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和鳴?
沈思容當下不顧場合的拉住了蕭元啓的衣袖:“回去我告訴你可好?”
龍者,爲王也。鳳者,母儀天下也。在安國寺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說起這些可是容易招惹上麻煩的。暴露了兩人的身份是小,但是此話傳了出去,這安國寺邊絕無安寧可言了。這是沈思容所不樂見到的。
“你當我是那般魯莽之人?”蕭元啓瞅着沈思容難得的分寸大亂,戲言道。
“施主自然不是魯莽之人。”一道青灰色的身影隨着說話聲的傳來便在鬥轉間落到了沈思容的身後,蕭元啓凝神以對,手腕上一個使力,將沈思容牢牢的護在懷中。
那青灰色的身影在蕭元啓身邊繞過,蕭元啓只覺得丹田之內,氣息懸空。等到那青灰色回到蕭元啓眼前,再一定睛,懷中的沈思容已經被那人抓在身側了。
“這位師傅功力身後,在下自愧不如。”
蕭元啓打量着這個穿着青灰色素袍的男子,他臉上滿是嬉笑之色,好似剛剛的過招只是一場遊戲。蕭元啓在他臉上細細看着,發現了此人的髮際有些生硬之態,估摸這此人是安國寺內的高人。
那人聞言爽朗大笑,鬆開了抓着沈思容的手,摘掉了頭上的假髮。沈思容驚魂未定,待看到這偷襲之人後更是面無血色。
“是你?”
沈思容的反應讓蕭元啓又多了幾分警惕,看來,這位師傅對他們可是瞭解的很。
“這位姑娘還記得和尚?呵呵,不對,不對,和尚不該叫你姑娘了。”調笑的看了看蕭元啓,那和尚又是一番讓人生寒的朗笑。
“思容,這位是?”蕭元啓調勻了氣息,上前拉過還在呆愣的沈思容,看着那和尚問道。
沈思容的腰上一痛,她忍住差點就要皺起了雙眉,淡定而冷靜地一笑回道:“這便是替我解籤的師傅了。只是不想師傅今日竟然會這般打扮。”
“哈哈,丫頭,你還是這般冷傲的性子。不過,和尚我倒是覺得這性子好。”那和尚看向沈思容的目光有些刺人,像是要透過她的肉身直達靈魂。
蕭元啓退後一步,解開了被制住穴道的寒夜等人,引着那和尚回到廂房之中。等到那和尚坐下,蕭元啓纔在他對面落座,沈思容跟了進來,她將和尚眼中的讚賞看得分明,沉默地上前替那和尚滿上茶水後也在蕭元啓身側落座。
紅色桃木桌,很是普通,在這冷肅之氣凝然的屋中它確實唯一的暖色。
“呵呵,你招呼我進來,所謂何事啊?”那和尚一語之間將架勢擡了一層,蕭元啓也不計較,對於能人異士之流他向來敬重。
“在下有一事不明,何謂‘龍鳳和鳴’?”蕭元啓斜眼看了看沈思容,那和尚也順着蕭元啓的目光看去,只待沈思容開口說明。
原想着只在一旁待着,卻不想眼前這二人都沒有讓她觀局的打算,沈思容只好將那日之事說了出來。
“那一日,這位師傅說,龍鳳和鳴這簽有二解。一則是說我紅鸞星現,有喜,而且,那人定是人中之龍,且是皇族之人。”說到這裡,沈思容停住,她怯然的看了看蕭元啓,他的臉上很是平靜。這卻讓沈思容想起那時自己對於加入皇族之人的嗤之以鼻和不信,可那不過是自己心中不寧的掩飾。
“皇族之人?那自然是我了。”
蕭元啓自顧將蕭元豐排除在外,這讓沈思容安心了不少。總比他心中存着芥蒂算回頭帳要好得多了。
“那第二呢?”
“二來便是在與一個鳴字,此處連師傅也沒有想清楚呢。我自然更不能明白內涵了。”沈思容將第二個問題推到和尚身上,這第一點已經印證了,那第二點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蕭元啓恭敬的拱了拱手:“還望師傅能夠解惑。”
那和尚故作高深的哼哼唧唧了一陣,讓人只覺得他在故弄玄虛,在二人的耐心快要耗盡之時,和尚方停下鼻腔中噴出的聲響,一本正經道:“此處和尚我想了很久,鳴于山野之間,那定然是超脫於宮廷之內了。”
“師傅既然已知我們乃是龍鳳,又怎會淪爲山野間?”蕭元啓對此一笑而過,絲毫不信他堂堂的皇帝不做回去山野之間。
蕭元啓的訕笑並不曾讓和尚不悅,他在頭頂上摸了摸,眼光在沈思容和蕭元啓之間看來繞去。終於,淡淡的一聲嘆息:“信與不信在於你們自身,和尚我已經將能夠參悟出來告知二位,至於怎麼做,則是天意。非人力能改之矣。”
又嘆了嘆氣,那和尚便如旋風過境一般的落在了門外,那廂房門打開得連一絲聲音也無。
“此人真可謂是神蹟也。”蕭元啓口吐讚賞,眼中融入了懾人的光芒。
“也許你根本不該留他進來,現在我心中始終想着那龍鳳和鳴一事,那和鳴一話委實是讓人十分不解,更爲重要的是,他不該此時說出這些話來亂了你的心神。”
“我是那般易爲他人所動的人嗎?不說這師傅所說究竟真假,單單是遊走與山野之間便不是我的能夠做到的了。我生於皇家,肩上負着帝王之責,哪裡有自由可言。你也不必如此放在心上,聽聽便罷了。”
蕭元啓一番解說讓沈思容安心不少,是啊,若說龍鳳和鳴,萬萬不會是蕭元啓的,要是個不得勢的皇家子弟也還有幾分可能。
想到此處,沈思容心中晃了一晃,擡眼時,蕭元啓也正看着她。想來,他也想到了那個人吧……
沈思容臉若冰霜般死沉,忽而又清麗的笑了起來,宛如開了一多柔嫩的睡蓮。
“你可知,生養于山野之間,是我曾經所願的。因爲這濁濁世界中沒有什麼是純粹的,包括情感。但是你要信我,我以這顆忠心換了這段緣分便不會做出旁的事情。而且,現在已經不單單是一片忠心了,我是真心想你一路平坦。所以,對我來說,站在你身邊,陪着你治天下、養百姓、安邊境便是我想做的事情,山野之間終究不會是我的歸屬。”
她刻意將心中對山野之間的期許弱化去,不想讓蕭元啓心中不悅,可最後幾句話,字字句句都是心中真言。
“治天下。養百姓。安邊境。”蕭元啓冰冷已久的身心似乎被這短短的幾個字捂得暖暖的。心中所願被沈思容一一道出,他雖然不喜身於束縛的皇家,厭惡皇家後宮之爭,可他也是滿懷着天下大志的。
那九個字重重的打擊在胸口,胸口那沉實的寒冰碎裂開來,被那一道橙黃的光芒射入心口。
原來,世間還有一個沈思容是懂得他的。
原來,世間還有一個沈思容是不爲了權勢與榮華而依附他的。
原來,世間還有一個沈思容是可以立於他身側相伴的。
一時情緒膨脹起來,蕭元啓緊緊抱住沈思容,那個懷抱和以往不一樣,不是那般淡淡的相觸,而是卷席着濃烈的炙熱。
“我還要,替你的母后洗刷歷史。”這句話,是沈思容不曾說出的。她在蕭澤死前,答應他會爲惠安皇后找出真相,將害她的人找出來。這個必然也是蕭元啓的願望,只是現在,她什麼都不能說,她要保住鳳鳴宮的那個人,她要等,等到自己在後宮中立於不敗之地方能放手去查。
“疼。”蕭元啓的雙臂如同鋼鐵一般緊緊箍住沈思容的腰身,他的手臂不時在加重力量,好像在不斷地給自己力量。實在忍不住,沈思容才嗔叫出聲。
蕭元啓鬆了鬆手臂,眼中確實從未顯露過的柔情,那陰厲的眼眸在這一刻融化成水霧,裡面的柔潤溫暖快要將沈思容溺斃。
“我們回去吧。”
笑着在沈思容額上落下一吻,輕柔之極。就像是風吹着落葉貼面而過。下山的一路上,蕭元啓一直摟着他,直到坐上歸途的馬車,沈思容還是一片的渾噩,廂房中的記憶像是虛幻的幻覺。
“來,靠在我身上,這車有些顛簸,靠着要好受些。”蕭元啓異樣的溫柔裹住了沈思容的身子,也裹住了沈思容的心。
一旁伺候的寫意往車門邊退了退,轉過身子不往後看一眼。
車簾隨着馬車的起伏淺淺的揚起,任由那金色的夕陽涌入馬車,帶來了暖意與希望。沈思容安然的閉上眼,靠在蕭元啓懷中,她沉溺在其中,倘若是幻覺便讓她不要醒來。若不是,她願意打破自己不信情愛的原則,她願意用心去試一試。
糾纏的思緒在她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她眼皮打了幾個顫便重重的合上,一路的顛簸似乎都不能影響到她,她在蕭元啓的懷中睡了過去。
“殿下,到了。”
寒夜在車外小聲提醒着,寫意忙回身想要叫醒沈思容,卻被蕭元啓一個冷眸止住。他讓寫意掀開車簾,自己打橫抱着她穩步回了東宮。一路上的宮人紛紛低下眉眼不敢直視,蕭元啓也沒有絲毫的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