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寡婦病了,她下不了牀,躺在那破席子上。
據說她得的是見不得人的病,開始還有幾個常客,後來便門庭冷落了。
坊間的婦人們議論着她,臉上帶着鄙夷的神色,皆道這就是所謂報應。
孟寡婦則坐在席子上,一陣嘴裡不住地念叨着‘觀世音菩薩顯靈’,一陣又罵罵咧咧的,用各種市井間粗俗污穢的語言咒罵着。將街坊鄰居左鄰右舍的人家,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詛咒着他們統統斷子絕孫不得好死。在解恨的快意的同時,也好像自己的痛苦,就能夠減輕了似的。
她瘦的只剩下一副幹架子,面色蠟黃身下流膿。氣息遊離,嘴上也生了瘡。有氣無力地盯着孟七,不忘罵道。
“小死鬼,你老子娘兩條腿踏着棺材板兒了!狗日的...”
九兒對孟寡婦沒有什麼感情,她是被哥哥養大的,也同樣只認孟七。這個被她喚作孃的女人對她而言很陌生,甚至此刻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恐怖。她退後了一步,有些害怕。
“哥..”
孟七在火竈邊擀着麪皮,蹲下身燒火倒水。
一碗撒着蔥花的小餛飩,冒着熱氣。薄薄的麪皮,可以看見扁菜混着馬齒莧的餡兒。豆皮蛋花,銀線河蝦。
蔥是他從集市散集後的地上拾來的,扁菜和馬齒莧是從山上摘得。
麪缸只剩下一點底子,院子裡那隻老母雞好多天才下了一個蛋,他鑿開薄冰去釣蝦,險些和他孟阿三一般掉到了河中。
九兒對着那碗熱騰騰的餛飩,垂涎欲滴。‘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孟七將餛飩端到孟寡婦的面前時。
“肉呢?小兔崽子!老孃還沒死呢!素得連點油花都不見——你是盼着老孃趕緊死是吧?”
孟寡婦生瘡的嘴唸叨着要吃肉,不依不饒。好像不吃上一口肉,她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一般。她早已經沒了人樣,不人不鬼的樣子,像一具會說話的骷髏。
孟七不理她,她便接着鬧。明知道鬧下去沒有結果,依然哭個不停。直到三更半夜。
九兒被孟寡婦嚇住了,她把頭埋在哥哥的懷裡,不敢去看那個怪物。
不滿十歲的孟七,沉默了一會。去竈臺上踮着腳尖,取下一把刀。他很是利索脫了打滿補丁的衣衫,裸露出上身來,平靜地對孟寡婦問道。
“娘,你要那塊肉?”
孟寡婦愣住了,半響說不出話來。
“嗚嗚!我的命咋這麼苦啊——”
過了一些天之後,孟寡婦不再鬧了。她不再說話,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
她快不行了。
孟寡婦七歲被人販子拐走,八歲時買到孟家做童養媳。婆婆冷臉,嫂子欺負。好不容易熬到了婆婆去世,那點家底卻讓孟阿三這個不肖子孫早早地敗光了。
孟阿三做過幾年捕快,平日裡衙門也沒有什麼差事。那天孟阿三和一干同樣混日子的捕快在小茶館喝了酒,在街上亂鬧。瞥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藉着酒勁上前調戲,偏巧欽差大人微服私訪,碰見了這一幕。
孟阿三捱了頓板子,差點掉了層皮,差事自然也沒了。自此之後,本就幾分潑皮無賴的他,在家終日無所事事,便在街上游蕩生事。混得名聲徹底臭了,人也沒落着好,還養成了偷東西的毛病。他和從前一樣進出衙門,不過不再是當差,而是被逮。他向孟寡婦伸手要錢去買酒,至於這錢的來源,則持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孟寡婦是一個女人,她沒有金山也沒有銀山。但孟阿三不會管,沒有錢便打,打到有錢爲止。孟阿三死的時候,她不難過,反而鬆了一口氣。
她想改嫁,過好一點的日子。那時她年紀已經不小了,又生育過六個孩子,這時還懷着孟七。給有錢人做妾,人家自然是會嫌棄。況且她在鎮上也沒有什麼好名聲了,她想做一點針線活養活自己,但沒有人願意買她織的布。
當生活把女人逼上絕路時,她開始破罐破摔。
至於她究竟是個可憐還是可恨的女人,已經不算什麼了。
那年鎮上大概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
但或許有人會記得,在那個下着小雪的天裡,縣太爺的府邸前,曾經跪着一個男孩。
那男孩跪在府前,求正住在府上爲縣太爺的千金看病的白郎中,救治他得了花柳病的母親。
地上的積雪已經堆積了一層,十歲的孟七跪在那裡,巍然不動。任由來來往往的人指指點點。
“讓那麼小的孩子跪在這裡這麼多天,縣太爺的心腸可真是石頭做的啊。”有挑着擔子買東西的小販,路過此地時感慨道。
“那白郎中,還是所謂‘懸壺濟世’的醫者呢,我看呀也不過如此麼。”路人也紛紛不屑道,一臉鄙夷地指責道。
孟七跪了整整五天。
第六天,馮宅的門終於開了。
當孟七將郎中帶到那破敗不堪的小屋裡時,母親已在前一夜斷了氣。九兒的手,探到了孟寡婦的鼻前,發覺她沒有了呼吸。
再早那麼一天..就好了啊。
這成爲了孟七此生最大的遺憾之一。
“你娘對你一定極好。”馮縣令若有所思,看着孟七。
“不..”孟七搖頭。
“她打你、罵你,你一定也不恨她嗎?”
“......”
孟七像是在回憶什麼。
“有一次,我發了燒。她抱着我沒錢買藥,哭得眼睛都腫了..那時我三歲。”
孟寡婦是在哭早知道如此,當初她不該花費那麼大的精力,把這個不知道親爹是誰的兒子養到三歲。結果生了個病,什麼都沒了。她哭她的時間,她賠進去的銅子兒。
“可重要的是,她那會抱着我緊緊的,好久都不鬆手。”孟七過了很久,說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孟七和阿琪是同一種人。
孟七成了馮縣令的義子。
他應該改姓了,但孟七不改,態度很是堅決。
“不改就不改,我喜歡這小子。”
孟七的倔強很合馮縣令的胃口。
但他有了名字。
相師說他五行缺水,所以着名浚洵。
他開始讀書識字,先生誇說他天資聰穎有過目不忘之才。
他開始習武,師傅看中了他,是一副天生練武的好材料。
“洵哥哥好。”懷寧候的千金吳小憐,那時不過九歲。
那雙靈動的眼睛,透着一絲狡黠。毫不怯懦,落落大方的樣子。
他們的的確確是曾經歲月的青梅竹馬。
他寫得一手好文章,字如其人,胸懷抱負。然而次次考舉,卻屢試不第。有些心灰意冷。
新帝繼位,後位落空。採納民間女子,充實後宮。
吳小憐入宮選秀,身姿秀麗窈窕,博得頭籌。
當吳小憐披上霞帔,戴上鳳冠的那一刻。
他與她,就這樣錯過了。
那是孟七一生遺憾之二。
他索性棄文從武,近十年的童子功也非尋常人所能及。
孟七在皇宮內苑,做了一個侍衛領班。
吳小憐被廢打入冷宮,也是在那個時候,甚至不到一個月的功夫。
平靜的日子很適合他,但一次救駕,到底還是讓成化帝注意到了他。
後來他憑着自己的實力,得到了呂守仁的賞識和提拔。
然而他無權無勢,依然受盡排擠。
孟七十七歲,已經束冠兩年了,早就到了應該成婚的時候。
孟七沒有意見全憑馮氏夫婦安排,他的義母張夫人,將她的侄女安排了進來。
“義母知道..其實秀蓮那姑娘也挺好,就是打胎裡生了點毛病...都十八了還招羅不到一門親事,義母的孃家人也都着急。不過秀蓮的確是個好姑娘,義母向你保證...再說,馮家這些年....”
“我知道,母親不必解釋。”
孟七成了親,大紅的喜帕發了出去,一桌桌親友都來道喜,實則眼中無不帶着看熱鬧的神情。
蘇杭赫赫有名的醜女張秀蓮,嫁於了馮縣令的義子。張家人可算是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拋了出去,不免得輕鬆了不少。
向來滴酒不沾的孟七,大婚之日也不例外。不管是親友賓客如何敬酒,皆被他拒了。張夫人在一邊使了很久的眼色,然而孟七依然冷冷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親友也不敢拿孟七尋開心,畢竟人家娶了個那樣的媳婦,估計正鬱悶着呢,誰又敢惹他?翻起臉可就不好收拾了。於是該喝酒的喝酒,該玩鬧的玩鬧,彼此心照不宣地避開了新郎官。
孟七進了婚房,卻見那牀上坐着的新娘。他想也不想便一手掀了蓋頭。
沒有想象中的猙獰恐怖,那是一張極爲秀氣的臉。皮膚細膩光潔,一雙杏仁眼,白淨的鵝蛋臉。左頰上有幾道淺淺的疤痕,被那厚厚的脂粉掩蓋住了,不仔細看很難分辨得出。
“咯咯..”女子笑了起來,臉頰上的酒窩很深。她的上脣的確缺了一個小口,看起來十分突兀。
孟七漫不經心地瞧了女子一眼,然後便不再看了。
四個月後,張秀蓮有了身孕。
張夫人笑着,告訴從宮中當值回來的孟七。
“秀蓮有了身子,府上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浚洵,你可以好好待人家啊。”
“......”
孟七不說話,皺了一會眉,然後點頭。
張秀蓮坐在椅子上,用着燕窩粥。
“那你想怎麼樣?休了我麼?你敢嗎?馮家人以後還有臉在蘇杭待着嗎?”
張秀蓮捏着帕子,瞧也不瞧孟七一眼道。
“別忘了,我可還懷着孩子。呵,你敢趕我走。我就敢在外面嚷嚷,把馮家的名聲搞臭..說你們嫌棄我先天缺陋,嫌我在馮家礙眼,怕我生個小兔脣下來,才把我掃地出門——”
孟七緊握着雙拳,臉色鐵青咬着牙,一直惱火卻找不到發泄口。
“反正我是早就沒什麼名聲了,你們馮家可就不一樣嘍。別忘了,你不過是個義子,哼。小心我將你的事情傳出去..”張秀蓮撇了撇嘴,慢條斯理地喝完了碗中的粥。
孟七根本沒有碰過張秀蓮。
童年時,透過門縫窺見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他覺得眼前一片眩暈,喉頭泛起一陣噁心。母親和男人在牀上*相對,那影像在孟七的面前一次次回映着,他開始嘔吐。一種強烈的厭惡感,讓他的內心充滿了牴觸。
他擺脫不了母親留給他的陰影,那些曾經被他看做骯髒齷齪而罪惡的事。
一個月後,孟七無意中瞥見屋內,張秀蓮和那大管家在牀帳之中,人影綽綽。
那年輕的家丁,生得眉清目秀的樣子。張秀蓮動輒兩人,便是一陣眉目傳情。
六個月後,張秀蓮生產。按理說應是足月臨盆,然而實則她卻是服了催產的藥物,強行早產。
最終,張秀蓮死於難產,留下一個男孩。
人們都勸孟七節哀,兩年的時光匆匆而過。
孟七升任副統,也有一年。
吳小憐被廢,也足足兩年,冷宮的日子可想而知。
成化帝一時興起,要給孟七指婚。孟七以奠念亡妻爲理由,婉拒。
兩年以來,死去的張秀蓮居然成爲了他多次拒婚的藉口。
孟七這樣想着,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人。
那女子一身暗紅夾帶着玄色的褙子,梳着早些年便在宮中已經過時了的髮髻,她俯下身去撿地上掉落的東西。
孟七一開始沒想到會是個女子,因爲面前這人僅比他矮上了一點點,若是個女子未免個子高挑的過分了些,身形竟和男子不相上下。
女子低着頭將那宮碟重新碼成一疊,孟七隻看見她那斂起時依然削尖的下巴,左眼角一顆米粒大小的淚痣。她頭上沒有任何的絹花簪釵,身上的衣服也是很普通的宮裝,卻顯得鬆垮垮的。
那是孟七對阿琪的準確定義,瘦,高挑的個子像是被拉長了一樣。
然而當那女子擡起頭的時候,孟七卻怔住了,難以置信。
“小憐?”
那女子一陣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那動作竟和吳小憐如出一轍。
“大人安。”
女子聳了一下肩,端着賬本繞開孟七。臨末了,還不忘瞄了一眼他。
孟七這才意識到認錯了人。
從那打扮上來看,大概是個內廷女官,地位不低。暗紅色的宮裝,應該是尚宮局的司人。
她的舉手投足間無不夾帶着一股傲氣,讓人第一感覺便能夠感受到這是一個狂妄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孤傲而自負,又帶着幾分清高。但並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一副市井間好勇好鬥的流氓混混模樣,眉眼間帶着一股揮之不去的陰戾。
出身於貧民窟的孟七,看人向來很準。這是個玩着命狠到了骨子裡的人。市井坊間,這樣的人是最惹不得的,他們小心眼十分愛記仇,殺人越貨無情無義,冷血自私毫無道義,可怕到了極點。
那是孟七對阿琪的第一印象,而兩個月後再見到阿琪時,卻是在牢中。
她一襲素白的囚衣,染着褐紅的血,一條條鞭痕觸目驚心。
孟七親眼看着幾個內監,將那女子按到了釘着密密麻麻釘子的鐵椅上。將針插進指甲的縫隙之間,又用鐵鉗一根根拔下她的指甲。那鐵夾勒緊,指骨碎裂的聲音十分清晰。
那拷打時使用的鋼鞭,就是一個常年習武身強體壯如孟七,也恐怕扛不住五六十。更不要說一個女子,孟七看着那鋼鞭呼嘯而過,內心不由得感到一陣震撼。
女子擡起頭,眼角淚痣很是明顯,她咬着牙的表情很是怪異。像是極度的痛苦,卻又好像只有悲涼和失望。被仇恨扭曲了的臉混合着血,看起來那樣猙獰。
那女子面前幾步,是另一個女子,一張錐子似的臉。抱着胳膊,身着女官宮服,被喚作‘紅苕’。表情急迫,像是想要從那淚痣女子手中得到什麼一樣。
她們之間的對話,孟七隱隱約約聽到一些。那淚痣女子雖狼狽,卻是狂妄依舊,好似根本沒有把那叫紅苕的女子放在眼裡。反而冷笑着不斷地挑釁着她,明明承受着酷刑的折磨,但嘴上從始至終沒有停過,一串串再惡毒不過的話從她的嘴裡跳出來。氣得那女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胸口起伏不定。
“那是?”孟七擡了一下下巴。
“那個呀。”獄卒內監見過不怪地說道,“原來好像是尚宮局了不得的大人物,半個月前送到這兒來。罪名一長串誒,足足有三大張宣紙..她倒是爽快,第一天就按了手印,給我們省了不少事呢。可上面的人說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沒交代清楚的,所以天天派人拷打。嘖嘖,真是什麼招都用上了。誰知那女人真不是個善茬,受着刑一張嘴還不閒,話說的那叫一個刁辣,前兒個把提審的嬤嬤氣得了心疾,第二天說什麼也不肯來了。今天尚宮局又來了人,不過我看呀,估計也是沒法兒....”
孟七遞給了獄卒一瓶傷藥。
後來,孟七沒想到還能看到活着的阿琪。
那時已經是冬天了,九兒入了宮。
她一身墨藍色褙子,依然梳着那種過時的老式髮髻,沒有任何的首飾。比先前瘦了一半還要多,氣色看起來也極不好,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
孟七記得那個冬天他見到阿琪時,她沒有一次不是在咳嗽的。一咳便是沒完沒了,直至星星點點的血咳了出來,實在咳到不行時,便摸出一個小銀瓶來。
孟七知道她姓蘇,人稱阿琪。昭德宮萬貴妃身邊的掌宮。
她一點也沒變,還是那副輕蔑的眼神,嘴角帶着冷笑。
九兒死在那場意外的大火中,他始終覺得這其中充滿了陰謀,但卻無法舉證。他控制不住去質問阿琪,然而卻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孟七牽掛的兩個女子——妹妹和小憐。妹妹死了;小憐進了冷宮。
阿琪和吳小憐真的很像。
然而當阿琪一開口,那戲謔而譏諷的語調,卻將一切拉回現實。
吳小憐是一個明媚的如同夏天的女子,熱情奔放,帶着一點刁蠻與任性。
阿琪是數九隆冬,寒風刺骨冷到了骨子裡,像一塊永遠也融不化的冰。
明明相貌那樣相仿,可卻那樣不同。
麗嬪慘死,屍骨被狗分食,蕩然無存。
那時馮縣令自小嬌生慣養的寶貝女兒。
孟七瞞下了這件事,沒有告訴馮縣令夫婦。
那個晚上,是麗嬪的頭七。九兒的死,也同樣在孟七的腦海裡盤旋。他終於忍不住,帶着憤然,對阿琪說出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
然而阿琪卻是一臉漠然和麻木,或許她的手上已經結束了無數條人命,讓她早已習以爲常。
可就是這種麻木,刺痛了孟七的心。讓他覺得,無話可說。
從一開始,他們便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成化帝對孟七很是賞識。
然而在阿琪這裡,孟七卻屢屢感到一陣挫敗無力感。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這樣一個女子,也終於知道當初在大牢時,她是如何將嬤嬤氣出心疾來的了。
她一張嘴,那些嗆人的話便像九連環,環環相扣,叫孟七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在阿琪的眼裡,那些之乎者也的聖賢百家之言,便是一堆無聊的廢話,並且對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顧。而她的話,在孟七耳中,盡是歪理邪說卻又讓人無從反駁。
他看着她害人,助紂爲虐,使盡陰謀手段。
那晚,他巡着夜,碰見一身酒氣的她。酒品爛到了一定程度,還吐了他一身。好吧,他忍了..可是她撒起瘋來卻是不可理喻了,孟七覺得人倒黴起來喝涼水也是會塞牙縫的,例如剛剛出來便遇上這樣一個爛攤子。
他明明可以藉此機會,報復她的。但趁人之危也亦向來不是孟七的作風,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叫人把她送了回去,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真是麻煩...
這年頭做好事是要付出代價的,孟七的新衣服就這麼糟蹋了。
孟七的確是個好人,不過阿琪對此忘得也是很乾淨,這就比較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