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貴妃笑的回道:“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只是想着今日一起熱鬧熱鬧,特意備了許多煙花,趁着雪夜,大家一起看看煙花豈不是美事?”
皇上聽到首先讚道,“這倒是個精巧的主意,只是怕母后耐不了冬寒。”說着用徵詢的眼光看向一旁的太后。
太后聽得也是一臉意動,“哀家這狐裘,可是耐寒的很啊,難得玉真有這樣心思,皇上也喜歡,哀家不願掃你們的興,一起去看看湊湊熱鬧也好。”
太后這樣一說,衆人便決定下來,很快便撤了歌舞,重新穿了外氅,嚴嚴實實的,一併都跟着樑貴妃往外去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銅臺上,選了一塊開闊的高臺平地,衆人都是興奮和期待的神情。
秦諼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陳卿琰的那句話,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不由得怏怏的,提不起精神,雙手攏在袖子裡,在寶藍色上衣上又披了貂裘,身子感覺不到寒意,一張臉卻淡淡的。下意識的用目光搜尋着容嬪,發覺她獨自帶着葛衣浣素站的遠遠地,臉上掛着笑容,眼裡卻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倒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難道她也知道什麼?秦諼心裡犯起了嘀咕,也不由得跟着容嬪一般躲開人羣,遠遠觀望着。
樑貴妃看衆人就緒,都一副期待熱鬧的神情,也很滿意,轉過身子示意良辰,良辰吹起來胸前掛着的竹哨,很快,絢爛的煙花在哨響之後綻放在夜空裡。
雖然脆弱而短暫,但是那一瞬間綻放的美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所有人的眼神和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了天空中。
連原本滿懷心事的秦諼都不由得在心裡驚歎起來,爲着這美麗,腳步忍不住的往人羣聚集的地方去,可腳步才動。心念立醒,看向容嬪,仍然是一個人站在那裡,臉上掛的笑容未曾變過一份。心裡倏然警覺,停下腳步,滿天的煙花凋謝,秦諼聞到了空中淡淡的硝煙味道。
隨即又是更加盛大的花火慢慢在夜空燃放着美麗,樑貴妃的確是用了心思準備的。
秦諼收回了目光看向煙火下的皇上,正擁着曦妃,和她一起欣賞着這難得一見又一瞬即逝的美麗,曦妃在皇上懷裡,笑容裡有幸福的意味。太后旁邊是殷勤的樑貴妃,另一面是也被煙花吸引住目光的劉晴。
秦諼忽然覺得這副情景很刺目。宛如一幅畫卷平靜安詳,卻從來不曾有過她的位置。
原本停了的雪花似乎感知到秦諼的心情,忽然在空中重新飄蕩起來,秦諼伸手一一接住,讓指尖的暖意將它們融成水。如淚。
漫天的煙火彷彿失去了顏色,再溫熱不了秦諼滿眼的冷色。
“太后娘娘若是喜歡,不如親手放一隻如何?臣妾特地爲太后準備了一個富貴壽長,可是所有煙花裡面時間最久最美的。
太后臉上涌現着淡淡的歡喜,“你這孩子,素來最是有心的,拿給哀家來吧。哀家親自放一放,看看你準備的富貴壽長如何,若是不好哀家可是要罰你。”
“若是太后覺得不好,那臣妾首先都要自責的要死了,太后見到心疼玉真還來不及哪裡還捨得罰?”樑貴妃笑着向太后撒着嬌似的使性兒。
“你這張嘴啊,真真是。讓哀家奈何不了。”太后雖是這樣說着,面上歡喜和疼愛之色卻是愈加深了。
良辰親自將那“富貴壽長”捧來,放到太后面前,同時將火石遞給太后,太后便藉着火石。點燃了那根引線。
隨即衆人便驚呼起來,天空忽然綻放出了“富貴壽長”這四個字,久久不散,太后臉上也是由衷的驚喜,隨即,四個字慢慢消散後,緊接着是萬花齊放,一時將夜空裝點的繁盛如錦。
只是衆人的笑意並沒有維持多久,太后手邊的這個禮花竟然無故燃燒起來,太后等人還愣着未動,那禮花竟倏然爆裂,幸好一旁劉晴反應得快,將太后拉在身後,同時以袖遮住,以免有爆裂的東西濺到太后,皇上也帶着德妃急速退了幾步,樑貴妃慘白着臉,也被良辰拉退了,卻聽衆女又是一聲驚呼,劉晴身上有火星濺到,竟然燃燒了起來。
劉晴忙又推開太后,一時情急正要用手去拍打,劉晴身後的水墨煙青已經從驚慌中反應過來,脫下自己的外氅就往劉晴身上撲去,幸好還飄着雪,外氅都溼着,纔沒有燒着,只是身上的水狐小襖已經散發出難聞的焦味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終於是有驚無險,饒是如此,劉晴一張臉已經是慘白慘白的,驚魂未定,太后也在一旁面色發寒,隨時要發作的樣子,皇上拉着曦妃退下,看衆人好歹無事,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本來是好好的心情卻生生被破壞,心中生了不快,又瞥見一旁的樑貴妃,忍不住遷怒道,“貴妃,這般危險的東西怎麼就想起讓太后去放呢,萬一出了事情,貴妃你就算萬死也難辭其咎!這次你實在是考慮不周。”
太后也在一旁冷着臉,在拉過劉晴仔細確認她無恙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發火:“哼,富貴壽長,富貴壽長,哀家是看你嫌哀家活得長了!既然是專門爲哀家準備的,怎麼也不請人千萬檢查清楚?這般當做兒戲,越發不拿哀家當回事了是麼!”
樑貴妃聽了連忙跪下,“這件事是臣妾的錯,請太后和皇上息怒,臣妾明明請專匠檢查過,確認沒有紕漏之後纔敢拿來給太后,只想着給太后博博樂子,真的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秦諼忽然想到了什麼,偏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容嬪,見她望着漫天雪花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自言自語道:“真是可惜了,好巧的雪。”聲音很輕,還是落在了一直注意她的秦諼的耳裡,淡淡一句,容嬪也往人羣中間去了。秦諼心一跳,看來這是容嬪早就知曉的麼,若是無這場雪會如何?
看這樣的情形,就算無雪,也不會釀成多大的禍,除非,還有什麼有助於燃燒的東西。
想到這裡,秦諼忽然覺得薄涼的空氣裡硝煙的味道更加濃了,心裡一時恍惚起來,卻聽見太后火氣未消:“行了,你好好回你的永和宮反思反思吧,若是覺得六宮事務繁重,就找晴兒替你處理,若是下次還像今日這般辦事不力,哀家絕不會輕饒了你。”
這還是要給樑貴妃一個機會,想要放過的意思,秦諼聽不出什麼感覺來,無意間覺得這幾日針對樑貴妃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多了些。
秦諼腦海忽然清明一片,這一連幾次,是不是有人暗中在針對樑貴妃?究竟是誰?看容嬪模樣像是知情的,會是她麼?可是陳卿琰又是如何知道的這件事情,與上次刻意維護容嬪那件事有關係麼?
一時間秦諼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千萬個疑問。
樑貴妃白着臉,恭順道:“臣妾謝太后寬宏。”
太后攜着劉晴尤自怒氣衝衝的走了,皇上也沒有太責難樑貴妃,想來終於是想着她這次準備的辛苦,只是略微斥責了幾句,也帶着李紫曦下了銅臺,原本該高興熱鬧的新年夜就這樣被搞得不歡而散。
樑貴妃慢慢在良辰的攙扶下起身,向圍觀的表情各異的衆妃們淡淡道了一句:“都散了吧,早些回宮。”說完也回了永和宮,精心準備的一切,想要重新討回太后歡心,穩固自己貴妃之位的計劃反而被搞砸了,樑貴妃的腳步有些踉蹌。
只是神色很淡,在夜空下看的薄如紙,卻並沒有十分怒氣衝衝或者怨氣沖天的神情,總是高傲的姑娘。
是啊,一個有點倔強和高傲的姑娘而已,秦諼原本對她的不忿之意忽然煙消雲散,轉而有些同情起來。
彷彿又回到那個竹林的下午,“你的衣服在這裡。”冷冷的語調,卻是磊落而光明的,曾讓瑞珠心生感激。
秦諼嘆了口氣,隨即也帶着如鏡等人上了肩輦,回雲臺殿去了。
回到殿裡,心思尤不能安定,若果然真的都是針對樑貴妃的,那麼目的是什麼,還有樑貴妃母家出事莫非也是其中的一環?想到這裡秦諼忽然不寒而慄,究竟是誰這麼大的本事,竟然手都能伸到前朝之上,這對於宮妃來說無疑是犯了大忌。
真的是宮妃所爲麼?
琦悅殿裡,葛衣和浣素一臉嚴肅的對容嬪道:“主人今日遣小融子來信,說徐鶴已經找到,可以繼續按你的計劃行事,只是下一次,不能再這樣不痛不癢的。”
“不痛不癢麼,”容嬪有些慵懶的打了一個呵欠,今天若非是下雪,憑自己提前備下的那些硫粉,只怕絕不僅僅是不痛不癢的程度。
想到這裡,眼裡倒是閃過一抹意味深長,今日她總覺得雲臺殿的秦諼一言一行都仔細注意着自己,莫非是懷疑到了什麼,還是隻是爲着提防自己的算計?
腦海裡忽然想到了扶風,想起那日他逼自己答應的事情,不覺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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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