不可思議的烏純純問他們,其實也在否認裴依錦。那個斯斯文文、瘦瘦弱弱、陰陽怪調的裴依錦竟然還會武功……
在廚房忙着的樂樂正在替烏純純開小竈,忽然感覺到一陣勁風在她身邊停留片刻後,陰森森的說了一句:“樂樂,你要替我收屍,並且把我的屍體交給爺爺,一定要交給爺爺啊!”
之後勁風又吹去了烏純純的臥房,房門咔擦一聲上了鎖。
“收屍?爺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樂樂完全當做開玩笑,繼續在廚房忙活她的小米粥。
房間內,光線從紙糊的窗戶裡透了進來,烏純純的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不知道還以爲有人在牀上‘妖精打架’,實際上,是烏純純被嚇得瑟瑟發抖。
不知道裴依錦有武功時,頂頂嘴,耍無賴,她都可以幹,因爲她覺得裴依錦除了身份之外,沒一樣能壓的過她,可是當看見那麼大一座房子消失不見時,烏純純覺得她差點把自己的命玩沒了,天天都在懸崖邊跳舞啊,自己還不自知。
長的好,有權有勢有女人,現在還有武功,除了心眼太多,他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這樣的人她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