瑚爾哈鄂倫泊,顧名思義,這只是茫茫大草原上的一處湖泊,地處古爾班賽堪山北麓,一條從北而來的翁金河流淌到這裡,形成了這個十公里範圍的湖泊,不過,在大草原上,湖泊的存在,對於擁有大量部族的蒙古部落來說,無疑是極其重要的遷徙點,而這裡正是土謝圖汗部左翼後旗的駐紮點。
當然,這一切在新八鎮從獨石口北上抵達這一帶之後,就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變化,宋雲澤督師北上,對於前去收攏這北方浩瀚國土可能遭遇的困難,他事先顯然都是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不過,剛出獨石口進入北方草原的時候,雖然有聶士成一路打點沿途府縣,把糧草輜重和徵召民夫的活都給包攬了,但是,更大的困難是,這些蒙古土包子根本不認他們這些新軍。
好在總辦蒙築及時的調來,這位陳巴爾虎部族的蒙古官員和部族溝通起來那可就駕輕就熟了,新軍的軍旗中,很快就增加了一批打點門面的龍旗,黃色的龍旗和紅色的軍旗飄揚在軍營上空,倒也顯得相得益彰。
蒙築對此的解釋很簡單明瞭,就是爲了打着君主立憲的旗號來接管蒙古的權力!現在的蒙古各部族還都是部族貴族老爺說了算,這些貴族老爺牛羊成羣,女人更是不缺,這種落後於文明時代的部族結構,在過去兩百年間,掏空了曾經彪悍蒙古族的血性。
而性病、外族入侵這些無法規避的矛盾,再次讓這些草原上的民族遭受重創,蒙築族這個蒙古出身的秀才,對自己這個如同散沙般的民族瞭解的更加深刻!只要把這些蒙古貴族老爺都收服了,那整個蒙古草原都將被掌控。
滿人入關後分封了內蒙6盟49旗,其中河套以西的額濟納吐爾福特旗和阿拉善額魯特旗是兩個大旗,佔地幅員遼闊,堪比一個蒙古盟的大小,而外蒙6盟89旗。則各旗的勢力範圍和人數相對弱小的多。
相比之下,內蒙各盟因爲靠近中樞,歷來好管理,此外,前清政府在蒙古各盟派駐了八旗駐防將軍,作爲對蒙古各旗的監督,不過前陣子黑龍江、吉林、盛京的八旗反亂,駐防內蒙古各盟的八旗軍大部被抽調走了。倒是讓從獨石口出兵的新八鎮幾千精銳頗有些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感覺。
從獨石口出關後,新軍僅僅在鐵柱山附近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追擊戰,在歸化城聚攏的鑲黃旗、鑲白旗八旗軍一部不足3000人的隊伍,試圖向西北經張家口入關,然後轉進承德府,結果這樣一支還處在擡槍加弓馬時代的八旗軍上演了一幕混亂的現代戰爭。
以營爲單位的新八鎮8個整編營和在獨石口接受整編來自額爾古納旗的兩支500人蒙古騎兵隊,幾乎是以勢如破竹的態勢,直接從正面就把這支駐防內蒙的八旗軍給徹底的打殘了,激戰不到一個小時,八旗軍就在完全壓制性的火力下傷亡近500人。領軍的歸化城將軍福增克戰死,當天結束的戰鬥。新八鎮以7人受傷的代價取得了全勝。
而這次戰事之後,宋雲澤和聶士成就加快了推進的步伐,半個月內就克復了歸化城,然後以歸化城爲基地,招募民夫,順便也把之前2000多的八旗俘虜編入運輸隊勞動改造,到六月間。內蒙6盟的蒙古王爺們都紛紛接受了有新八鎮頒給的新官職。
在維繫了原有的旗長、盟處制度上,增設了各盟的軍管處,派駐教官和少量新軍軍隊入駐整編蒙古新軍。而新軍的成員則是從各旗招募,而且嚴格要求,各旗旗主和貴族必須派出直系參軍,同時,在各旗招募年輕牧民和貴族子弟送往廣州學習。
這招募蒙古青年進入南洋體系學習,在東北黑龍江的蒙古部族中早已普及,秦鎧對此那是樂此不疲,這可是絕對是洗腦過程,這時代的蒙古部族有着太多的不確定性,由於長期疏遠中樞,也使得一些蒙古人容易被外來勢力蠱惑。
之後,新八鎮向北推進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但是,沿途重鎮逐一佔領並且安插新軍駐守整編的戰術從未放鬆過,而這過程中,宋雲澤甚至啓用了一部分當地的滿人官吏,配合軍管處開展工作,這樣的措施,讓部隊推進速度提高了不少,現在已經進入外蒙6盟中最強大的土謝圖汗盟和三因諾顏盟交匯的重要牧場瑚爾哈鄂倫泊。
一週前,負責前哨偵騎的蒙古騎兵第一營、來自額爾古納旗的阿古拉已經將消息沿途散佈出去了,土謝圖汗盟中旗旗主、現任盟主賓塔是第一個派人跟隨信使來報道的,他送來消息,將親自召集盟下各旗來瑚爾哈鄂倫泊覲見北京來的欽差。
這狀況倒是在宋雲澤和聶士成的預料之中,所以今天特地在這裡迎候蒙古人,這可是進入外蒙地界的第一場交涉,對他們兩人而言,將蒙古的主權順利接手過來,那只是此番新八鎮兵出塞北的第一步。
很快,遠遠迎出去了騎兵隊,確認了翁金河上游下來的大批馬隊,正是土謝圖汗中旗的旗主賓塔,而就地挖掘戰壕和帳篷搭建的營地上,到處飄揚的龍旗和軍旗,顯然讓蒙古人找到了覲見欽差的感覺。
對於蒙古人來說,他們的意識中,中國還是個老大皇帝的帝國,若是從北京來的官員,自然無一例外都是欽差,而這次由那些裝備精良蒙古騎兵送來的消息,都表明了一件事情,新朝廷對蒙古各旗又開始重視起來了。
雙方見面後,賓塔和另外七八個上了年紀的蒙古老頭十分虔誠的遠遠就下馬對着軍營行跪拜禮,而後,在威武的騎兵隊開道下,也不敢上馬,這偌大足有兩千多騎的蒙古馬隊都在河邊駐足,而十幾個旗主在賓塔的帶領下來覲見冒牌欽差宋雲澤。
宋雲澤這欽差大臣的身份肯定是冒牌的,不過他手裡簽發下去的任命書可是絕對正兒八經的真實,全部都經過北京內閣授權,所以,在這些蒙古王爺、貴族們伏地覲見的時刻,他絲毫沒有虧受的覺悟。
他今年纔不過27歲的,卻已經是新軍中統領一方的高級將領,但是,誰又能知道,他之前在秦鎧身邊幾乎是大小事統管的幹了足足六年,六年前那個在越北順化操棍子和秦鎧親兵隊動手的莽撞少年,早已深諳新軍精髓和政治鬥爭中的關竅。
對於這些遠離中樞的蒙古王爺、貴族來說,他們現在唯一的價值,就是蒙古部族那完全落伍於時代的部族體系,雖然他和聶士成一路上也探討過一個問題,爲什麼秦大總督會迫不及待的要發兵草原,要知道,茫茫大草原和戈壁灘一直來都是阻隔俄國人南下的主要屏障。
不過,軍人自然是以完成軍事任務爲職責,這件事情上,他們兩個毫無討價還價的意思,畢竟,戍衛邊疆、保全國土,哪有比這樣的任務更能體現出軍隊的力量!
從接見土謝圖汗盟的盟主、旗主和貴族們開始,宋雲澤算是折騰了一個上午,好在具體的事務都由蒙築那邊去處置了,他的任務則是和賓塔達成整編軍隊的意向,賓塔如果同意由新軍編練當地蒙古士兵後,他則正式獲得北京新政府認可土謝圖汗盟盟主的位置,而且,很快,他所轄的土謝圖汗中旗將獲得宋雲澤特許的200支先進步槍的使用權,這是給予盟主的特別優待。
不過,出乎宋雲澤意料的是,這個黑胖子賓塔在接受任命後,卻沒有立刻同意宋雲澤要求的,吸納土謝圖汗盟貴族子弟進入新軍的要求……不過,對於這些色厲內荏的蒙古貴族,宋雲澤已經是輕車熟路了,一番威逼利誘後,倒是引出了一個新的發現。
這黑胖子賓塔顯然對於新式步槍有充分的認識,當然,這玩意其實是淮軍普遍裝備的1871式馬蒂尼後裝單發步槍,這玩意可比蒙古人手裡的老式火繩槍先進不知道多少倍,唯一的問題是,這玩意用定裝子彈,可不是那麼好找的,唯一的好處是,單發步槍確實很省子彈!
而賓塔急於要槍的目的,自然不是要拍秦大總督的馬屁,事實上,土謝圖汗盟所處外蒙古地區也是危機重重,因爲土謝圖汗盟牧場正是外蒙重鎮庫倫城所在,前清政府駐防庫倫的八旗軍幾個月前就撤走了,而土謝圖汗盟一直來,除了自家的一些私兵外,根本沒有正兒八經的軍隊。
眼看着庫倫城防守薄弱,一直來佔據烏里雅蘇臺城的三音諾顏部早就虎視眈眈,之前數月間,兩個蒙古部族已經在爭奪額魯特旗的牧場上各自發力,不過,勢單力薄的土謝圖汗盟顯然在實力上不如強勢的三音諾顏部,目前被迫退出了西面的兩塊牧場,而額魯特旗則選擇了加入對方。
這檔口,北京的欽差大臣來會見自己,這讓他頓時心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