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機
日薄西山,小皇帝站在夕陽的餘暉中,溯着光,賀蘭驄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看清楚了他手中所持之物。
一枚圓形的,中間雕着一隻仙鶴帶雲紋的羊脂玉佩。
詫異之色悄悄爬到面上,玉佩是一對,另一枚在干戈身上,不過中間不是仙鶴是獅子。干戈的那枚從不離身,而自己的這枚,卻在七年前遺失了,緣何到了這北蒼國小皇帝手裡?
“這,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裡?”賀蘭驄猶豫着,心中那道記憶之門緩慢打開,但是不敢確定塵封在記憶中的那個孩子,就是眼前的北蒼小皇帝。
“延平侯看來記性不大好,那麼朕就幫你來回憶。”
小皇帝屏退了左右,往前又邁了兩步,幽幽地說道:“七年前,你不是抓到一個十歲的孩子麼,你不記得你對他做了什麼嗎?”
賀蘭驄看着向自己貼近的、放大的、還存留有一絲稚氣的臉,恍然大悟,“你真是那個孩子?”
小皇帝很輕地說道:“想起來了,哼!”
元文敬甩了下明黃色的袍袖,恨恨地說道:“當初,你那樣羞辱朕,大概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落到朕手裡吧?”
“我是東林的延平侯,如今被你們私自抓到北蒼國,你就不怕引起兩國交戰麼?”
“兩國交戰,何來兩國交戰?”小皇帝略彎身,擡起階下之人的下巴,“朕忘了告訴你,現在已經沒有東林國了。東林國君已經降了,朕封他爲留侯……”
“什麼?”
……
小皇帝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姿態,對階下那個面如死灰的人,說:“讓你做貢品,朕還想好好待你,可是你不願意,現在你是朕的俘虜,那麼你就做一個最低等的奴才好了……”
身上的繩索終於被解開,來不及活動下氣血阻滯的四肢,冰冷的鐵鏈扣在他的雙腕上。
皇帝如鬼魅般的聲音又飄了過來,“朕知道你不會心甘情願到我北蒼來,所以朕派了人暗中守着你的府邸,一旦你出逃,就將你拿下。接應你的人爲何沒按時來,呵呵,不過是朕的人在你們的飛鴿傳書上做了點手腳而已。”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那又如何,你的皇宮未必就關得住我。”賀蘭驄緩緩站起,盯着小皇帝,一字一字地說。
“朕的皇宮哪裡留得住你延平侯,但是有人留得住你。”小皇帝帶着成竹在胸的笑容,調侃着,別那麼自信。
“呃?”賀蘭驄一愣,不解地看向小皇帝。
“把這碗裡的東西喝了,朕就告訴你。”指着旁邊內侍手中托盤上的青花瓷碗,小皇帝開始賣關子。
嗯,這皇帝玩什麼把戲?
見賀蘭驄在猶豫,小皇帝譏笑出聲:“怎麼,沒這個膽?”
賀蘭驄心道罷了,明知他這是激將法,那還能讓一個孩子瞧扁了。拿過那個碗,仰頭喝下苦澀的湯汁,然後手一甩,碗自他手裡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打着旋,落在了已經退在一旁的內侍的托盤上。
在場的衆人看得呆了,就連宿衛在暗處的暗衛,也不由心中叫道,好功夫!
小皇帝雖然對賀蘭驄有意露了一手很佩服,但表面不動聲色,“朕是守信之人,既然你喝了那東西,那朕就告訴你,賀蘭太妃,你不會不管她吧。”
“大姐?你對她做了什麼?”
“朕對她做什麼?”小皇帝攤開兩手,非常無辜地說:“她是朕的長輩,當然是好好孝順了。不過,朕現在還要不要盡孝心,那就要看你延平侯怎麼做了。”
“你,卑鄙。”賀蘭驄壓低了聲音,表示憤怒。
小皇帝也不氣,輕描淡寫地道:“朕恨你,也恨她,是她下地獄,還是你下地獄,由你來選。”
由我來選,呵呵,賀蘭驄一陣冷笑,我有的選麼?
元文敬貼近賀蘭驄,低聲道:“當初輔政大臣說先皇臨終旨意,要她殉葬,朕那會力爭保下她的命,就是爲了今天。該怎麼做,不用朕去教你吧?”
……
昭凰閣是一座屬於皇帝寢宮範圍內,但又孤零零偏安宮牆一隅的閣樓。
被帶進空曠的閣樓,賀蘭驄心裡一陣冷笑,這小皇帝年紀不大,心機倒頗深,花樣也不少。
一座從名字看,怎麼說也該是女人居住的閣樓,如今是他賀蘭驄的居所,一個下等奴才的居所,如此厚待一個俘虜,真是難得。
不知道喝下肚的是什麼,總之不會是好東西,賀蘭驄隱隱有些不安。試着運氣丹田,發現內息正常,不是廢武功的藥物,那又是什麼,難不成是“體恤”我一路勞累,特意讓人準備的補品?
爲了那點小過往,挾私報復,這又哪裡是明君所爲。
滄瀾殿內,元文敬煩躁地把手中的兵書扔在龍案上,明明人已經被抓來了,接下來可以按照計劃去報復,爲何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是被他的風度給震住啦?笑話,手下敗將,談什麼風度!
正當小皇帝心情亂糟糟的時候,感覺有人步入寢殿,不用通傳,也知道是誰。北蒼國上下,能直接進入他寢宮的人,只有一個,他的宗室王兄--憲王元常。
“陛下,得償所願,你可開心?”
面對元常開門見山的提問,小皇帝有些動搖,“朕現在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怎麼?”元常輕笑,“才見面,打了一個回合,陛下就敗下陣了麼?”
“胡說,朕只是沒想好怎麼折磨他們,會令朕更開心。”
“呵呵,陛下,臣記得你曾想了很多方法呢。”
“是啊。”元文敬摸摸下巴,道:“可是朕覺得那樣還不夠。”
元常忽然正色起來,“陛下,無論你怎麼玩,臣覺得,此人,如不能爲我國所用,還是儘早解決掉的好。”
小皇帝面色一下凝重起來,半晌才道:“你讓我殺了他?”
元常幽幽地道:“當然不想你殺他,賀蘭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殺了可惜。但是,他的爪子太利,臣擔心陛下馴虎不成反被虎傷。”
元文敬陷入沉思,元常淡淡地說道:“陛下,有件事請你想清楚,你是真恨他麼?你攻打東林,雄心抱負佔多少,爲了給自己出氣又佔多少。太后已經去世多年,折磨多少人,也換不回太后重生。陛下,既然心繫天下,那就真正着眼天下,以陛下的精明睿智,將來必會使北蒼繁榮強大,威儀四海。”
元常走了,小皇帝一個人躺在寬大的龍牀上,枕着雙臂,久久不能入眠。
作者有話要說:定製印刷一開,現在陸續替換成無蟲版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