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越來越迫人的壓力讓沈思容喘不過氣來,她眸間閃爍卻不直視蕭元啓,生生以臉頰來承受那灼人的目光。
“如何不說話?朕的貴妃娘娘……”氣急的蕭元啓毫不憐惜,一手指緊緊捏着沈思容的下顎,沈思容避無可避,心頭的酸澀在撞見那一泓深沉卻帶着明顯痛苦的眼眸,蕭元啓嘴邊還勾起弧度,想要壓制什麼。
她的這話,怕是傷了他了……
沈思容忍着下巴上的痛意站起了身,蕭元啓冷笑着鬆開手,眸光一閃,好似剛剛那眸中的痛楚是幻覺。
凝神再看去,那平靜無瀾的眼眸確實沒有一絲動靜。
沈思容從未在蕭元啓面前主動過什麼,此刻卻有一股強烈的力量逼着她拉住蕭元啓的手。好像這一刻不拉住,往後便不會再有機會了。
白玉般的手指被照出朦朧暗影,沈思容伸手將蕭元啓垂下的手握住,手下那份冰冷驚得沈思容一個寒顫。
“皇上……”話音剛落,蕭元啓手上消失的寒意又竄了出來,沈思容不知自己又是如何惹他不悅了,眼中歉意散去幾分,淡然之下也有了幾分氣性。
可在某一瞬,沈思容忽爾頓開茅塞,她的氣性散去,鬆開握着蕭元啓的手。正當蕭元啓寒意更甚時,沈思容雙手環抱住蕭元啓的腰身,臉頰緩緩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元啓……”沈思容淡淡的喚着,蕭元啓渾身爲之一振,方纔與她相爭之人頓時煙消雲散。他腰後一麻,感受着沈思容的手不安的在衣袍上畫圈。
軟軟一聲元啓卻是他最想聽的。
蕭元啓方纔生氣不過是怪她將自己拱手往外送去,此刻見她這般樣子,也就再生不出氣來。
站在門簾之外的沈嬤嬤亦是會心一笑。自小,沈思容便不曾向人撒過嬌,總是淡然着逼自己堅強,現在看來,她也學會了笑,學會了與身邊的人嬌嗔,心中實在欣慰。
解開門簾外金鉤上的布幔,流蘇紗簾墜下,掩去屋內情形,沈嬤嬤退出了偏殿。
“元啓。”在宮中,沈思容少有機會這麼叫他,現在他並不計較,沈思容便再口中又低喃了一聲。
心念一動,蕭元啓胸膛流滿了熱血,他將沈思容從懷中退出去幾分,低頭便要向她的紅脣上吻去。
鼻下的馨香迷亂了他的神智,卻終於沒有吻下去。
望着微微閉眼的沈思容,蕭元啓心神馳騁,原本下定決心不提的一事從腦中呼之欲出,他猛然睜開雙眸,此事,究竟該說還是不該。若是說了,她又能不能承受得住。
手下的身軀變得緊繃,沈思容睜開眼,開中是淺淺的迷醉,氤氳着的水霧讓她的眼眸更加明亮,似乎一切都無法污染那一處乾淨。
“有事對嗎?”他的那一閃而逝的爲難並沒有從沈思容眼中錯過。她心中猜不出原由便直言問去。
蕭元啓低頭輕啄了啄沈思容的額頭,那一抹細膩讓他不忍心說出話來。胸前靠着的是她柔軟的身子。
“你說吧,我承受得住。”現在並無外人,沈思容也不再拘於禮數,你我之稱讓蕭元啓感到她話中的一絲堅強。
承受得住……怔怔看着沈思容,蕭元啓不知爲何,將眼前的沈思容與惠安皇后的臉相重合了。當年面對無數變故,他的母妃是否也是這般樣子。
看出蕭元啓的猶豫,沈思容踮起腳尖對準他的俊臉親了親。
“我並非軟弱之人,皇上也不會外人,不想說的事情自然不會提及,可現在皇上既然有了想說的意思,一定是覺得思容有這個知曉的必要。”
眼前這個滿懷着自信的女子周身散發出耀眼的光亮,她不染塵埃的心在決定與他並肩時就變得異常堅韌。
蕭元啓點了點頭,伸手將沈思容攬在自己肩頭,另一手摸上了沈思容的腹部:“你的爹爹,遇了些麻煩。”
爹?沈思容心口一驚,隨即平復下來,靜靜等着蕭元啓的下文。
“朝中有大臣上奏,說你爹爹有貪污之舉,此時關係極大,朕已經交給秦錚了,你只管放心。”
蕭元啓挑揀着最爲輕鬆的話語說着,實際上,朝中左丞右丞此次竟然一起上奏,舉出數例可查案子,皆是直指沈世言。朝中大臣們亦是紛紛應和,牽扯之下,不少事件累積起來,罪名極大,怕是最後斬了沈世言也不足惜了。
“既然這般,皇上但查便是了。”沈思容並沒有替父求情,這讓蕭元啓胸中一暖。後宮自古與朝堂便是一脈而下的,現在後宮中唯有沈思容得了君王的無上寵愛,這自然讓朝臣們看不過去,而沈世言雖說是薄情寡義之人,忠孝倒是兩全的。
沈思容很是安心,並沒有絲毫慌張之象。她就是信沈世言犯任何過錯,也不會相信他會給自己頭上那一定烏紗帽染上別的顏色。
他若是不在乎這份光宗耀祖的功名,當初也就不會爲了前程而休棄她的母親了。
“你不必憂心。”蕭元啓見沈思容貌似安然,可是眼底終究還閃爍着擔憂,於是出言安慰道。
被擁在懷中的沈思容點了點頭,微微閉上眼。蕭元啓見那眉目如畫,心中清潮涌動,低頭以舌在她脣上勾畫,隨即加深了這個吻,四脣互相包容又彼此依偎着,彼此心神皆盪漾,蕭元啓將沈思容小巧的齒門翹開來,丁香小舌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牢牢銜住。屋內頓時燥熱起來。
一道淺淺的低吟讓沈思容飛霞滿面,她好不容易從蕭元啓口下掏出,指了指小腹,挑眉看去。
“這倒是個好‘盾’,有事往後他便擔着了。”蕭元啓運氣將體內的欲|火壓下,嘆然一聲打趣道。
難得蕭元啓有如此清閒的時候,沈思容將心頭的一番打算忍了下來,直到一同用晚膳的時候,沈思容才醞釀着開口。
“皇上,臣妾想出一趟宮。”身側伺候的宮人早就都被打發出去了,可談及正事,沈思容依舊謹守着規矩起身行了一禮。
話剛說完,蕭元啓便略微躬下身子將她扶了起來:“朕免了你的跪拜禮,往後自在些便好。”
沈思容順從地站起身,而此時手心一重。蕭元啓若無其事扶着她起身,凝神之際將手指放到她的脣邊輕觸,隨後說道:“你多吃些,有了身子可不必尋常。”
低頭一看,手心裡放着的一枚玉佩,沈思容不知其中深意也不收入懷中。蕭元啓溫潤如玉的笑着,從她手中接過那玉佩,系在她腰上。
“你記得,出宮時一定帶着這玉,而且定要讓你爹爹看見。”蕭元啓囑咐道。
沈思容頷首,莞爾一笑:“皇上同意臣妾出宮了?”
從內心蔓延出的笑意讓沈思容多了幾絲俏皮,蕭元啓不禁心口一緊,伸手在她鼻尖輕輕點着。
……
以沈思容的身份,此次是不便出宮的,蕭元啓好一番安排,才讓沈思容暗中出宮,若是有人查起來便是因懷有皇嗣去還願了。
而沈思容從宮中出來,便上了另一輛馬車,前往太史丞府邸。出來時候什麼之帶上了沈嬤嬤與寒夜,不知爲什麼,想着去見葉素便不敢帶上寒梅。
“娘娘,此舉皇上可知?”寒夜那冰冷的聲音從馬車外伴隨着風聲傳了進來。沈思容一怔,話語已然出口:“不知。”
“寒夜,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可好?”過來良久,沈思容輕聲說着,那話語如同在平靜的水面扔下一顆石子,不過剛剛落下,激起漣漪幾許,就再也看不見了。
久到沈思容以爲寒夜沒有聽見的時候,一字千金般入了心:“好。”
“我不會害他,只是想查出當年的事情,還惠安皇后一個公道。”沈思容怕寒夜心中有包袱,主動解釋道。
“嗯。”
馬車簾外,寒夜心頭劃過一道暖流,她竟然會屈尊給他一個解釋,只是怕他心中難過。未拿着馬鞭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口,那裡一下下跳動的彷彿正是他所有的情意。
強忍着回頭的欲|望,寒夜牽起一抹剛毅的笑,從那不自然的肌理能看出寒夜極少笑。
很快,馬車在太史丞門前停下,僕人上前來問,被寒夜的冰冷眼神給攝住。馬車之中一道女聲如泉水潺潺而出:“去告訴你家夫人,故人來訪。”說罷,一芊芊玉手從車簾中伸出,兩指之間夾着一張紙箋。
那僕人接過轉頭便跑向府內。
太史丞府書房中,沈思容解開臉上用來遮蓋的輕紗,葉素便直直拜了下去。這一次,沈思容沒有免了她的虛禮,而是待她恭敬的磕完頭才讓她起身。
“本宮今日不以朋友之情,而是君臣之分來見你。”沈思容說着,目光炯炯。朝堂上已經面臨抉擇的時候了,此刻只有一個正當的罪名能夠將王家拿下,纔會不辱先帝與蕭元啓的名聲。
她,必須速戰速決。
葉素應了一聲,聲音如有實質,鏗鏘堅定:“但憑娘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