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潘博盛自然也牢牢抓住機會,舉着秦鎧的旗幟遊走於其他京官之中,倒是頗爲成功的取得了不少戰果。
最後,秦鎧以晚輩的身份親自送許庚身,一些問題是在不便於大庭廣衆之下細談,自然需要一個獨處的環境,很快越北戰局的微妙之處,都由秦鎧轉述給了許庚身,當然,這其中免不得要夾雜秦鎧的私貨,怎麼說對自己有利,當然就怎麼說了,否則不變傻子了嘛!
以許庚身的精明,自然已經明白了越北戰局的糜爛,而且他也立刻意識到,若是真的發生那最糟糕的局面時,整個朝堂會面臨着多大的壓力,送到許府時,一份5000兩的敬儀自然送上,對於這大清官場的明規則,許侍郎自然是慨然笑納。
接下這份敬儀,那就代表着雙方有着共同的利益,許庚身直言希望能第一時間得到越北的消息,兩人一拍即合。
第二天下午時分,皇城內養心殿裡,恭親王奕訢十分誠惶誠恐的正在聽着簾子後面那位中年婦女的問話,而前面坐着的12歲的小皇帝光緒正在十分不耐煩的端坐着,對於面前這個老頭竟然擾亂了自己過年的休息,十分的不滿意。
簾子裡面的慈禧不緊不慢冷冷的說道:“恭親王,我聽到些個消息,所以特地找你來詢問,不知道你這個軍機處的首席大臣是否知曉……”
“太后,不知是什麼消息,若涉及軍機,老臣定然小心覈對!”恭親王奕訢冒了一頭冷汗,以往這位太后可不是這麼着說話,今天這語氣一變,那可就難以捉摸了,還是小心應對纔是。
簾子裡的女人噢了一聲,繼續說道:“聽說越北吃敗仗了,不是說調集了大清淮軍精銳嘛,怎麼說敗就敗了?”
這事怎麼這麼快就傳進宮裡了,恭親王奕訢一臉的黑線,他也是早上剛剛拿到電報,這是經過雲貴總督岑毓英確認的消息,北寧、山西、河內已被法國人佔領,北寧的桂軍全潰,至於吳長慶的兵馬和粵軍消息不明。
他立刻致電直隸總督張樹聲,那邊倒是也承認了河內失守的事情,但是一口咬定,說是桂軍崩潰導致局面失控,慶字軍戰力未損,正在構築新的工事,準備進行反攻!不過奕訢自然也不白癡,這東線後路都被截斷,這淮軍鴨子死了嘴還硬……
這消息他可是還是給壓下來了,按理不應該這麼快傳進宮裡,不過現在可不是探查這消息如何進宮的時機,這位西宮太后最忌諱的就是欺上,所以他立刻打定主意實話實說。
“太后,確有此事,不過消息還未確認,所以老臣還未敢來稟告,慶字軍全軍尚在河內府尋求戰機,與法國人決戰……”說道這裡,奕訢琢磨了下,這些說辭都是蒼白的很,太后肯定不愛聽,想起今天一早來拜訪的那個年輕巡撫秦鎧的摺子。
這次淮軍系的周馥陪着這位大清官場的新銳秦鎧來拜見自己,而李鴻藻更是與這位秦巡撫熱絡的很,竟然很給面子來引見,看在淮軍和清流的面子上,他倒是對於這位廣東巡撫並不排斥,既然能讓淮軍和李鴻藻這兩個大對頭都刮目相看,那就是值得籠絡的人物。
當然,秦鎧在銀子上那是一點沒有吝嗇的意思,雖然知道這位恭親王奕訢因爲越北的戰事,註定要暫時給冷藏,但是現在的歷史都有些變異了,他實在有些難以把握,再說這位鬼子六日後還是有復出機會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份敬儀也是給到了嚇死人的三萬兩。
想到這裡,恭親王又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太后,老臣這裡還有捷報傳來,南洋、北洋水師在南海大捷,擊沉、擊傷法軍6艘戰艦,現在正在積極備戰中!”
簾子後面的慈禧並不知曉這個消息,今天一早御前大臣奕劻一臉憂國憂民狀,支支吾吾的說是聽到越北戰事不利的消息,這讓他對於這位宮內皇親的大管家又欣賞了幾分,而後找來刑部侍郎許庚身和工部侍郎孫毓汶問話,許庚身自然是把秦鎧那邊聽來的消息加工後再轉述一番。
這讓孫毓汶萬分鬱悶,自己怎麼就不知道這些消息,今天少了個表現的機會,當下一番“太后聖明、勤於國事”的馬屁立刻拍的慈禧笑容滿面,同時建議由軍機處及時處置這前線官員的功過,有過必罰,有功必獎,這樣才能確保與法國人交戰的勝利。
這會兒慈禧聽到這越北戰事倒是有勝有負,也算是放下了心思,就按照孫毓汶的意思下旨勉勵前線將士,追究敗軍罪責,同時責令奕訢務必抽點能員,將越北的法國人擊敗,維護這大清藩屬過的顏面。
至於這越南的事務,她並沒有太過的關心,那塊土地,對於她而言既沒有產出,也沒有收益,其中最重要的不過是個顏面的問題。
奕訢不用琢磨也明白,這越北的戰局,那十有***是個死局,自己要去承擔這個責任,咱不是傻子,堅決不幹,這事還得找個能幹的主甩包袱……想到秦鎧那三萬兩銀子,他心思一動,張樹聲那邊吃了敗仗,在委派也沒什麼大用,這秦鎧不也在越北有一支兵馬嘛,雖然是弱了點,但是……大清在邊境上不是還有幾萬援軍嘛!
“太后,南洋大臣、廣東巡撫秦鎧正在京城裡,這越北的戰事,他可是個明白人,是不是讓他進宮來面聖!”奕xin推薦秦鎧,一是那三萬兩的敬儀的關係,二則這秦鎧可是清流一派推舉出來的人物,就算是日後吃敗仗了,首先打板子的應該是李鴻藻,而非他這個軍機大臣,想到這裡,他也爲自己的如意算盤暗暗得意。
簾子後面的慈禧自然是知道秦鎧來京城了,這歲末了,這各省的大員若有機會那是必定要來京城走動走動,只是這位被清流捧上天的年輕巡撫,一直來都是朝廷滿族親貴們熱議的對象。
這些時候,參劾這位新巡撫的摺子那可不少,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根本上不得檯面,自己都讓軍機處都給壓了下來,自己倒也正好想要找個機會敲打敲打這個年輕人,這天下可都是滿人說了算,就是這些個封疆大吏手裡的軍權那也是自己這個太后給的,這些兵馬自然也是要守護滿人的天下。
想到這裡,慈禧點點頭,“六王爺,那就依着你,明日晨議,你帶着這秦鎧來面聖吧,讓他好好琢磨下,可有什麼退敵的良策!”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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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鎧此時正在忙着竄門,上午去了恭親王府、醇親王府、禮親王府,這讓一路跟着的周馥也暗暗驚訝於他的見識,淮軍系的觸角深入到朝廷的各個衙門,自然有些個消息,明白這禮親王愛新覺羅?世鐸那可也是朝堂上一股子力量,日後很有可能執掌軍紀處或者總理衙門,沒想到的是,這位秦巡撫倒也是消息靈通的很,而且出手還異常闊綽。
不過對於秦鎧支的銀子,他也沒有刻意去打聽,這種事情太過機密和敏感,只是在告辭後,禮親王世鐸的幕僚丁師爺特地又從裡面出來和秦鎧交流了幾句,很顯然,這種待遇可不是一般情況下會得到的。
對此,他心中也是暗暗吃驚,悄悄把這個念頭藏在心底,一路來,他仔仔細細的觀察着這位秦巡撫,這位秦烈風談不上非常精於官道,但是眼光卻非常毒辣,更要命的是出手太闊綽了,李中堂大人就說過一句話,在大清官場裡,沒了錢那可就什麼事情都辦不成了。
到了傍晚時分,秦鎧纔回到宅子裡,這時候早有一個官員在這裡候着了,看了倒十分眼熟,猛然間纔想起來,正是昨日才認識的太常寺少卿何錄,他帶來了李鴻藻的消息,請他晚上過府一敘。
清流的黨魁請自己,秦鎧自然不能不去,而且他早盤算好要把這股子力量結納下來,按照原本歷史的進程,清流的實力在中法之戰中被徹底的清洗了一遍,自己纔剛剛結納的力量,豈能做無用功!這可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清流一派在清末的地位,他自然有着清醒的認識,從根子上來說,這算是一羣有見識的讀書人,但是其中的大部分人,爲了這清流之名不得不放棄施政的機會,變成了靠嘴巴和筆桿子吃飯的一羣人,而其中更有甚者,甚至抨擊一切儒家之外的東西,變成了頑固派,這也是清流頗受詬病的地方。
但是,在兩千多年的中華文明之中,中國的知識人曾長久地與清議相依存。這是一種從傳統和文化的深處並蒂而生的民族精髓,儒學傳承千年的東西,必定有其道理,所謂爲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公論之所在,便是天下的規範之所在。
這一旦這種傳承千年的清議被廢止,那就意味着道德觀念的淪喪。自己曾經所處的那個時代,就曾經有過道德底線幾乎被徹底放棄的一段時期,好在得到了及時的糾正,否則那樣人人自利、缺乏公平的社會,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而清流這股子力量雖然目前還更多的流於形式和口頭,但是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如張之洞、張佩綸已經開始了實務的嘗試,這對於秦鎧來說,無疑是一股子助力,相比那些腐朽的滿清貴族和地主勢力,他更願意在現在的形勢下與這些人進行合作。
出門口,秦鎧非常客氣的邀請何錄同車而行,一路上的話題自然是越北戰事和清流們關注的洋務和儒學正統的關係,這其中,越北戰事秦鎧自然不會說滿口話,不過含蓄的表示了護***的信心,至於後一個問題,他可有着後世500年的研究備課,套用了一番後世學者錢穆的理論,立刻讓何錄心折不已。
到了李鴻藻府上,沒想到的是這裡聚會的人竟然有數十人之多,何錄忙介紹,今天北京城裡清流***能找到的官員都到了,這讓秦鎧也着實風光了一會,不過這其中的原因他早就瞭如指掌,一切都因他放出的消息以及雙方現在那微妙的關係。
越北的戰事中,算起來主事的官員一共也就那麼幾號人,西線是統帥岑毓英和雲南巡撫唐炯,東線則是提督兵事的吳長慶和廣西巡撫徐延旭,而現在越北的戰事糜爛,稍懂軍事的人都明白這敗仗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接下來追究責任的話,除了這統兵官員外,舉薦的人那也是大有干係。
而唐炯、徐延旭正是清流力薦的兩個,當然,秦鎧作爲一個異數,也被列入的清流舉薦的名單之中,而現在已知的戰報中,唐炯帶的3000滇軍全潰、徐延旭手下一萬五千的桂軍更是敗的悽慘,就逃回來一個提督、一個道員,兩千不到人馬。
等進了大門口,一個身材偏胖、中等個頭、長鬚白髮的老者已經迎了出來,不用介紹,這就是清流現在的黨魁李鴻藻,這位和名字一字之差李中堂那可是天生的死對頭!這主家到二門相迎,那可是了不得的客套,秦鎧立刻加快了步子,上前拱手施禮。
“下官秦鎧拜見尚書大人”,秦鎧躬身施禮,這位在朝堂上可有着不小的影響力,而且是秦鎧可以藉助和需要的那種力量,對於現在在朝堂完全沒有實力的秦鎧來說,這可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看到這位蜚聲在外的大清官場新銳對自己的態度十分恭敬,李鴻藻自然是十分滿意,這在場的官員那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這有助於自己在清流一派中聲望的提高,他點點頭笑着過來拉住秦鎧胳臂,哈哈大笑的說道:“秦巡撫果然是儒將風範,老夫可是久聞不如一見啊!”
衆人簇擁下就進了客廳,這裡早就擺下了酒水,李鴻藻非常親切的拉着秦鎧一個一個介紹來人,第一個介紹的長髯八字眉老頭,就讓秦鎧小小的吃了一驚——“南清流”的領袖人物、帝師翁同穌。
對於這位大佬,秦鎧自然是久聞其名,歷史上少有的幾位頗有政績的狀元郎嘛,當然,更讓這位出名的還是平反滿清四大冤案之首的“楊乃武和小白菜”案,光緒皇帝雖然在歷史上無甚作爲,但是卻是滿清歷史上少有的勤奮和博學的皇帝,這與這位帝師有着莫大關係。
他自然知道翁同穌最富盛名的莫過於他的書法,當下也是表示了一番對老翁書法的仰慕,客套了幾句。
老翁看到這位秦巡撫倒是出人意料頗有書生氣,也是十分意外,畢竟在軍機處談論到這位秦鎧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和戰事有關,難免會給人留下知兵善戰的感覺,當時就有了個念頭。
這一番介紹,足足花費了小半個時辰,倒也有幾個名字讓秦鎧印象深刻,刑部主事趙舒翹、御史林紹年,這兩個三十來歲的官員讓他十分有興趣的攀談了幾句,不過最讓他意外的是最後介紹的一個6品的小官通政司經歷黃遵憲。
這名字讓秦鎧着實愣了幾秒鐘,看了看這位清瘦、中等個頭的男子,他倒是不敢認定這位就是“近代詩界革命”的主將,在中國外交史上頗有作爲的那位黃遵憲,光腦快速搜索出這位的歷史信息,按理現在這位應該在***當參贊來的,怎麼跑回北京城?
旁邊的李鴻藻倒是很好奇秦鎧對黃遵憲的關注,這位黃公度在京城的清流中其實是個邊緣人物,便介紹到:“黃公度之前在***國任參贊有4年多了,這個月剛調回來,不是美國人那邊鬧騰的厲害嘛,準備派他去美國做一地的領事,處置當地華人事務!”
這倒解除了秦鎧的疑問,確確實實就是此人,秦鎧心中微微一笑,這“排華案”的事情自己正愁找不到突破口,朝黃遵憲拱拱手問道:“黃大人,我聽聞你正在撰寫一部***國曆史志,正好我對此也頗有興趣,不知道能否賞光一晤?”
對於這個邀請,黃遵憲自然很意,他撰寫***國志的事情,在他的朋友圈子裡倒也不是秘聞,不過能傳到這位在廣州的巡撫耳朵裡,實在是想不到,他自然是十分愉快的接受了邀請,卻絲毫沒有意識到,秦鎧早以有了把他綁上自己戰車的意思。
衆人落座後,秦鎧身邊坐着的就是平日裡往來消息最多的陳寶琛,對於雙方間非常融洽的關係,他自然是非常誠懇的表示了感謝,攀談起來倒也顯得十分熟絡,這清流官員間的應酬自然是以時政評議爲由頭,吃吃喝喝,再發泄發泄對朝政的不滿,不過今天的議題卻是由李鴻藻來主持。
兩巡淡酒之後,李鴻藻雙眼微閉,看着秦鎧說道:“秦巡撫,今日太后召見問這越北之事,六王爺明日早議之時要請你同去,共議這越北戰事的大計!這越北戰局如何?烈風你的消息可是最靈通的啦!”
這裡的一多半人都是保舉過唐炯、徐延旭和秦鎧的,聽到今天的重頭戲,自然都停下交談,眼光轉到秦鎧這邊。
秦鎧自然知道這些人的意思,也明白了李鴻藻的意思,想來越北戰敗的消息已經觸動了這些清流官員的根本利益,這很好,越北的這場大賭博,自己無疑就是要做這大莊家,和法國人來一盤大的,而自己顛覆的歷史進程,給這些人的好處,到時候也要連本帶利一起收了。
所以,他一開口就是嚇死人不償命的宣言,“諸公,這越北局勢極其險惡,不過我旗下的護***必定能擊敗法國人,大中華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可失去,我會想奪回琉球國一樣奪回越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