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宮裡許多人對曦妃還不甚服氣,可看到皇上這些日子都在千方百計的蒐羅奇珍想給曦妃準備,而樑貴妃早就命人囑咐了民間第一樂坊百花坊好生排練百花坊的絕技《舞傾城》,又請了有名花旦進宮教演,可謂是盡心盡力,誰還敢有半句微詞,都在絞盡腦汁的想着到時候該送什麼樣的賀禮可以不墮了臉面。
太后聽說了此事,心裡對曦妃的不滿更甚,連帶對樑貴妃也有了微詞,怨她不該跟着皇上瞎折騰。
在一次皇上去看太后時候,恰好劉晴也在,太后便對皇上說過幾日要去皇家寺廟白馬寺上香禮佛一月。
劉晴一愣,太后之前並未對自己提過,但再一想也算稱心如意,便沒有多說。
皇上想起曦妃生辰要到,若是太后和劉晴在這樣的時候去上香禮佛,分明是不給曦妃臉面,正想說幾句軟話求母后給曦妃買個面子,卻忽然想起以前母后,似乎也是這般對瑞珠百般爲難。
自己越是維護,母后愈會遷怒瑞珠,雖不曾用什麼重話駁她臉面,但也從未對瑞珠有過好臉色,也曾讓瑞珠十分苦惱,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皇上忽然醒悟,錯的,似乎是自己。
本來要說出口的軟化下意識的重新咽回去:“母后去便是,回頭和貴妃說一聲,讓她爲母后安排好。”
太后眼裡的冷色消融了一塊,“如此最好,爲曦妃慶生,也不用太過鋪張,免得外面羣臣有所非議,再者,落到外面百姓耳邊,終是不好。”
“兒子明白,請母后放心。”皇上知道現在需要順着自己母后的心願。日後母后纔會對曦妃有些好臉色。
過了幾日,樑貴妃百忙之中又妥善安排了太后和劉晴出宮上香禮佛事宜,在曦妃生辰前夕,太后帶着劉晴便出宮去了。
這分明是表明了太后對這個曦妃的態度。想起太后,本來絞盡腦汁想送好的賀禮巴結曦妃和皇上的嬪妃們又唯恐太后知道不喜,因此更加費神。
讓衆人心裡萬般糾結的日子終於還是來了。
九月初六,重陽節前夕,曦妃生辰,宮裡大擺筵席。
坐在最上首的便是皇上和曦妃,就連樑貴妃都在稍遠的地方坐了,這無疑引起了宮裡其他嬪妃們對曦妃的嫉妒,只是任心情如何起伏,都很好的隱藏在各人表面的笑容裡了。
只有皇上覺得樑貴妃體貼。這樣安排頗合他意。
樑貴妃親自安排精心準備的節目開始上演了,都是樑貴妃提前向曦妃問詢的喜好,曦妃沒有喜好,只是下意識的回答的先皇后的各種愛好,因此皇上眼裡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顯然十分滿意。
樑貴妃看着旁邊不遠處的一對身影,有陰影從眼裡一閃而過,這便是她該做的,盡心盡力,不留半點話柄,雖已貴妃之尊,卻處處對曦妃容忍尊重。想來皇上也是對自己十分滿意的吧。
只是,樑貴妃又看看座下心思各異的女子們,皇上尚且還不知道麼,君王之愛,卻也是至毒之物,如先皇后。若無自保手段,只會被君王之愛所帶累,縱被一世緬懷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
秦諼也認真看着底下表演。努力不去看上首那一對恩愛的身影,那是替身,是自己以前從未見過的妹妹,卻要取代自己,進入皇上的心。
只是一個影子罷了,想自己已經無意間透露這麼多的往事,甚至相同的廚藝,相同的回憶和情意,只因相貌迥異,他不曾疑她半分,也不肯拿自己做那影子。
自然,若他真拿自己做影子,想來也是屈辱不甘的,可這都好過,看着另一個影子時時依附着他。
不知不覺,酒已下肚半壺。
眼前的名旦正深情唱着:“餐風宿露常相伴,偕臥兵車度關山。千危萬難終不散,*風露也覺寒。”是名劇《倩娘》。
“*風露也覺寒。”秦諼不由得念出口,不由得癡了。手正要再伸向酒壺,一旁的如鏡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躬下身子低聲提醒,“主子,莫要貪杯,如今人都在呢。”
秦諼笑着搖搖頭,在又如何,她眼裡只是他罷了,可他眼裡的,卻是一個影子。
偏她還怨不出口,是影子,卻是自己的影子,他待她,本來就已無可厚非。
忽然二胡的聲音停了,原是一劇唱完,旦角們都收拾了下場了,樑貴妃輕撫手掌,向皇上笑道,“這次臣妾特地請百花坊的來,舞一曲民間膾炙人口人人稱讚的《舞傾城》,皇上且看看與宮裡歌舞相比如何呢?”
皇上連連點頭,向身邊人道:“百花坊的你一定沒看過吧,我猜太傅可不喜歡歌舞,今日你好好看看。若是喜歡,可以常請她們進宮來。”
秦諼看到那旁若無人的愛縱,笑容一苦,又是半壺已經落胃,眼看身邊衆人皆是笑的妍媚,生怕少了一份笑容便少給曦妃一份臉面似的,秦諼眼睛一澀,卻是想要落淚。
很快,絲竹聲起,原本空的場地忽然雲霧嫋嫋,天仙一般的女子們帶着神秘美麗卻又千篇一律的笑容慢慢移步入場,一顰一笑皆是美。
《舞傾城》麼,秦諼冷眼看着,原是九個女子啊,本來還以爲是一個人,一舞傾城。
卻是九個人,要如何傾城?
秦諼正在胡思亂想,本來也是認真下過功夫學過舞譜的,還是忍不住仔細瞧着,卻覺得這舞像是有了瑕疵一般。
這不是百花坊的拿手絕技麼,又是特意排演過,怎麼會有瑕疵,許是自己喝多了,眼花所致吧,秦諼不由得自嘲一下,閉目片刻再睜眼,瑕疵仍在,原本陰柔的九個女子理應盡展女子陰柔之風,秦諼卻從中隱隱看出了些許陽剛之氣。
除卻陽剛之氣,似乎當衆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凜冽,究竟是什麼,秦諼卻捉摸不清。
秦諼由舞姿移向底下人的腳步,一雙,兩雙,三雙……皆是沉穩而熟稔,除了……秦諼眼盯着那雙腳踏出的節奏,忽然心念一動,匆忙站起身來,帶碎了自己桌前的盤碟壺皿,卻不管不顧的衝上首大喊:“皇上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與之同時的是九個女子中的一個,不知什麼時候手上竟然多了一柄劍,竟堪堪的向皇上刺來。
秦諼心裡發急,向皇上奔去,卻因酒力上頭,腳下更是不穩,被裙袂所絆,無力堪堪跌倒。眼睛卻還是望着那個明黃色的方向,皇上,皇上,秦諼的心裡驚恐到了極致。
甚至顧不上自腹下蔓延而上的疼痛。“主子,主子。”似乎是如鏡如花在叫自己,可是秦諼眼裡只有那一抹明黃。
卻見皇上硬生生的要推開身邊的李紫曦,不及躲避將要來到的劍芒!就算是個影子,也不能再讓她在自己眼前受傷吧,沉沉間,皇上心裡落了一嘆。
劍已在眼前。
空氣彷彿凝固了,衆人都看着那絕色女子持劍就要送向皇上,彷彿呆了。
“來人啊,刺客,有人要行刺皇上。”這一句是樑貴妃喊出的,腳下卻不動,終究是女子,還是怕了。
“皇上!”撲過去的卻還是那個紫色的身影。
推不開的,是執念。
原來不知不覺,愛他已成本能,自己以前千萬擔心的,生怕一個深情模仿不像,這下,終於可以不用模仿了。這是李紫曦最後的意識。
閉眼,陷入永夜。
那刺客見一擊未中,拔劍就要再刺向皇上,皇上看到身前的紫曦心裡已是大慟,眼見刺客不放過,連忙掀了紅木桌案,阻了刺客第二擊,外面的侍衛終於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