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錦的臉色更加蒼白了,準確的來說是慘白色。
正在她艱難地準備開口時,身旁的青稞已搶先跪下道。
“奴婢主子近日來身子本就不好,”青稞叩頭道,“您再讓她熬夜點燈抄寫經文,這一來二去的,主子的身體定會早早垮掉的。奴婢知貴妃娘娘定是通情達理之人..所以懇請貴妃娘娘收回成命!”
話說到這裡,只聽‘啪’的一聲,青稞的臉上火辣辣的捱了一記耳光。
“放肆!”織錦側過頭去,搶在萬皇貴妃之前皺着眉頭呵責道,“本宮和萬貴妃講話,豈容你來插嘴?還不快向貴妃恕罪————”
“主子..”青稞不甘心地看向織錦,她知道織錦是爲她好,如果織錦不是趕在萬皇貴妃之前出手的話,還不知萬皇貴妃會因此再做什麼文章。
但作爲織錦身邊的頭等大宮女,她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主子受辱?
織錦不等青稞再說話,便向萬皇貴妃行禮道。
“丫頭不懂事,也是嬪妾平日沒有管教好。望貴妃不要放在心上,嬪妾回去一定好生教訓,教教她規矩..嘔————”
織錦再也忍不住了,氣血上涌間一手用帕子捂住嘴乾嘔,片刻後咳嗽了兩聲。毫無血色的臉上有些許痛苦的表情,頭上也因此滲出了些許汗珠。
這兩日,她害喜鬧得嚴重。人前還能夠堅持得住,無人時便是一陣翻江倒海,吐得越發厲害。站着半天,她巴不得快些離開,以免讓萬皇貴妃看出什麼,可就是脫不了身。
“淑妃這是怎的?”萬皇貴妃‘一臉關切’走過兩步,“若是病了,大可要讓太醫瞧瞧呢。”
“嬪妾..許是天寒,難免體虛..想必是受了些寒氣...”
“那還真是夠不容易的,淑妃可要注意着些,”萬皇貴妃端詳了一陣織錦的面容,突然笑道,“想不到淑妃雖身體不適還答應本宮抄寫佛經的要求,其心真是..嘖嘖,讓本宮好生感動。”
萬皇貴妃退後一步,斜瞟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青稞道。
“也罷,今日就看在淑妃的份上饒你這奴才一次——”
萬皇貴妃頓了頓,接着看向織錦道,“也辛苦淑妃了,這經文麼..最好在月底之前送到安喜宮去。屆時,本宮倒是歡迎淑妃來殿中坐坐。”
“不過要是皇上也在的話,就不必來了..”萬皇貴妃語氣一轉。
“畢竟呀,做人也要懂得識趣呢。”
說罷,手一揚繡帕掩面笑得嫵媚,像是說了什麼極好笑的事情一樣,從淑妃身旁走過,一身珠翠綾羅,頭戴鳳冠之上鑲嵌的寶石在雪地陽光的映襯下格外耀眼。
織錦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強撐住把握平衡,青稞忙起身扶住織錦。
“娘娘,您沒事吧?”
織錦搖搖頭,不作答。
“娘娘——”青稞有點着急,“那現在..是去清平宮?”
“不..”織錦擺擺手,強打起精神,“回宮..我們回宮..”
“可是太后..”青稞不解。
太后?織錦笑得慘淡,呵,現如今恐怕連太后也保不了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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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那女子披着金帛玉絲蜀繡九尾鳳紋薄被,折身將曲香輕放進佛龕中。頭上有些許鬆散的髮髻綰成了婦人樣式,沒有金玉朱釵卻顯出幾分端莊。
“然後呢,皇上是怎麼說的?”
女子聽完來人的傳話後,只是淡淡反問了一句,語氣甚爲平靜。
殿中依然檀香瀰漫,卻如靡靡之音,令人沉淪。
“回娘娘,皇上的意思是,如果皇后沒有意見的話,就請縷衣姑娘走一趟好了。”
張敏道,不因王皇后的不得寵而態度輕慢半分,還是一樣的恭敬。
“哦..”
那女子便即是王皇后,應了一聲便不再講話。背對張敏,臉朝着那窗不知是何表情,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棲於榻上的王皇后,弓着腰身,如同垂垂暮已的老嫗一般死氣沉沉。
正如這偌大的宮殿,沒有多少陳設,四年裡一切未曾變過。顯得大而空落,冬日裡光線昏暗,有一種淒涼的味道。
殿空,心也亦空了。
“這萬貴妃也太過..”一宮女聽完這話,忍不住脫口而出,卻硬生生將那後半句嚥了下去。
沒有人敢說些什麼,萬皇貴妃的厲害之名後宮人人皆知。自家主子無能,誰也不敢隨隨便便抱此不平,免得怨話傳出去,惹來殺身之禍。
“娘娘,”終是有人開口的,“奴婢看縷衣姐姐不能去,不然的話恐怕是..”
恐怕是有去無回,只得擡回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