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8年的10月間,隨着各地農稅法案的逐步鋪開,雖然各省議會的態度發生的極大的轉變,考慮到實實在在選票的問題,各地都開始了逐步鋪開的農業稅改革。
但事實上,撬動這一關係到幾乎9成國民利益的重大改革,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整個實施過程將是極其艱難的,秦鎧出示給張佩綸看的電報,都是來自於各省派駐的情報司、軍方的秘密調查……其實,其中大部分內容甚至都不需要進行調查,地方上接連不斷的發生各種農民和土地資源所有者的激烈衝突,部分地區幾乎都已經完全的表面化了。
不過,好在國家農稅法案並未明確各地議會最早啓動改法案的時間表,而這一時間表給予的週期更是長達一年,也就是說,最早啓動實施地方新農稅制的省份可能是10月1日,也可能是《國家農稅法案》通過後的一年……1889年的9月底。
但是,考慮到選票的問題,大部分地方行政長官自然不會去故意延後執行,畢竟,根據憲法規定、5年一任的選舉,到時候,如果這件事情上落下了把柄,那可是存心和自己政治生涯過不去!
而基於同樣的原因,各地的行政長官中,願意率先施行的也心存顧慮,畢竟,一旦執行新農稅法案,會不會弄出亂子來?會不會是大亂子?這一切,顯然也是難以預料的,更何況,地方行政部門都在草臺子搭建中,執行力度自然也未必有多麼高效!
張佩綸原本打算仔仔細細的看一番這些電報,結果,稍微翻閱了一下,他就猜到了這位秦大總理爲什麼一臉的疲勞模樣,這些電報顯然是經過總理府下屬的機構整理後送上來的,除了一些重要的電報件外。其中還羅列了大量類似的電報信息。
同時,電報上還有軍政部、內務部、農業部官員的提出的意見,而從電報收到、各部門轉辦,最終送到秦鎧的案頭,時間都在兩日之內,這樣的效率,倒是讓老張也頗爲驚訝。而這樣效率下,這秦烈風估計也忙的夠嗆。
不過,張佩綸很快就從電報上看出了一些問題,考慮了片刻,他還是開口問道:“秦總理……”
剛想發問,秦鎧已經開口打斷他的問題。“幼樵,不是公開誠,你我還是老稱呼吧,這總理……總理的……我豈不要也要稱呼你張議長……談起話來,也有些個別扭!”
張佩綸也是哈哈一笑,改口問道:“烈風,這電報中我看多處都提到了什麼裴……這組織。我記得福州當時也搞過,不過只是推廣什麼新稻種和化肥種植,兩廣似乎有的!現在電報中提到這裴的,我粗略看了看,湖南、江西、浙江、山東、河南等地都有出現,我想,這應該不是各地模仿兩廣的新動作吧!”
秦鎧哈哈一笑,“幼樵。這個……自然不是各地農民自發組織的,去年年初,兩廣新青年社、南洋大學、兩廣裴就組織了一批各地的成員進行培訓,讓他們回去發展當地裴,咱們中國要富強,首要的是把這土地的問題解決,否則。久必生亂!”
這個答案倒是在張佩綸的意料之中,這秦烈風想來就善於搞這些個雜七雜八的名堂,早年在福建搞的保安團,後來搞的護國?軍、新青年社。乃至現在的復興黨,無一不是極其重大的舉動,由此倒是可以推斷出這“裴”作用之一二。
“烈風,難道你此舉也是爲農稅埋下的伏筆?”張佩綸細想之下,已經驚訝於秦鎧的手段,要知道,快2年前的那場北京之變後,雖然滿清的王朝轟然倒塌,但是,這秦烈風當時可沒有暴露絲毫要在短期內問鼎國家大權的意圖,而現在細想下來,當時候,也只是這位的暫時隱忍,而當時的隱忍,換取的卻是淮軍體系從軍方的主動退出。
問題是,之後中俄間發生的大規模衝突,最終由軍政府主導發起的一系列反擊,現在細細想起來,這到底是誰挑起的戰爭,還真不好說,但這結果,確確實實的將秦鎧送上了如今的高位!而他這一番苦心、從底層創建裴來對抗舊地主和既得利益集團的策劃,細想起來,卻是拿捏十分到位的妙手。
“我哪有想得這麼遠!”秦鎧擺擺手笑道,“幼樵,你今天來了,我卻是有事要與你商議,這農稅鋪開總得有個領頭羊,廣東、廣西其實去年就完成了農稅改革,如今的局面,我倒是希望能有的幾省率先鋪開,通過這裴發展,一舉把這農稅改革的事情辦了!”
張佩綸自然明白秦鎧的意思,這農稅方案的鋪開,那絕對是上千年來最驚天動地的大事件,這其中的阻力,他也是仔細考慮過,熟悉的大員們,如新任財政部長張南皮、浙江省長湖南省長鄧修成、湖北省長黃體芳這幾位也是暗通消息。
目睹兩廣、福建的巨大工業能量,這幾位清流乾將現在的思想早已發生的重大的變化,畢竟這種龐大的生產力如今可是掌握在復興黨手裡,他們的想要引入的難度並不大,唯一的疑惑是,秦鎧到底什麼時候考慮將工業向他們所在的省份擴張而已,畢竟,復興黨登上如今的神壇,他們這些同盟軍也是功不可沒,否則,秦鎧也不會全力支持他們執掌地方。
但是,這位秦大總理也是太過激進了,上臺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此開天闢地的大事件,張南皮拍發給張佩綸的電報,甚至直言,“到底是一步登天,還是永不超生,皆在如此豪賭之中!”
不過,張之洞的眼光倒也不差,他與張佩綸的交流也有意請他詢問秦鎧暗藏的手段,畢竟,這位秦大總理歷來辦事都是異常的穩紮穩打,沒由來如此的激進!
現在秦鎧直接了當的提起他推行農稅新法的打算,那就是由幾省先行推動,然後點面鋪開,但是,這件事情上,他顯然希望張佩綸來配合一下,也就是說,除了南洋體系直接控制的幾省外,浙江、湖北、江西和靠近北京的直隸也能迅速打開農稅法案的推進局面。
當然,率先推行的省份,作爲內閣總理的秦鎧很自然會給予另外一薪面的優惠,而這些東西則是看得明白、立竿見影能對地方上產生重大影響的東西……比如鐵路、公路的規劃、比如中央財稅對地方的激勵措施、比如地方工業投資的項目!
這些個東西,秦鎧稍微亮了亮,張佩綸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巨大利益,這位秦大總理拋出了農稅這個巨大炸彈,而且,由於新政府憲法中已經明明確確將全面公選列入基本條例中,所以,除非現政府倒臺,否則,誰去阻止這個方案,就意味着政治上的自殺。
而目前地方財政的主要來源都是農稅和厘金,問題是,新政府歷來對厘金深惡痛絕,已經三令五申禁止厘金稅的徵繳,更直接的手段,則是直接卡掉了地方稅收的權力,所以,地方商業稅和國稅的補貼,將是地方財政日後的支柱,而若是新內閣在這方面的扶持,那將意味着巨大的地方財政收入!
晚些時候,張佩綸回到官邸立刻向地方上執政的數位清流派系官員發出了電報,敦促他們立刻展開新農稅的推進,當然,這都是爲了地方上爭取更多的發展資源而當天晚上,新任財政部長張之洞也來拜會了張佩綸。
對於秦鎧這個以資源換法案推進的做法,張之洞倒是十分讚賞,只是,讓他這個新任財政大臣疑慮的是,目前新政府財政收益的狀況可謂是十分糟糕,這位秦大總理許給地方的好處,將如何來兌現,這可是大問題,而國家財政的困難狀況,從前內閣總理大臣李中堂留下的國庫盤點清單中就可見一斑。
1887年整整一年間,由於中俄發生大規模戰爭衝突,軍費一下子增長驚人,一共支出軍費1700萬兩白銀,此外,新軍整編和軍備補充,開列給軍政部的軍費3000萬兩,可一點都沒省下來,到了年底,新軍規模再次膨脹,軍費額度又大幅度上升,此外還增加的海軍費開支550萬兩,整個一年間軍費支出最終數字是白銀6400萬兩。
不過,由於裁撤大量淮軍和舊八旗軍隊的軍費都省了下來,加上,這一年海關稅收入,因爲舊條約談判中提高了關稅,從原來的5提高到10-15,整體海關稅收益增加了80,達到了5300萬兩,此外,農稅、鹽稅、商稅、地方厘金等收益一共收入4500萬兩,此外,新內閣以廢止舊的不平等條約爲名,暫停償還各國借款,這也剩下了一筆銀子,種種手段,這突然增長的軍費纔沒有讓新政府臨時內閣倒臺。
但是,由於大淹政府部門的重建,當年度的行政開支增幅也超過了30,事實上,1887年新政府整體財政收益僅有不到300萬兩白銀……但這個結果,已經比前清政府常年的赤字要好上一些了。
張佩綸聽到張之洞介紹的財政內幕,也是大爲尷尬,不過,他考慮了片刻,還是很肯定的告訴張之洞,不管新內閣能否給予各方面的利益,但是,推進農稅卻是各省必須立刻做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有南洋體系下的裴協作,雖然秦鎧並未明言地方的巡捕局和駐軍的立場,但這卻很容易判斷,與其晚動不如早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