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逢冤家二

狹路逢冤家 二??

話說女人天生愛美,自古有之。作爲一個男人,女人心目中正常的男人,若是碰到美貌女人,不去大加讚揚,而是選擇忽視,那麼必然會惹起無盡的麻煩。這是一條慣例,無論公子王孫,還是販夫走卒,都要時刻遵守的慣例。不然,孔老先生老早何必說出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的經典“謬論”呢?而且,這還是條蓋棺定論,不服不行。

今日,元常就犯了這個不可原諒的錯誤。本就着急幫着安榮尋找走失的傻皇后,這下可好,讓女孩纏上脫身不得。

“小丫頭,本……本公子還有要事,沒空和你糾纏。”

“小丫頭?”他在叫誰,呀,他是叫我小丫頭!女子臉上發燒,怒從心起,“小看我!”

元常見她又開始進攻,心裡越是着急,越是走不開。心中不禁也是一股無明業火,想那皇后傻乎乎的,真走丟了,就是叫人套上麻袋扔河裡餵魚,他還要大笑好玩呢!如今被個女孩纏上,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若是不給她點教訓,怕一時半會還是走不脫。打定主意,雙手一晃,一對峨眉刺亮閃閃在手中旋轉。

見元常開始還手,女孩有點得意,終於肯看本姑娘了。本着要讓元常知道,不可忽視女子美貌的目的,女孩的攻勢非常凌厲。

此時天色已晚,大街上熙熙嚷嚷本就人多,這時突然多了一對絕色男女當街動起手來,立刻吸引了逛街的百姓前來圍觀看熱鬧。

賀蘭驄被層層的人擠在後面看不清楚,心裡着急,口中喊着讓開,然看熱鬧的人,誰會去理會一個傻子的大呼小叫呢?

元常見女孩揉身攻到,來勢兇猛,也不慌張,右腳收回置於左腳前束身,右手持剌回裹至左肩前,左手護於右手腕。上動不停,右腳向前踩出一虎步,右手持刺外旋手腕翻轉,手心朝下,剌把朝前向前點擊女孩面部,左手緊護右肘內側,刺身架於左臂上翻轉不停。

女孩一見對方武器攻擊自己的面部,擔心花容被毀,頓時向後退出數步,雙手交錯,護於面前。口中大叫:“卑鄙,打女孩家的臉!”

元常冷笑,“打到你的臉了麼?”

呃?女孩這次更是覺得粉頰發燙,心裡不服,再次躍起進攻。

元常暗道沒空再和你耽擱,速戰速決吧。當下右腳向右後方退步,重心移於右腿,左腿提膝於心齊,膝向里扣,其足與右膝相齊合緊,而足尖向上斜,兩股夾緊,上身束身稍向前彎,右手持剌剌尖朝上,左手護於右手腕。上動微停,左腳向前踩出,先着足跟,漸次踩至足尖變虎步,右手持刺由胸前向下摸押至丹田,隨展身向前抖扎至女孩心口。 女孩眼見人家攻至胸前,不敢怠慢,左腳斜邁一步,側身躲開元常進攻,右腳上步,一刀抹向對方脖頸。

元常低頭避開,兩腳原地向右扭轉開,擺開一個右地盤步,右手持刺隨身體轉身削點女孩粉嫩頸部。

女孩一呆,先機已失,這次竟然沒躲開。

這時賀蘭驄費勁辛苦,終於擠了進來,一看元常,不禁笑了,認識。揮起手,正想叫他,不知誰在他腳下伸了腿,賀蘭驄不防,大叫一聲,跌了出去。

元常聽聲音是賀蘭驄,心下一驚,棄下女孩不理,擰身過去,扶住即將摔倒的人。扭頭見一人神色慌張,元常眼中寒光迸射,大聲斥責,“大膽,不要命麼?”

那人被元常一聲大喝,嚇得縮頭,一點點向後退,最後隱於人羣中。

賀蘭驄毫不在意自己險些摔倒,見到元常,嘿嘿笑道:“我把師伯弄丟了,有人偷我的錢袋。”

元常哭笑不得,“沒事,公子沒事就好,我送公子回去。”

“你們認識?”紅衣女孩站在二人身前,細細打量着他們,心裡一陣狐疑。

“啊,嘿嘿,他是我的大夫。”賀蘭驄笑了兩聲,看到女孩別在腰間的荷包袋,翻翻眼睛,“這是我的。”

“哦,差點忘了,東西還給你。”女孩把東西遞過去,眼睛仍是圍着元常轉。

“在這裡,在這裡!”有人大聲喊着,紛紛讓開的人羣后,於海架着馬車過來。

安榮擔心半天,見賀蘭驄好好的,他才踏實些,小聲問了幾句,便向元常點頭,把賀蘭驄扶上馬車。

女孩見賀蘭驄被帶走,從跟着的僕人看,各個都是高手,不禁開始暗暗懷疑他的身份。

沒有熱鬧可看,人羣開始慢慢散了,片刻後,大街上恢復來來往往的正常秩序。

元常收了一對峨眉刺,撣了撣衣襬上的浮塵,轉身準備離開。

“喂,你是誰?”女孩問他。

“很重要嗎?”元常僅僅停頓下,便大步而去。

女孩還在愣愣地望着元常離去的方向,這時又有兩個女孩跑過來,一人拍着心口,哎呦聲之後,方開口:“我的小姐啊,可讓奴婢們好找哦!”

紅衣女孩揚起繡眉,不屑地道:“你怕什麼,我又丟不了。”

“小姐啊,我們都看到了,剛纔好險吶。那人不僅武藝高強,他後來來的幫手,各個都是深藏不露啊!”

“我知道。”女孩不耐,“我就是好奇,他是什麼人呢?還有那個傻乎乎的傢伙,你看他衣着平常,可你看看他帶的這幾個人,足以說明他的身份不一般。好奇,好奇而已。”女孩拍着手,爲自己分辨。

兩個丫頭撇嘴,心想着,還是趕緊想辦法,把她哄回家完事。這一天到晚提心吊膽,有幾條命也不夠擔的。

夜已深,月掛柳梢頭,月色下,一隊宮女太監步出滄瀾殿。

殿內,皇帝無暇看眼堆滿一桌的東西,叫上安榮幫忙,檢查走失的人身上是否受傷。賀蘭驄忸怩地抓着衣服,搖頭表示無礙,怎奈天子放心不下,最後讓安榮迴避了,才解了他的衣服。仔細查看一番,確定沒有受傷,皇帝低聲安慰幾句,幫他換身裡衣。

“以後不能這麼不小心了,懂嗎?”皇帝小聲說着,心裡卻把那個小偷罵個千百遍,暗道敢偷皇后的錢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懂了。”此刻,賀蘭驄很老實,生怕今日的走失被當成犯錯,最後還是逃不掉一頓懲罰。

安榮被再次召進,嘆笑着,把賀蘭驄買的東西一樣樣打開。皇帝見他開心,心裡也是歡喜,很賞面子,擇了幾樣品嚐,並稱贊味道很好。賀蘭驄也過去拿起一塊,正要送入口中,卻被皇帝攔下。

“朕替你嚐嚐。”皇帝見他滿眼不解,也不做解釋,拿了他手裡的栗子酥,咬了一小口,慢慢地、慢慢地吞嚥,片刻,把糕點送入賀蘭驄口中。

安榮驚訝於皇帝的舉動,無聲搖頭,皇帝報以無妨的一笑,覺得賀蘭驄可能是餓了,便把初時自己沒動過的糕點都嚐個遍,才讓賀蘭驄隨意去吃。

皇帝吹着賀蘭驄買來的風車,見兩個輪子帶着彩色帶子旋轉,不禁一陣悲從中來。誰能想到,堂堂北蒼國皇帝,兒時的玩具,只有一隻風車,那是顧銘洲在他週歲時贈送的風車,珍藏很久,卻在被文帝發現後,踩在腳下而毀。

安榮拍拍他,“陛下,皇后如今能想着太子,你該高興纔是。”

“你說的是。”皇帝輕笑一聲,把風車放下,又看看其他的玩具,撥浪鼓、布偶、手鈴……

這時,安榮把賀蘭驄走失的“罪魁禍首”遞了過來,皇帝接過一看,啞然失笑,轉頭問道:“賀蘭,你就是買這個,走丟了。”

“嗯,嗯。”皇帝突然發問,賀蘭驄着急回答,一塊花生糕未吃完,急急去咽,一下哽在喉嚨,噎得一下憋紅了臉。

皇帝暗叫一聲不好,拿了茶水給他猛灌,手下不停拍打他的後背,算是把這口氣順了過來。見他一下不好意思起來,皇帝道:“沒事了,是相公不好,驚到了你。”

賀蘭驄不理皇帝,自己倒了茶水,足足喝了三大杯,方長長吐氣。看到那對發亮的小球,賀蘭驄道:“能發亮,就是覺得很怪。”

皇帝耐心地,解釋道:“賀蘭,這東西沒什麼好奇怪,上面不過塗了一層磷粉。你若喜歡,朕命人塗幾串東珠給你玩可好?”

賀蘭驄搖頭,吶吶地道:“不一樣的。”

皇帝一怔,不一樣?

夜,更加靜謐。

北蒼國的皇帝沒有就寢,擁着他的皇后,在滄瀾殿的玉階前席地而坐。皇帝用手點着浩瀚夜空中的星子,賀蘭驄在旁幫忙,爲皇帝相公計數。靴襪已除,堂堂的皇后,真的是很盡心地在“輔佐”君王數星星。

“賀蘭,那顆最亮的,就是你,要記住哦。”

“嗯……相公--”

“什麼?”

“今天不懲罰我好嗎?”

“好。”皇帝答應的很痛快。

玉兔西移,皇帝扔在默默地數着星子,賀蘭驄頭斜枕着他的腿,很大一會功夫,二人未說話。當皇帝低頭再看時,人已經睡熟了。輕點他的額頭,皇帝暗道,永遠這樣,也不錯。

賀蘭驄帶着他買的禮物去永壽宮,是次日過了午時的事情,皇帝一道陪同。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賀蘭驄給自己的兒子買禮物,一心想湊熱鬧的皇帝,扔下兩摞奏摺,陪着他一道串門。

賀蘭如月將已經可以開口發出簡單音節的念北抱出,皇帝接過狠狠親了兩口,才招呼賀蘭驄拿禮物。

賀蘭驄扯出一抹燦爛笑容,才把一堆玩具攤在桌上,對着小孩道:“小太子,看看叔叔給你買的禮物,喜不喜歡啊?”

“呃?賀蘭……”皇帝大叫,可要朕的命了,這是你的兒子啊!

賀蘭驄不解,看皇帝着急,可就是不明白他急從何來,不由有點驚慌,最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賀蘭如月。

女人輕嘆,無奈對皇帝說:“陛下莫氣,此事不宜操之過急,來日方長。”

“唉,朕知道。”皇帝也無奈,“朕就想讓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而已。”

“可,此事確實急不來。”

“朕懂的,太妃放心就是。”

賀蘭如月給皇帝倒了茶水,平靜地道:“陛下,本宮還是那句話,希望陛下遵守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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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黯然,悄悄看了眼一旁戲逗念北的賀蘭驄,道:“他將來只要恢復,自己若是要離開,朕不會阻攔。但是太妃,朕會爭取讓他留下……”

那邊,賀蘭驄狼狽地抱着還很小、還很軟的念北,晃着手中的撥浪鼓,輕哼着什麼歌謠。

“父……父……”小傢伙咧着小嘴笑着,吐出不清晰的單音。

賀蘭驄臉一陣發白,轉過來問皇帝,“他喊什麼?”

皇帝嗯了一聲,聽了聽小孩發出的聲音,甚感欣慰,“賀蘭,他,要學着叫父後。朕和太妃說過,一定讓他先學會叫父後,再學叫父皇。”

“父後?”賀蘭驄腦中一堆問號,不看皇帝,轉而去看賀蘭如月,還是覺得奇怪,最後看向安榮。

安榮點頭,衝他道:“皇后誕下太子,當然要叫皇后爲父後纔是。”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皇帝溫言安慰道:“沒關係,你只要記住,他是你的兒子就可以。”

“陰涼陰涼過河去,日頭日頭過山來。腳驢斑斑,腳踏南山。南山北斗,養活家狗。家狗磨面,三十弓箭。上馬琵琶,下馬琵琶。驢蹄馬蹄,縮了一隻。”

皇帝又驚又喜,“賀蘭,你怎麼會這個?”

哄小孩的人豎起食指,立於脣邊,噓了一聲,接着指了指懷中的孩子。皇帝再細看,那小傢伙嘴巴掛着個口水泡,已經腦袋耷拉在乃父肩膀上睡着了。

賀蘭如月接過孩子,轉身進了寢殿,皇帝小聲又問了遍,“賀蘭,你怎麼會那個曲子?”

賀蘭驄學着皇帝壓低了聲音,道:“總有老嬤嬤唱,方纔不知爲何,順嘴就出來啦。”

皇帝笑笑,暗道,看來元常的藥,還真是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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