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鎧在憲政綱要裡顛覆性的提出皇帝之權決定於憲法之限制,皇帝的繼承取決於民意之抉擇,而憲政根本之憲法,現由內閣集體共議而成,憲法修正的權力在民選內閣之後,由民選之國會來決定。
這憲政綱領的提出,非但把滿清權貴徹底排除在權力機構之外,更將皇權的地位大大的降低了,這小皇帝光緒作爲第一任君主立憲的皇帝,還保有體面的位置,但是,日後的憲政是個什麼模樣,在場的這些大佬都完全難以想象。
當然,秦鎧自然不會盲目的認爲,這時代的中國有實現民主普選的可能,在皇權至上觀念都未曾消除的這時代,要實現所謂的民選,幾乎就是個白日夢,他提出這麼激進的方案,自然是作爲討價還價的一個標杆。
而在座的這些大佬,心底都很清楚一個事實,滿人皇權不廢止或者進行重大的限制,所謂的漢人當政、驅逐滿人把持中樞遲早都是黃粱美夢而已,不過,這些大佬都很清楚一個事實,這時代,在民間,許多地方皇權至上的觀念還根深蒂固,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那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實力的。
而縱觀整個朝堂之上,能有這實力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帝師翁同龢,作爲清流中的保守派,在朝堂上有着極大影響力的大人物,很顯然他的身份並不適合來提出這種激進的觀點,畢竟小皇帝可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學生,雖然這個學生的存在,已經威脅到整個漢人中樞。
李中堂坐擁數十萬淮軍,並且拱衛京畿,但幾十年的大清老臣,雖然對於權貴把持中樞他自然是深惡痛絕,不過,一向行事穩健的他。也絕對不會站到反對皇權的風頭浪尖,至於張佩綸、張之洞這些清流乾將,則是搖旗吶喊的好手,卻非衝鋒在前的人物。
所以。在秦、翁、李這三巨頭的協商之後,這種不討好的苦差就落到了秦鎧的頭上,當然,作爲做黑臉的回報,秦鎧也是毫不客氣,提了一大通條件。
第一天的爭論焦點就集中在這《憲政修改案》關於皇權的爭論上,而爭論之激烈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儘管在座的漢族高官都有一個共同的認識,那就是要消弱皇權的,確保權貴日後的反撲,但是如何確定皇權的限制和如何公佈對外的提法,竟然都激烈討論了整整一天。
這裡除了秦鎧外,個個都是飽學之士,而秦大總督這方面就有些軟肋了,反正他提出的了自己的觀點後。就安心聽這些大佬們爭辯,看看日頭西斜了,竟然都未能討論出個結果來!
豫親王府的準內閣會議緊張進行中。而目前掌控京師全部軍事力量的周瑞東可一點沒閒着,掌控京畿,顯然是要擁有足夠的軍隊,就目前而言,陸續從運河而來的粵軍已經幾乎達到了兩廣能抽調兵力的極限,事實上,他很清楚一點,這些軍隊可不是千里迢迢來拱衛京師的,事實上,後面還有更重大的任務需要這支軍隊來執行。
所以。進入京師後的第一個月,周瑞東就拿到了第一筆擴軍費二百萬南大洋,迅速在京畿建立一支新軍,並且是一支由新青年社的骨幹來領導的新軍,這任務可不輕,周瑞東親自抽調了精兵強將來負責此事。
目前京城還處在一個比較微妙的時期。畢竟準內閣的會議還沒有達成任何實質性的結果,所以,現在開展徵兵顯然需要一個合適的提法和藉口,不過,這顯然難不住周瑞東,隨着京師八旗軍的崩潰,除了大批被俘和放下武器的俘虜外,尚有爲數不少的八旗潰兵出現在京畿周圍。
其中老實一點的,那就偷偷扔下武器,穿上老皮襖子偷偷逃回家去了,也有那些個老兵痞子,這些人早就不適應普通百姓規規矩矩的生活,現在手頭又有刀有槍,甚至不少人手中有火器,這寒冬臘月的,吃飯住宿那可就是個大問題了,很快,這些人就幹上打家劫舍的買賣,這些日子,京畿周圍的村鎮可謂是匪訊頻傳。
所以,在九門提督府的偏廳裡,一場議題奇怪的會議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負責這次任務的,是一鎮參謀處的馬澤,而具體實施作戰任務的,則是一鎮三營呂勇所轄部隊,此外,周瑞東又從一鎮、二鎮、七鎮抽調50名新青年社骨幹組成教導大隊配合。
呂勇參與上回對八旗禁軍的伏擊戰後,就閒了大半個月,都在京師負責治安和巡邏,這次聽說有任務外派,他那是搶着要出去,這會兒已經在會議上大談他的作戰方案,其實他的方略用三個字來概括,那就是“小快奇”。
八旗軍的戰鬥力,粵軍各部那都是清楚的很,都是些毫無紀律性的兵痞子,但是這一次的作戰屬於是剿匪任務,能夠列入匪患的八旗軍,相比那些一碰就潰的八旗軍來說,這些敵人顯然更隱蔽,而且抵抗會更加猛烈,逃跑起來會更加亡命。
所以,呂勇計劃將隊伍分成五個大隊單獨行動,他單獨帶領一支坐鎮北方八達嶺內昌平鎮,而其他三個大隊藉助當地嚮導,以昌平鎮爲中心進行搜索,另有一個大隊作爲預備隊,隨時出擊處置周圍出現的零星狀況,依照這計劃,預計在十天內能完成向延慶、懷柔方向的剿匪任務。
對於他的作戰計劃,周瑞東和負責總體指揮的馬澤都是基本同意的,現在這季節,其實最大的考驗是一月北方寒冷的冬天,敵人的力量遠沒有自然氣候那麼危險,但是,周瑞東還是提醒呂勇,即便是對付匪患,也不可輕敵。
不過,他非常明白的提醒一點,這次作戰只是任務的一部分,以剿匪來宣傳廣東新軍的理念,並且在在京畿周圍逐步建立起以新青年社軍官爲核心的鄉勇隊伍,這纔是最終的目的。而周瑞東明確表示,在隊伍下去之後,物資方面有任何的需求,他這裡都會安排儘快提供。
軍官教導大隊的指揮官是從七鎮調來的留法學生出身的軍官龍逸,他們的任務更加艱鉅,在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內,就要通過他們的籌劃,將京師這片原本屬於旗人的土地徹底納入粵軍的掌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簡單的武力控制。
至於怎麼去做,參加會議的一羣軍官也是各抒己見,這其中還有好幾個是當初參加過越北戰事、出身華人互濟會的軍官,很顯然,互濟會那一套方案在他們看來,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我看,就沿用越北的模式,打掉當地的土豪,分掉他們的田地,武裝起那些窮苦的百姓,到時候,怎麼南洋系統的名望可謂是水漲船高,只要秦大人振臂一呼,還不是雲者四集!”這是來自越北華族的軍官宋毅,說起來他還是宋雲澤的表親,在越北互濟會那也是個骨幹。
“宋千總的法子不錯,我們那時候在越北把那些貪官污吏、依附法國人的奸商、佔有大片土地的無良地主抓了一大批,土地一分,越北不管是越族還是華族,立刻就歸了心,現在越北哪有人自稱是越人,可都是一個個自稱是華夏子民!”
旁邊也有軍官大聲贊同,秦鎧的實力入主越北足有五六年了,加之大批漢人移民進入越北,加上秦鎧對戶籍制度的改革,所謂越族、華族的分別早已被徹底顛覆,只要老老實實在南洋體系內幹活的,那都能得到不錯的待遇,至於那些有各種想法的越族人,南美礦區和南華的礦區都需要大批的勞力。
可以說,南洋體系在越北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殖民,而是正兒八經的融合,假以時日,以現在每年近10萬人華人的流入,以及當地土族大批量被移民到南華的進度,很快,這片土地上將會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這些有着越北經驗的軍官提議將互濟會的辦法移植到京師周邊,確實有一定的可行性,滿洲貴族入關之初,爲了重建農奴制莊園,在北京周圍五百里內各州縣大量圈佔土地,順治元年十二月,攝政王多爾袞以皇帝名義給戶部下達“圈地令”,把明朝皇族、官吏的土地一概沒收,賞賜給八旗士兵,當時,一個最底層的披甲人也能得到兩間屋子、耕地三十畝。
這其中,更是大量普通百姓的土地被以各種名義侵佔,情報司提供了一份相關的情報,從戶部拿到的名冊顯示,北京城周圍的良田約在19萬公頃左右,在清初的那場跑馬圈地運動中幾乎被掠奪一空,這是多麼驚人的一個數據!
而這一次,粵軍入主京師,很顯然,一旦驅逐了大批八旗權貴,那將釋放多大的利益空間……
只是,這裡有一個軍官們並不瞭解的事實,卻直接影響到了移植越北互濟會的方法,情報司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顯示,八旗子弟雖然是吃着鐵桿莊稼,不過這些不學無術的滿人,即便靠着鐵桿莊稼也竟然有許多人沒法子生存下來。
近百年來,旗地卻出現了另一種問題,由於八旗子弟大多不務正業,吃喝嫖賭,大肆揮霍,所以經常入不敷出,於是他們便開始“崽賣爺田”,抵押甚至出售土地。所以,大批的土地其實已經發生了暗中的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