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鏡如花被猜中心思,也因着這些日子相處發覺秦諼的確是個好性子的人,也不再隱瞞,點點頭,如鏡想着方纔長樂正色向她們的囑咐,首先問道:“主子是不是以前就認識長樂姑姑啊,總覺得她對主子很是重視呢。”
秦諼的手指慢慢劃過紫檀鏤花雕木,傳來的冰涼溫潤的觸感讓她的心也覺得溫涼着,眼神凝着如鏡如花,“我和長樂自然是舊時。”才說了一句,話語便停了,忽然問道:“你們知道長樂未央二人以前還服侍過誰麼?”
如花奇道:“難道兩位姑姑不是一直服侍皇上的麼,怎麼,以前還伺候過別人?”
秦諼笑笑:“看來你們對德懿仁皇后的事情也是沒聽過多少的。”看主子吊了半天胃口,如鏡如花有些急了:“皇后娘娘不是染病薨逝了麼,我們哪裡知道先皇后的舊事,主子快說吧。”
德懿仁皇后的事在太后的嚴壓下不許任何人再提,一是怕惹太多是非閒話,二是怕觸了皇上心思。如鏡如花二人自然是很少聽聞的。秦諼也猜到了,也不再繞彎子,開口道:“長樂未央以前是服侍德懿仁皇后的,皇后薨逝了,皇上思念皇后,纔將皇后身邊的兩位舊人帶在身邊。”
秦諼從嘴裡吐出自己的諡號,覺得渺遠陌生着,心裡覺得諷刺,不禁苦笑一聲:“我曾與還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相識,她真是個好人啊。還曾施恩於我,我一直銘記在心中,與長樂也是那時候相識的。”說着又笑了笑:“那時我還是個孩子。”
看如鏡如花聽得入神,秦諼又問道:“知道我爲什麼要入宮麼?”話音落了,也不等她們回答,秦諼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說出了讓如鏡如花大吃一驚,陡然升出一陣冷意,心情半天都難以平靜下來的那句話“因爲我要替皇后娘娘報仇,她是被人害死的。”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如鏡如花已然是宮裡人人都要尊稱一聲姑姑的女官,錦繡華服,人人羨慕,忽然想起她們是如何一步步的走向了這條道路,似乎就是從那個看似閒散的午後,聽主子說出了那個驚天動地的秘密開始,從此主子在她們心中不復最初的和善溫婉,而是如同一個剛從煉獄走出的,詭譎的妖精。
她們還能記得那日,主子的話遙遙傳來:“這也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今天告訴你們這個,是因爲信任你們,也是需要你們,除了長樂姑姑,我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你們願意幫助我麼?不願的話我也不會逼迫你們,只是我們主僕的緣分怕是要盡了。”
像是妖精一樣的,會蠱惑人心的語言再一次傳來:“而你們也便是這宮裡面,一輩子默默無聞的,誰都可以將你們捏扁揉圓的小宮女罷了。”
而那時從未經歷什麼險惡事的她們,看到主子熾熱的幾乎要燙人的目光,膝蓋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只要主子不嫌棄奴婢,奴婢願意跟隨主子,火裡火裡去,水裡水裡去。萬死不辭。”
那是她們的聲音,也是她們的誓言,從此她們再也回不去那些擁有簡單生活構想的日子,而她們心裡隱藏的,帶着一點點熱度的關於對尊嚴和滿足野心追求的想法,也在心裡慢慢的清晰明朗。
怕什麼呢,所擁有的就不多,一條賤命罷了。若可以拿僅剩的這些去搏一搏,也許真的能換來自己曾經想都不敢想的錦繡前程。她們在叩頭的瞬間決絕的想着。
秦諼本來有些後悔,覺得話說出的有些莽撞了,這兩個丫頭怕是要嚇壞了,結果看到她們倆慘白着臉,卻還是跪着表示要追隨自己,心裡有些感動,伸手扶起她們,用手心的熱度去溫暖她們冰涼着的手,溫言安慰着:“放心,我不會要你們涉險,你們不要太過擔心。”
如花待心情稍稍平復後問道:“主子,不知是要找誰報仇?害死先皇后的人究竟是誰。”秦諼還將她們的手合在手掌,試圖向她們傳遞過去溫暖,聲音裡卻透露着消散不去的寒意:“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但長樂姑姑說最有可能的便是和嬪,無論如何,她於此事是逃不出去的。”
如鏡聽了,不免吃驚的叫出來:“和嬪?就是上次我們在曲荷軒見到的那個娘娘?”看到秦諼點頭,如鏡又道:“那主子接近和嬪是爲了找她……”說着,捂住了嘴,眼裡有些驚惶,好歹也是個嬪位的娘娘,如鏡以前見都見不到的人物,主子卻想着要去找她報仇,真是太危險了,是她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鏡如花二人如果知道秦諼心裡的目的還有重回後位母儀天下的話,恐怕當場要暈死過去。
秦諼看着她們倆合不攏的嘴,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看你們這點出息,記住了,今天的事情可不許給任何人說,要爛在肚子裡面,以後要學的穩重些,心思都藏起來,別都寫臉上讓人笑話。”說着,端起紫砂壺倒了一杯茶,說了許多,有些累了,主要是擔心着,怕她們兩個不能接受,如今看她們答應了,也放心不少,如此以後行事也會放變許多。
至於背叛,她自然對如鏡如花是不能全信的,但她絕對不允許她們倆背叛她,她自然有辦法將她們兩個人的心牢牢的拴住。
如鏡本來還想問問秦諼是怎麼打算的,但看秦諼表情有些倦了,只好收住了話頭,在棲鸞殿的三個人一時心裡都各有所思,誰也沒有注意到窗邊一個黑影一閃,然後直直的跑向了樑貴妃的主殿。
那身影自然是常喜,他今天看長樂姑姑竟然來了永和宮,卻不去主殿直接來了棲鸞殿,心裡好奇,無奈李輝一直在只能乾着急,眼見長樂走了,又趁着李輝去打掃,偷偷在窗邊聽秦諼三人對話,竟無意間知曉了這個秘密,一時心情難以抑制的激動起來,這麼大的秘密,樑貴妃知道了,一定會好好賞自己的。
王恩在門口看見常喜遠遠的跑來,眉頭輕輕皺了皺,好歹名義上是棲鸞殿的,這麼明目張膽的就過來,也不知避嫌,但願主子沒用錯人。
想着常喜已經站在王恩眼前了,臉色頗爲激動:“王公公,快帶我去見貴妃娘娘,我有重要的事情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