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漸漸遠離,越發讓人覺得春日的珍貴。萬物復甦之際,蕭澤的病卻奇異的好轉了起來。
太醫也無法解釋蕭澤好轉的原因,休養了半個月,蕭澤便能夠下牀了,雖然精神不如從前,但是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蕭元啓爲了蕭澤的好轉,以自身作則,領着文武百官齋戒了一個月以報天恩。
蕭澤好些後,蕭元啓便主動交換監國太子的權利,蕭澤深感安慰,以自身精力不足而不批他所奏。次日,蕭元啓再次請旨,蕭澤才答應上朝,和蕭元啓共同處理政務。
“朕抱病在身,多虧了太子穩住朝局,朕細查了近來的奏章,太子處理得很好,往後朕也可以放心了。”
蕭澤上朝第四日,太子妃沈思容之父上奏,稟報了近來某些官員私下活動頻繁。蕭澤大怒,責令沈世言深查此事。
龍座之上,蕭澤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蕭澤心中的打算了,連璃王一黨的不少人都開始岌岌自危。
王家自然不能讓情況往壞處發展,私下拜訪。拉攏、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極,總算是將璃王一黨的動亂穩了下來。
蕭澤下了決心將朝堂之風整治一番,百官人人不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蕭澤是要爲了蕭元啓來清理道路,王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是輕舉妄動不得。
朝堂的風雲變幻對於後宮來說就只是一個淡淡的消息罷了。唯一牽扯的就只有淑妃娘娘和太子妃,不過怎麼看太子妃的盈率都要大一些。
寫意將四處蒐集來的傳聞說給沈思容聽的時候,沈思容不禁啞然,她倒真是不知道高位的賭注也能蔓延到後宮裡來。
不過旁人不知,她卻是知道蕭元啓的,他是不會輕易落人下懷的。所以沈思容一直很是淡然。
初春的御花園帶着清新的氣息,淺淺的花香混着青草的味道,梨花亭亭的開着,雪白而高傲,桃花還沒有顯出那點點粉色,整個御花園裡,都是淺淺淡淡的春意。沒有凋零的梅花也四處散着冷香,沈思容閉眼,深吸着這冬與春交織的氣息。
“太子妃娘娘倒是興致不錯啊。”
沈思容皺眉,轉過身看着一身梅紅的若蘭。與平日的裝扮不同,若蘭今日的衣裳上繡着舞繡紋,頭上帶着蝶翼金簪和珠花。
“蘭昭訓不是也有興致嗎?”沈思容看着那笑着刺目的若蘭,只覺得有哪裡不對。看她今日好似連面子上都不顧及了,敵意展現得分明。
若蘭連道不敢,卻又離沈思容進了幾步,奶孃不動聲色的上前行了個禮,但是目的卻是將若蘭隔離再一步之外。
“娘娘這是防着我呢……”若蘭斜眼看了看奶孃,眼裡滿是鄙夷之色。
沈思容只覺得若蘭今日太過奇怪,她微微一笑:“奶孃,走吧。咱們還要往蘭溪公主那兒去呢。”
這暗示做得很足,奶孃忙擺出懊惱的神色,自責的嘆了嘆。
“蘭昭訓不妨繼續逛逛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沈思容剛要走,若蘭繼續追了上來,好似這滿園的春色都只是藉口,她眼裡只有一個沈思容而已。
“娘娘何必走得這麼急呢,妹妹可是有話沒說完的。”若蘭眼尾上揚,隱約間有着自得之色。
避無可避,沈思容正色面對着若蘭:“蘭昭訓有話直說吧。”
“娘娘爽快。可否屏退左右?”沈思容猶疑着,她不知道若蘭想做什麼,她們之間無話可說,除非,若蘭是想在她身上做什麼打算。
不等她拒絕,替她解圍的人便出現了。
“皇嫂,我可等你好久了。偏生讓我來尋你,結果你自己在這兒和人談天說地呢。”蘭溪隔得遠遠的就叫喚起來,身邊的教習嬤嬤一臉耐心的提醒她注意皇家禮儀。
沈思容從未覺得蘭溪是這麼可愛,她那倒豎着的眉毛也讓沈思容覺得看得溫暖不已。警惕解除,奶孃也是輕鬆的出了一口氣。
蘭溪穿着正紅色的宮裝,一本正經的在沈思容面前停了下來,她看了看蘭昭訓便皺起眉頭,連眼睛也是斜斜的上翹着的。
“你見了本公主竟然也不下跪?”尖銳的聲氣讓蘭溪有些刁蠻的氣質,教習嬤嬤正要說教一番,卻被蘭溪一句“無視尊卑,該如何罰?”
若蘭是個識時務的,她忙跪下行禮:“公主殿下萬安,是若蘭一時走了神,未看見公主駕到,還望公主不要怪罪。”
蘭溪看了一眼沈思容,再想想這蘭昭訓在東宮裡受寵的名堂,冷哼一聲,指了指西南角落的一座假山。
“你,跪到那兒去,本公主消了氣自會讓人來叫你,嬤嬤,煩勞您在這看着。本公主和皇嫂逛逛再回來。”
一一安排下來,蘭溪牽起沈思容的手,在衆人各異的眼光中離開了御花園。
“我的公主殿下,你可知剛剛我正拿你做了擋箭牌,你倒好,一開口便和我說到一塊兒去了。倒是哄得那蘭昭訓一愣愣的。”
說起來也確實是很巧,兩邊竟然都沒有任何破綻。沈思容難得的心情大好,和蘭溪調笑起來。要說她自小就沒有在誰人面前展示過自己的真性情,對着蘭溪她確實能放鬆不少。
“皇嫂,下次有人欺負你,你就來找我,皇兄不在,本公主要好好保護你。”蘭溪義正言辭的說道。
沈思容摸了摸蘭溪的頭髮:“那我先行謝謝公主大恩了……”
蘭溪拉着她往一條岔路上逛去,說是逛,但是腳下速度快得似乎要生風了。沈思容也不問,隨着蘭溪走着。等到了之前站過的那個石橋,她才發現,這裡是鳳鳴宮附近。只不過蘭溪帶着她走得一條道很偏僻,所以她一時沒有認出來。
“公主,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沈思容問得不無防備,她先想得是自己私下派人調查鳳鳴宮一事是不是露了陷。
蘭溪見她停下來,以爲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小手抓得更緊了:“皇嫂,對不起,蘭溪害怕,所以才拉着你過來的。”
從蘭溪的話裡聽出些眉目,沈思容正了正臉色,絕美的五官冷然得出塵:“你害怕什麼?又想帶我來看什麼?”
長嫂的氣勢讓蘭溪立馬矮了一截兒,她拉了拉沈思容的袖口,目光望向不遠處的鳳鳴宮:“前幾日我來這邊玩耍,和宮女們躲貓貓,我當時情急便進了鳳鳴宮,想着無人敢進去,我自然就不會輸了。可是,我卻在裡頭看見了一個人影。”
“人影?”沈思容知道蘭溪看見的人,必然就是那留下飯粒的人。
見沈思容對她所言沒有生氣,而是感興趣,蘭溪半吊着的心也落了地:“嗯,就是一個人影,她穿得破爛,頭髮也披散下來。”
“你可看見那到底是誰?”沈思容直覺以爲在鳳鳴宮的人,肯定和蕭元啓的生母,這鳳鳴宮的主人有關。她不知道這個人對蕭元啓來說有沒有用,但是她既然遇到,就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沒有,我只看見那人從我面前跑過,是個女的,其餘我就沒有看清了。我不明白的是,宮裡這麼會有這號人物。”
蘭溪說完,和沈思容一起進了鳳鳴宮,沒說幾句話,她的眼瞳便急速的放大,舌頭也打着哆嗦,張開的紅脣失去了血色,她目不轉睛的看着沈思容背後某一處。沈思容也發現了蘭溪的異樣,她屏住一口氣,快速的轉身,正好看見一個穿着青灰色布衣裳的人影在不遠處背對着她們蹲着。
腰間一緊,蘭溪抱住沈思容的腰身。沈思容拍了拍蘭溪的手背,她擋住了蘭溪,輕聲走向不遠處的那個人影。
越是走進她越清晰的聽見那人口中嗚嗚的聲音,不知是說的什麼。
“蘭溪,你去宮門口守着,別讓人進來。”沈思容伏在蘭溪耳邊交待着,蘭溪搖了搖頭,不想將沈思容一人留在這裡。沈思容慎重的看了她一眼,將她往宮門的方向推了推。蘭溪小跑着到了宮門口守着,不時遠遠看着這邊的情況。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沈思容怕驚了眼前的人,柔聲問道。那人卻還是被驚得一顫,慌忙地起身要跑。沈思容提裙攔住那人:“你別慌,我是太子妃沈氏,我能幫你什麼?”
自報出身份是賭一把,她想看看這個人跟蕭元啓究竟有無關係。果然,那人沒有再跑,而是停下腳來。似乎在思慮什麼。
沈思容移開眼看了看方纔這人蹲過的地方,那裡有着一些散落的剩飯,想來是去偷來的。不過因爲是些殘羹冷炙,所以無人在意。
“我曾在萬壽節和太子殿下一起來此住過一晚。”
若是這人住在鳳鳴宮,就一定知道她和蕭元啓來此過夜一事。沈思容往前又進了進,那人卻是驚慌起來,他發了狂一般的甩着頭髮,沈思容壓下心中亂竄的害怕繼續靠近,那人猛地回頭來看了一眼沈思容便快速跑開了。
那一眼,便讓沈思容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