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侍衛戰戰兢兢的,原以爲這本是個輕鬆的活兒,不想今日將這宮裡的真佛通通都遇見了,生怕主子一怒牽連到自身,忙盡力開脫,“回太后,這,除了商太醫與貴妃娘娘之外,就沒人進來了,連門口都沒人走過,奴才們也不想要讓貴妃娘娘進來,只是貴妃娘娘說是奉了太后的旨意,進去問話,奴才們攔不住,不得已貴妃娘娘才能夠進來的。”
樑貴妃急忙道:“太后,臣妾也是擔心劉嬪妹妹,迫不得已才這樣說的,畢竟那太監,宜嬪也看到了,說劉嬪妹妹要自盡,臣妾是救人心切。不得不這樣說的。”
皇上卻不肯相信樑貴妃,沉下臉問秦諼:“宜嬪,你當真聽到小太監那樣說的?”
秦諼正色道:“千真萬確,臣妾的確是聽到了,放心不下劉姐姐,這才趕過來的。”
一旁的商太醫卻不陰不陽的開口了:“恕微臣多句嘴,宜嬪娘娘顯然是缺少經驗,太天真輕信了,也許那個小太監只是被人安排來提醒貴妃事先安排要做事的時間到了而已,不然,那樣至關重要的人證,貴妃娘娘如今怎麼還說不出一個去處呢?”
樑貴妃立刻怒道:“你是說那個太監是本宮安排的?簡直是信口雌黃!”
“好了,不要吵了。”太后並沒有直言相信誰的,“等晴兒醒過來再說吧。”
衆人一時之間都住了嘴,商太醫並不再退到皇上身後,而是上前也想加入診治,樑貴妃死死的瞪着他,商太醫似乎是害怕了,走路都有些膽怯,在路上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桌子上的一壺茶水應聲落地。
這本是個小插曲,在這樣的時刻誰都顧不上這個。
只是那茶水在地上卻慢慢的變色了。商太醫“咦”了一聲蹲在地上查看,用手沾了一些慢慢聞着,旋即皺起了眉頭並喚來了另一個最近的太醫一起查驗。
太后看到這神情,不由的緊張了一下:“商太醫。怎麼了這是,這茶水有問題?”
商太醫和那太醫低聲商量了什麼,才起身嚴肅道:“回太后,這茶水裡是被下了劑量很大的安眠藥物,以至於茶湯的顏色都變了不少。”
一旁的墨畫煙青驚訝的捂住了嘴。
“我,奴婢,還以爲因爲是陳年的舊茶葉了纔會這樣,畢竟以前,奴婢和主子都沒喝過舊茶,因此對於顏色的變化也沒有如何上心。”煙青喃喃道。像是解釋,更像是自言自語。
“這茶,主子也喝了,那藥實在太苦,殿裡有沒有黑糖果脯之類的了。只得讓主子用茶漱漱胃。”墨畫回憶了下,也跟着道。
彷彿還嫌不夠亂似得,商太醫忽然故作驚訝道:“說起來,這藥用少些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前幾日王太醫您還不是取了一些回家了麼?”
殿裡忽然都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王太醫,一會,又將目光挪到樑貴妃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
畢竟前些日子王太醫與樑貴妃私通的謠言,已經傳得宮裡人盡皆知,哪怕最後樑貴妃將美景匆匆嫁與了王太醫,堵住了衆人的口,但王太醫與樑貴妃關係匪淺,依舊是所有人清楚並且公認的事實。
秦諼知道這時候自己必須沉默了。如果再爲樑貴妃說話只怕會引火上自己身,這商太醫,平日自己竟然不知道,太醫院有這等人物。
樑貴妃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慌,進宮許多年來發生過很多事情。她每件事情都是處於一個局外人觀棋者的身份置之事外,因此對那些感情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她此時只覺得百口莫辯,有類似絕望的心情。
出乎意料的困境也讓她心裡出奇的冷靜,她明白王太醫一有不慎也要被牽扯進來,這時她最不願意看到的。
王太醫不擅長言辭,但此時也明白自己給樑貴妃帶去了多麼大的麻煩,忙跪倒在地,“太后,皇上明鑑,這味藥材微臣的確取過,是因爲微臣拙荊今日總說覺得難以入眠,得了心悸的毛病,微臣是爲了讓拙荊好生睡覺才取的,藥還在微臣家內,一分都不會少的。”
只是這番言辭懇切的話並未得到什麼迴應,皇上只是將目光冷冷的放在他身上,又移走,一言不發。
劉晴在此時終於悠悠醒轉過來。
秦諼首先發現的,太醫們是如釋重負的神情,也看到劉晴的手動了動,爲了降低此時大家對樑貴妃的注意,同時也要從劉晴這裡獲得證明樑貴妃無辜的證據,秦諼忙急切歡喜的走過去,“劉姐姐醒了!”
皇上和太后的注意力也終於被吸引了過去。
劉晴醒來,感受到了許久未曾看到過的熱鬧,太醫們,皇上,太后,還有自己一直心懷愧疚的秦諼。
恍如隔世。
劉晴眼圈一下子紅了,還未意識到自己出了什麼事情的劉晴以爲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傳了出去,才惹來這麼多人,也帶了幾分歡喜的坐起身來,沒有看出太后一如既往的慈愛的神色裡面有對自己的憐憫和微微的責怪之意,“太后,皇上……臣妾……”
太后已經坐在牀頭,輕輕擁了擁劉晴,自從當了太后以後,很少再做這樣的動作了。只是既然孩子已經沒有了,能讓劉晴重新解除禁足的唯一方式,只有打出感情牌了。
“告訴哀家,發生了什麼事,哀家會爲你做主。”
劉晴遲鈍的仍然沒有意識到是自己出了問題,雖然感覺到下腹陣陣疼痛,但與有了身孕的喜悅相比,那實在不算什麼。
“臣妾,臣妾懷了皇上的孩子。”帶了半分嬌意,劉晴覺得自己興奮表現的太明顯不由得紅了大半邊臉。
太后一愣,意識到劉晴並未意識到自己小產了,轉身看了一眼皇上,皇上眼裡難得的帶了幾分憐惜和苦澀,話在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了。
太后也只得轉而言他,“晴兒,你喝了商太醫的藥之後,可有什麼人來過?見了什麼人不曾?”
劉晴看到太后皇上並沒有如自己預想的一般喜悅,心裡不由得有些黯然,歡喜的神色淡了幾分,“臣妾喝了藥,不小心跌了一跤,卻覺得眼皮都要睜不開了,然後再難起身……臣妾好像是困得睡着了?”雖然是事實,劉晴說起來卻帶着幾分匪夷所思。
這的確匪夷所思。跌了一跤睡着了,然後卻小產,這卻有些不可能,劉晴房間裡是鋪了毯子的,連劉晴都未覺得有什麼。
最大的疑問還是在樑貴妃身上了。
“太醫,這孩子,可是摔沒的?”樑貴妃覺得自己必須要想辦法洗清自己了,哪怕是一點點可能,都要盡力撇清。
“孩子摔沒了?”劉晴饒是再糊塗,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狀況,猛然從太后懷裡掙脫出去,“我的孩子,摔沒了?”
太后只是一面敷衍的輕輕拍着劉晴的後背,眼神已經望向了太醫,帶着同樣的疑惑。
商太醫首先站出來搖頭道:“這恐怕不是,劉嬪娘娘是被下藥了才導致小產,並非因爲外力原因。”
其他太醫也在一旁附和道。
樑貴妃的心陡然落到谷底,只覺得要涼到骨裡。
看似結果已近十分明瞭,樑貴妃命王太醫將安眠的藥想辦法下在了劉晴日常用的水裡,這對於樑貴妃來說還是不難完成的。
然後得了信,又礙於秦諼在場,某個親信便讓一個小太監報信給秦諼聽,樑貴妃藉機走開,趕到麒趾宮,給昏睡的劉晴下了藥。
樑貴妃最後不死心,看向皇上和太后:“臣妾沒有做過,何況臣妾怎麼知道劉嬪懷了身孕呢?”
商太醫的表演並沒有結束,又用沉痛的語氣道,“其實前些日子爲劉嬪娘娘診脈,微臣便已看出有孕的跡象,因爲尚不確定,不能明說,這兩天都在配安胎的藥,想來是被有心人看到了。”說着,目光睨了一眼一旁的王太醫。
秦諼實在覺得今日商太醫的表演實在是太頻繁了,可是似乎並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因爲每當大家心裡有了疑惑,商太醫便十分自然的爲大家解疑,解釋的都能使所有人心裡覺得有理。
皇上的眼光看向太后,並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樑貴妃好,劉晴已經在一旁聽了個大概,看樑貴妃在一旁土灰了臉,心中明白了,自己的希望成了失望,還未來及因爲那個孩子產生的快樂卻來得及也完全有理由通通轉化成傷痛,起身憤恨的指着樑貴妃:“你,你,好狠的心!”
秦諼有些不忍,樑貴妃也好,劉晴也罷,都是被利用的人,除了樑貴妃,也順帶絕了劉晴此時的希望,秦諼不得不說一句好心思。上前輕輕握住劉晴顫抖的雙手,“劉姐姐,沒有關係,孩子總會再有的,關鍵是彆氣壞了身子,影響了以後。”
卻在此時,一個聲音帶着幾分冰涼的傳來,“這件事情的確是奴婢唆使貴妃做的,但卻與王太醫無關,皇上太后明察,莫要冤枉了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