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樑貴妃離着秦諼稍稍遠些,如鏡如花鼓起勇氣靠近了樑貴妃,這是後 宮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宮妃,以前是她們在塵埃裡默然仰視着的人物。從第一次正臉瞧見這個人到第一次離貴妃如此近。
彷彿也沒有過太多時間。
如花看了眼秦諼,再次鼓起勇氣去拉了拉樑貴妃的衣袖,一旁的良辰瞧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纔要發聲,卻見如鏡在拼命做噤聲的動作,看着兩個年輕稚嫩又是充滿惶恐的臉龐,良辰終於還是忍了。
樑貴妃回頭,見是秦諼身邊的兩個丫頭,看那眼神,充滿着對自己的畏懼又彷彿有滿腹話語想對自己說一般,樑貴妃不由得聯想到秦諼方纔的眼神,忽然好奇起來,總覺得有什麼事是和自己有關自己卻並不知曉的。
看了一眼並沒有在意自己的太后和皇上,樑貴妃還是悄聲出了裡間,到了殿外,小聲但是依然充滿威嚴的問向如鏡如花,“可是有話同本宮說?”
如鏡如花忙點頭,正欲開口,卻又不知怎麼說,畢竟主子並沒有把全部告訴自己,撓撓頭,如鏡如花只得你一言我一語的將她們知道的全部告訴了樑貴妃,從小陶子折梅那一節起。
樑貴妃聽得眼裡疑光大盛,身後的良辰也將眉毛皺成一個難以紓解的結。
“你們主子沒告訴你們賬簿內容是什麼?你們也沒去看?”樑貴妃的聲音很涼,對這番話半信半疑,她知有人在暗中對付她,她卻不信秦諼有這般的好心。
“主子只說這是和貴妃娘娘……”如鏡正要說化敵爲友幾個字,卻覺得有些不妥,想了想才道:“示好的證據。”緩了緩又道:“奴婢們看了也幫不到什麼忙,奴婢們未曾識字。”
示好?樑貴妃眸色忽然複雜起來。 wWW¤ тt kán¤ ¢ 〇
“那她爲何不拿來與本宮看?”
“主子只是將兩個冊子貼身收着便再沒有提這件事了,奴婢們也都快忘了這件事,今天主子又被迫裝暈……”說完如鏡立刻臉色煞白的捂住了嘴。一旁的如花忙圓道:“不是不是,主子昨日染了風寒,身子一直不大對付,今日便是跪暈了。”
樑貴妃卻並不關心這個。這些事情問兩個丫頭也問不出來,需要當面問問秦諼,想到這裡,轉身給了良辰一個眼神示意,接着未曾表明什麼態度便回了內殿。
如鏡如花兩個人搓着手,心裡依然七上八下的忐忑無比,也不知究竟有沒有用。看向良辰,良辰卻只是抿着嘴,心事重重的跟着樑貴妃進去了。
太醫來得很快,雖然是冬日。但是一聽說是來養心殿,加之距離又近,還是比秦諼預料的來得早。
秦諼心裡有些緊張,不知道裝暈會不會被看出來。
來的是齊太醫,看到暈在牀上的秦諼。微微皺了皺眉頭,路上早就聽長樂未央說明了由頭。請過安後先不忙着把脈,便把藥箱的鍼灸袋拿了出來,抽出幾根銀針慢慢刺向秦諼的幾個穴位。
秦諼吃痛,頓覺得靈臺一陣清明,知道差不多是時候了,只得輕輕呼了一聲。便慢慢睜開眼睛。
隨即是“猛然”發現太后皇上等人就守在牀邊,忙起身虛弱的行禮,末了不忘附上一聲,“臣妾該死!”
一場戲演的很足。
樑貴妃看在眼裡,嘴角上浮的笑容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齊太醫並不懷疑什麼,又替秦諼診了脈。才安撫一旁神色頗爲緊張的皇上和太后:“太后與皇上莫要憂心,宜嬪娘娘並無大礙。只是約莫跪得久了,終究是氣虛了些。平日還需要注意三餐正食,不過這也是有了身子的人常有的毛病。”
皇上才放下心來,輕聲對秦諼道:“你覺得怎麼樣了?是朕的疏忽……”
良辰看到這場景。心裡估算了下時間,悄悄退了出去。
等杜若和陳阜帶着美景到養心殿的時候,已經是披了一層風雪,良辰看到美景半是真心半是有意的迎了上去,自然的替她拍落了一身的雪,一旁的陳阜和杜若只以爲二人是許久未見情分難捨也未懷疑,各自整理着衣裳,脫了還滴着水的外氅,怕在主子面前失儀。
良辰趁着這檔子時間,揹着杜若陳阜二人,嘴脣輕動,用只有自己和美景能聽到的聲音對美景叮囑了幾句話,美景眼裡是一片茫然之色,不過還是很快領悟了欣喜於這次終於不是要去害人,輕輕點了點頭。
幾個人帶着美景進去,三個人給皇上太后依禮請安。一瞬間殿內所有人的心又都提起來了,薛茜桃看着秦諼,眼裡閃爍着嘲弄,秦諼心裡不安的看了一眼如鏡如花,後者也是同樣不安的眼神,皇上和太后眸色晦澀不明,只有樑貴妃倒是坦然如初,仿若不干己事。
“既然宜嬪無事,幾位太醫就下去吧,回頭好生要替宜嬪看住孩子,這一脈哀家可是期盼的很啊。”
瞬間的沉寂之後,還是太后先開的口。
幾位太醫哪裡看不懂眼前形勢,知道輕重,忙不迭的都行禮倒退着出去了。
聽見養心殿的大門被關上,太后的目光才投向美景,此時倒是不慌不忙,表面十分慈祥的問美景:“如何?不在這宮裡伺候了可否想念?王太醫待你如何呀?”
美景聽到問及此事,耳根忽然覺得有些燒,還是竭力鎮靜回答:“奴婢,奴婢自然是想念的……”說着目光十分留戀不捨的掃了樑貴妃一眼,又想到什麼似得臉一紅:“夫君帶奴婢也好。”
不知怎麼,樑貴妃聽到這一句,心驀然一跳,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慢慢在心底蔓延。
太后笑了幾句:“你是好福氣的丫頭啊,碰上的是好主子。”
殿內氣氛看似緩和了幾分,只是下一句,太后嚴肅了面容問道:“當日永和宮棲鸞殿招賊人的事情,你可是還記得?”
美景看了一眼龍牀上的秦諼,認真點了點頭:“回太后,永和宮一共也沒發生過幾件大事。這件事奴婢是記得的。”
“記得,就和哀家和皇上說說,當時是什麼情況?”
美景想到良辰方纔與自己說的,迅速整理了下思維。回道:“回太后,當時奴婢看永和宮所有下人都被叫去了後院,便去檢查永和宮各殿門窗,恰好看到宜嬪娘娘從永和宮外來,還與奴婢攀談幾句,只說一人有些害怕,奴婢便陪着宜嬪娘娘回棲鸞殿,走到那門口卻聽見有動靜,奴婢與宜嬪娘娘心慌的不得了,便將殿門從外鎖上去後院搬救兵了。”
一番話說得與秦諼所說無二。
滿殿人的心又重新落下了。皇上看着還白着臉的秦諼,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愧疚。開口想安慰幾句,卻不知怎麼說纔好,忽然感到眼前女子已經將手放在了自己手上,溫涼的暖意。眼神裡是安慰和笑意。皇上只覺得心頭一熱。
太后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薛茜桃身上,薛茜桃一開始是滿臉的不可置信,開什麼玩笑,賊就是樑貴妃安排的,卻讓自己的心腹跟着秦諼一起去捉,這根本不可能,這番話卻說不出來。她不知道樑貴妃與秦諼之間,是什麼悄悄改變了她這番算計!
感受到太后目光裡的怒意,薛茜桃立刻硬生生的收去了所有表情,換上幾分欣喜,“臣妾就知道,都是誤會。這樣太好了,臣妾生怕會害了秦姐姐。”
“你的那些話,是從哪裡聽來的?”太后並不理會薛茜桃這一副神情,多年深宮經驗她尚且知道什麼該信什麼不該信。
“臣妾,臣妾。許是臣妾記茬了,或是秦姐姐說錯了,總之,是臣妾該死,臣妾不敢口無遮攔,信口雌黃。”薛茜桃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十分不甘心的將身子伏到最低。
太后還想說什麼,皇上已經開口道:“好了,好了,折騰了大半天了,到底是個誤會,有美景來不就真相大白了?貴人起來吧,早點回植萁軒,杜若和陳阜也送太后回去吧,朕親自將宜嬪送回去。”
知道皇上到底是不忍心,覺得薛茜桃無心,秦諼沒有因爲這次輕縱了薛茜桃而覺得不滿。這次就算是處罰她,也斷不會很重,畢竟一開始她就不是向自己興師問罪,畢竟一開始就是姐妹情深的戲碼。
這不過是個“誤會”罷了。
而秦諼,對薛茜桃已經厭惡到了極點,要的絕對不是不痛不癢的處罰,與其那樣,秦諼不如等待下一次機會。
各人都依着皇上的話散去了,皇上將秦諼抱上御輦,果然親自送回了雲臺殿。
中安宮背後的一片陰影裡,一個身影默然看到這一場景,心中卻不知是何感受。“如此,你可是歡喜了麼?”
而皇上的溫柔並沒有持續很久,讓秦諼喝了些巧巧剛熬好的粥以後,看秦諼慢慢睡下,呼吸勻稱,表情美好。
便小心的爲秦諼掖好被角,出門去了。
皇上剛走,本來睡着的秦諼便立刻掀起被子坐了起來,看向房門,表情既有茫然又有苦澀。
冬日的夜總是來得特別快,似乎只是一晃,太陽便落山了,雖然陽光在這樣的季節裡依然是冰冷的,但與之相比,黑夜似乎更加難熬。
用了晚膳,聽如鏡如花嘰嘰喳喳的對巧巧說着白日的“驚險”遭遇,秦諼嘴角還是忍不住慢慢勾起。
這兩個丫頭,着實也不錯,說真的,可要比那老實的長樂和火爆的未央機靈的多。
看着桌上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兩本冊子,晚上,應該是會來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