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在同時,龔太醫一籌莫展的從屏風後面站了出來,看到秦諼,頗有些無奈道:“微臣方纔用了不少止血的良藥,只是這位公子的血卻如何也止不住,再這樣下去,怕是要不妙。”
“你是太醫,難道連止血都做不到麼,還是你另外打着算盤,有意藏私?”秦諼努力抑制心裡的不安,冷聲問道。
龔太醫慌忙澄清,“藥都是微臣從太醫院偷偷取的,沒人知道是貴人需要,還用了通常最管用的鍼灸之法,血依然止不住,實在不是微臣有意如此,照微臣看,這不是一般的傷口,倒像是中了什麼毒,微臣實在無策。”
秦諼閉眼,慢慢問道:“若真是中毒,該如何解?”
“若真是中毒如此,那便首先要弄清所中何毒,以及毒藥的配方,按照毒藥的性子配解藥方成,萬萬不能隨便用藥,否則只怕會累及性命,只是如今,除非有現成的解藥來解,不然只怕配解藥也來不及了。”龔太醫思索着回答,心裡已經給扶風后的那位人判了死刑。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既然性命不保,我會好生處理,你也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可不要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秦諼心跳得厲害,自然聽出了龔太醫的言外之意,若有解藥,何須請龔太醫來。
“貴人放心,微臣出門便忘了此間事,只一心爲貴人效命。”再三向秦諼保證了之後,龔太醫還是收拾了藥箱,躬身退了出去。
秦諼望着屏風思索着,若是他要死了,臨死前會不會對自己說些實話,畢竟自己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他沒有隱瞞自己的道理。
只是事有萬一,或許他不願牽連旁人,信不過自己。一個字也不願意給自己說呢,而且他三番五次的提到他的那位師父,看得出師徒感情很深,想來一定不會爲了只相識兩日的人置自己師父於危險之地。
雖然自己並沒有打算向皇上告密。只是想了解清楚罷了。
扶風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看到秦諼發愣,笑謔道:“怎麼,聽說要死了,這般捨不得麼?”
“你也知道自己要死了,還這般多舌,念在你我有這番緣分,說說你心中還有什麼未了之事吧,我若做到一定會幫你。”秦諼試探着開口。
“未了之事?我答應進宮行刺,就是因爲心中沒有牽絆掛念。不過一死,扶風看的也淡了。”扶風只是一笑,輕輕淡淡,眉目如風,鳳眼狹長。若不是平日多話,倒是頗俊朗的一個人,宛如松竹,亭亭而立。
真的要看這樣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麼,秦諼咬咬牙,還有一個法子沒有試,起碼要做到自己問心無愧吧。
“你在屏風後面呆着。不要動,不要加速血液流動,我出去想想辦法替你拿解藥。”
“貴人怎麼知道我中的是什麼毒?不用再爲我煩心,我若身死便將我埋在貴人窗後面的那梨花樹下,日日與貴人遙遙相對,也是有趣。”扶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對秦諼說道。
“快點回屏風後面去。我走了難保沒有人進來,在我回來之前,保住你的性命就好。”秦諼冷聲囑咐了一句,便開門出去了,臨走前囑咐瞭如鏡如花她們不要進去裡間。
“主子身子還沒好全。怎麼就要出去,若一定要出去,讓我們隨主子一起去吧。”如鏡如花忙放下手裡的活計,忍不住道。
“我只是出去轉轉,順道去看看曦妃的身子可還好全了,放心就是。”說着秦諼便獨自出門了,方向的確是旎鳳宮。
皇上一定還在吧,雖然心裡想起來仍舊是酸楚的,秦諼腳下還是不曾耽誤,進了旎鳳宮。
皇上果然在這裡,正親手喂曦妃喝藥。看曦妃皺皺眉頭,慌忙將手邊準備好的果脯放入曦妃嘴裡,“還覺得苦麼?那也需要喝藥,良藥苦口。”語氣溫柔的能化出水來。
秦諼幾乎要別過頭了,宛如剜心般的痛楚在心裡慢慢蔓延,這一幕像極了曾經的皇上與自己,吃藥後喂果脯的習慣,良藥苦口的安慰,當真,全部都移送與了另一個人身上。
曦妃正要開口,看到秦諼進來,噙了一絲笑意:“秦妹妹來了?快過來,昨日聽說你也受了驚,可有傷着?”
皇上聞言也別過頭看向秦諼。
秦諼掩飾住心裡想法,竭力鎮靜的向前屈膝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給曦妃娘娘請安,今日身上差不多好了,擔心娘娘的傷,便急忙來看,娘娘無事,真是太好了。”
曦妃只道秦諼是真的關心自己,也十分感動,“快起來吧,陪姐姐坐坐,其實你先養好身子再來也不遲,省的讓人擔心。”
皇上想起昨日秦諼起身提醒,和向自己奔來時候摔倒的情景,語氣也是極爲溫和,“曦妃說的是,左右自己身子要緊,可好全了?”
“託皇上洪福,太醫說無礙。”秦諼低頭,不去看兩個人親密的神色。
“對了,朕一直想問你,昨日衆人之中,是你最先發覺刺客的,在刺客動手之前便起身提醒,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皇上並非懷疑秦諼什麼,只是心裡存着疑問。
“回皇上,是從舞步,臣妾覺得昨日舞極美,也想模仿,便去看舞步,發覺其中一人舞步不夠熟稔,有些急亂,甚至在慢慢的向皇上靠近,心裡覺得有異,忙起身提醒。”秦諼生生嚥下了陽剛之氣的話語,不想讓皇上知道刺客真實的性別。
皇上聞言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諼曾給自己跳過的舞,宨宨身姿宛如昨日,便全信了,點點頭:“難爲你了。”
秦諼惦記着殿裡的扶風,便起身告退:“既然皇上陪着娘娘,臣妾在這裡左右是礙事,那臣妾就改日再來,娘娘要多多珍愛身體。”
李紫曦還想留秦諼坐一會,但看秦諼面色不好,有些擔心,便道:“你快回你那裡休息吧,瞧你,剛能下牀便要逞強,你的心意本宮明白,還是等你好全了再來。”
皇上也順着曦妃的意思點點頭:“還懷着孩子,就該注意些,朕和曦妃都領了你的心意。養好身子就來多陪曦妃說說話。昨日的事,朕心裡有主意,你放心,斷不會白白委屈了你和曦妃。”
像是在心裡慢慢落了一層霜一般,秦諼強笑着點頭要退,身影踉蹌了一下,雖然是心裡有意的打算,卻也多了幾分真。
皇上看到果然放下藥起身去扶,話語裡多了幾分責備:“朕就知道,你身子還沒好,偏還要來,若是你出了意外,讓朕情何以堪,讓曦妃情何以堪。”
只是情何以堪罷了,我於你,孩子於你,終不過是一句情何以堪。
秦諼白着臉:“是臣妾考慮不周,讓皇上擔憂了。這便回去休息。”
皇上皺了皺眉,“你自己出來的麼,真是胡鬧,長樂,你送宜貴人回雲臺殿休息。”
長樂心裡本來就擔憂秦諼,忙領命扶着秦諼下去了。
出了旎鳳宮,長樂看見秦諼臉色,知道她心裡所想,不由得出聲安慰道:“主子也不要怪皇上,畢竟曦妃救了皇上,再加上……皇上待曦妃,是有不同的。”
“怪皇上?”秦諼忽然出聲,“我爲何要怪皇上?我只是在想,皇上出事,你在做什麼,我以爲若是皇上身邊有人會替皇上擋那一劍,也該是你纔是,畢竟皇上待你不薄,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明知道誰都可以去擋那一劍,惟獨她不可以,可是偏偏卻是她去擋了那一劍!”許是方纔那情景深深刺激了內心,秦諼的話變得有些刻薄。
長樂一愣,沒想到秦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面色不由得白了白,“我何嘗不願……”頓時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倏然住嘴,又解釋道:“方纔事態緊急,我只看到主子摔倒受傷,便往主子那裡趕去,一時沒有顧到皇上,直到曦妃擋在了皇上面前,我才反應過來,而那時候已經……我離皇上太遠了。”
原來是這樣子麼,秦諼心裡泛起愧疚,拉起長樂的手,“是我的錯,我方纔看到,心裡實在難過,這種事,哪能怪的你,曦妃她,我終於是感激的,若不是她,那皇上就……我又能說什麼呢,只要皇上無事便好。”
長樂知道秦諼是真的難過,就連她自己看到皇上對曦妃,心裡都莫名的會泛酸,何況是主子。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只得道:“主子快回雲臺殿吧,皇上也不過是對曦妃心存感激罷了,其實也時時記得主子的,每次都要問過太醫主子的情況。”
“我們先不回去,我身子無事,我有事需要你幫助,對了,昨夜袁鶴抓了一晚上的刺客,刺客抓到了麼?”秦諼想起扶風,心裡着急,又想起昨夜扶風一夜未歸去做的事情,忍不住問道。
“主子打算去哪裡?不必親自去,交代給我就好,我擔心主子身子……刺客沒有抓到,倒是在湘嬪殿後發現了刺客的衣服,還有沾血的面巾,皇上知道後很生氣,已經命人將湘嬪送到宗人府去審問了。還有麒趾宮的其他宮女太監也都沒有饒過,幸好劉嬪娘娘帶着手下人出宮了,不然怕是也要受到牽連。”長樂將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秦諼點點頭,並不同情,想來劉晴回來就是麒趾宮的主位了,“我們去侍衛所,我需要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