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錦神情複雜地看着慧清，這張臉乍看其貌不揚，燈光下細細瞧得倒是有幾分秀氣，和她是同一類相貌的，恬靜清秀。不過在後宮三千佳麗粉黛中，也只能勉強算得上中等姿色。
慧清低下頭，揚着嘴角似是嘲弄一笑，輕聲道。
“奴婢本名只有一個單字作‘清’，不過按理來講，奴婢應該隨‘若’字輩..孫氏若清，呵。卻是連孫這個姓氏都不曾擁有過...”
慧清的眸子有些晦暗，講述着一個事實。
“那一年王家二小姐及笄，孫大老爺來上門議親，兩家交好已久，於是這門婚事便定下來了；臘月二十五，宜嫁娶。而奴婢母親，是伺候王府二小姐的婢女，同二小姐一般大..卻被派去試婚。”
“當夜母親偷偷倒掉了避子湯，這傻女人是貪慕榮華也好，野心勃勃不甘做婢女也罷，一時糊塗啊。沒想到肚子就這麼大了起來，可他們怎能會讓這等醜事又怎能傳出去，敗壞孫、王家的門風？”
“呵，婢女的孩子，生來也依舊是婢女..這就是命呀。奴婢有名無姓地..給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當着侍女。孫氏若珠是孫府的嫡長女，孫父的掌上明珠。而孫氏若清..則是個丫鬟與小廝苟、合生下的野種，天生卑賤。”
慧清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十分平靜。彷彿在說着另一個人的事情一樣。
“您也一定猜到了不是麼？”慧清面帶笑容地看着織錦，“沒錯，奴婢隨着姐姐入了宮。但奴婢不甘心..也許奴婢的骨子裡，深得奴婢母親的遺傳吧。”
“但奴婢可沒有母親那樣的傻，奴婢自知貌若無鹽。沒有那個本事逢寵，於是奴婢選擇了另一條路。”慧清停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寒意。
“當時姐姐已經被聖上封爲婉嬪，萬貴妃一直懷恨在心，有意拉攏奴婢。奴婢便成了萬貴妃的人，她交給奴婢一包藥粉，奴婢也曾試過下在茶水裡，卻沒有成功。不過當時奴婢發現了一件事，姐姐居然有了身孕。奴婢先穩住姐姐，勸她不要聲張以免有人謀害。接着轉頭告訴了萬貴妃..之後的時，奴婢就不消說了。咒術的小人自然出自奴婢之手，那些不好的傳言，也是奴婢暗中有意放出來的。”
“我知道。”織錦點着頭自然清楚，又想起了什麼嘆氣道，“孫嬪死後你就一直留在長樂宮？每個夜晚模仿她的嗓音唱歌，促成美人怨魂經久不息的假象？”
慧清不言，仍由織錦說下去。
“你分明是想掩蓋什麼吧..”織錦質問道，“不然爲何，先前住進長樂宮的淑女都死了？可是因爲那口井？慧清，我懷疑你很久了——從半月前深夜的歌聲開始！”
“那幾位淑女，可都是被毒死的呀。方纔我聽了你給我講孫嬪的故事，才明白過來呢。她們日日飲用那口毒啞過孫嬪的井裡的水，時間長了，毒積累的多了..便死了。而你夜夜裝神弄鬼，可不就是爲了掩蓋這一點麼？長樂宮鬧鬼，裡面的貴人主子死了，便可推給死去的孫嬪，說是鬼魂索命！誠然，皇上不會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但誰會去查呢？你說是不是這樣！慧清？”
“淑女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還要問奴婢呢。”慧清微笑，“奴婢也有一副好嗓子，絲毫不比姐姐差呀。”
“方美人..”
“她是殉情而死，”慧清淡淡道，“兄妹不倫，註定了天理難容、於世難合。”
織錦沉默了，不再說話。她要說的，都說完了。
“真不愧是親姐妹..”慧清只是稱讚道，“奴婢一直佩服琪大人，沒想到她的妹妹，也這樣聰明。”
“你怎麼知...”織錦話說到一半，嚥了下去。
想必那天，她一定是聽到了屋內的動靜。
“淑女和慧珠，恐怕早就熟知了吧？”慧清接着道，“奴婢入宮四年，閱歷不少，能看得出淑女絕不一般。奴婢不清楚您究竟想要做什麼，但也可以猜得一二。淑女能從一個漿洗衣物的掖庭宮奴，到賬房宮女，如今身爲天子嬪妃...一般人，可沒有這樣好的運氣。當然，這背後定然有人一直在幫淑女，淑女可有沒有想過？這個人，和您的目的，其實都是一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