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日,天津武備學堂內中德教習堂外,上百名裝束劃一的軍校生正在幾名德國教官的口令聲中進行了步兵操演,而校場外,一批即將畢業的軍校生正圍在號令房門口,而圈子中間坐着的一個上尉銜肩章的軍官,其中部分軍校生手上還拿着各種擡頭的報紙。
“諸位、諸位,看了今天頭條了嘛!軍政部要大規模擴編海軍陸戰隊規模,爲國家發展海外經濟服務!秦總理不是發表了以農爲本的施政綱領嘛,現在這個政策,難道是要進行海外擴張?”一個學生指着自己手上的《天津時報》大聲的發表這評論。
“國家大事,我們這些小兵瞎摻合什麼……這不是正是我輩的機會,國民軍改編的好時機我們是錯過了,這一次,海軍陸戰隊的擴招,那我肯定是要去報名的!”旁邊一個面容古板的年輕人接上話題,不過,很顯然,這位對於政治毫無興趣。
這番話一出,立刻有不少人附和,不過。早有人另有擔心。“芝泉兄說的極是。只是我等出身北洋,我可聽說,廣州的南洋指揮學院和士官學校考生如雲啊,恐怕我等這出身就要矮半個頭啦!”
這一番話立刻引來了一陣鬧哄哄的議論,這裡的學員多數是出身淮軍底層,其中世家子弟那也不少,只是,如今的淮繫世家。根本是一文不值,國民軍整編後,雖然不少淮系高層還吃着皇糧,但是自家有多少斤兩可都一清二楚,如今的軍界,淮系早已是昨日黃花!
議論一番後,這事情自然是毫無結果,那被衆人稱之爲“芝泉”的年輕軍官撥開人羣來到裡面那個尉官旁邊,“華甫兄,你跟嚴教習熟悉得很。這次又跟着嚴教習去了廣州參加南洋工業大學籌備觀禮和軍事裝備實驗室,可有什麼準確的消息。我等可不想畢業後被髮配到地方上操練那預備役去!”
這當中而坐的馮華甫大名馮國璋,與發問的段祺瑞段芝泉乃是同窗,而馮國璋因爲頗受武備學堂教習嚴復賞識,加上在去年軍校接管中所提的《軍訓八建議》的條陳又受到派駐學堂的教導團王少校的表彰,所以稱爲了這一屆畢業生中第一批十名授銜的軍官。
而早些時候,嚴復已經接受了內閣總理秦鎧的聘請,擔任內閣特別顧問,只是因爲天津武備學堂的事務尚未交接完成,所以還未赴任,而早些時候,馮國璋以嚴復的隨行官的身份一起到廣州進行了一番考察學習。
而馮國璋在學校頗有威望,而且還敢言敢爲,去年武備學堂轉由軍政部直接管轄後,他曾通過嚴復提交了延續德式軍事訓練的報告,這可不是普通軍校生敢做的事情,所以,頗受軍校學生的敬佩,而段祺瑞所言的操練預備役,那是因爲早兩期有些軍校畢業生被派往地方上的軍官團任職,那樣基本脫離了軍事一線,主要任務在地方上進行預備役和徵兵事務。
聽到同窗們的擔心,馮國璋的神態頗爲輕鬆,他指了指同窗手上的報紙笑着問道:“諸位,這報紙上的消息嘛,我看只可信一半……知道爲什麼嘛?”
“華甫兄,別賣關子了,莫非嚴教習給你透了什麼風聲!”他這番話立刻引來一片追問。
“嚴教習要赴北京擔任內閣顧問,這件事情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吧!”馮國璋哈哈一笑,看了看周圍的同窗,然後繼續說道:“之前和嚴教習去廣州的時候,我在南洋軍事指揮學院裡聽到他們在談論一個戰術概念戰爭的本質,就是要禦敵於國外,我想,這足以指明我們日後的發展方向!”
禦敵於國外……這戰術理念立刻讓所有學生兵們都充滿了各種聯想,龐大的中國領土,要做到這一點,很顯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馮國璋正要多說兩句之時,遠處有人飛快的跑過來,嘴裡大聲的喊着,“快去西大門看榜啦,第一批軍官分配名單已經掛出來了,全部分到廣州的24、25師和和新編海軍陸戰隊!”
聽到這消息,一羣裡呼的一下就散了,馮國璋不緊不慢的起身,看了看身旁段祺瑞,笑着說道:“芝泉,我跟嚴教習提過你的想法了,依着嚴教習跟秦總理的關係,我覺得你我都到海軍陸戰隊應該沒問題的……以後咱們說不準還真是一個部隊的袍澤了!”
段祺瑞一聽,也是心思大定,這當兵不打仗,可不是他段芝泉想要的軍旅生涯,兩人也不慌不忙的跟着大隊向軍校西大門而去……
北京內閣總理府內,老老少少服飾各異的幾人正在客套的先聊着,這時候,屋外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幾個人立刻都起身、態度恭敬的看着門口,片刻後,身着頗爲新式仿中山裝服飾的秦鎧出現在門口。
對於這位秦大總理今天的閃亮登場,唐紹儀、唐國安兩位留美學童倒是並未有太多的驚訝,而何興、吳金貴、陸義錦雖然有些訝色,不過,這位秦大總理已經給過他們太多驚喜,今天這一身新服裝,完全在心理承受範圍之內。
反倒是今天的兩個新面孔前清郵政大臣盛宣懷和上海灘銀行大亨席正甫對望了一眼,他們兩人收到內閣總理秦鎧的召見,說實話,十分的出乎意料,要知道,一直來,他們兩位,一個是淮系的錢袋子,一個是洋行的中方大買辦,說白了,都是看銀子說話的人物,原本兩位在新政府成立後,都琢磨着把銀子收收,隨時準備進租界做寓公的。
不過,新政府成立後,倒是風平浪靜,雖然有些個趁機擾亂市場、囤積居奇的商人被打擊了,但是,總體上而言,國內經濟反倒是發展迅猛起來,但是,在上海灘和各個通商口岸做買賣的規矩,卻還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結果,盛宣懷的產業和席家參股的上海幾家銀行紛紛遭遇了一些未曾有過的難題,產業方面,由於南洋重工支持下的一部分兩廣產業紛紛向沿海其他城市擴張,當地的輕工業資源和廉價人力資源,可比廣州能省下不少成本……當然,缺點也是很明顯的,地方官僚和行政效率完全沒有跟上新政府的要求,跟兩廣、福建沒法子相比。
不過,就算是有這麼多問題,這些產業商人在利益的驅使下也在幾個月內就找到了竅門,那就是尋找地方選舉中復興黨能取得絕對多數的府縣進行投資,而通過復興黨內部的溝通,很容易就能獲得地方上的支持,反之,到了地方上進行產業開發,則可能需要大筆的銀子來開路……對於商人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成本,而是便利!
而這樣情況下,盛宣懷執掌的部分淮系產業紛紛面臨巨大的成本壓力,如江南織造局就面臨來自江浙的紡織業巨大沖擊,尤其是在失去了官辦背景後!
同樣的問題,在上海灘呼風喚雨的席家也一樣要面對,南洋銀行迅速的崛起,加上新政府在一系列賑災、民生補貼等業務中的大力推廣,幾乎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如今的南大洋和南洋銀行匯兌票據已經完全掌握了支配地位,尤其是,政府資金全部被要求投入南洋銀行,這直接切斷了上海灘許多西洋銀行的利益鏈。
也就是在這種局面下,秦鎧一紙公函把他們兩個招到北京來,到底是能有怎麼樣的結果,兩人顯然比其他幾位南洋系的大佬更我急切和關心……更讓他們心驚的是,剛纔陸義錦陸大掌櫃一番介紹之後,他們兩人才知道,這裡幾位,可都是南洋體系中神龍不見的大人物。
秦鎧落座後,他們這些人方纔小心翼翼的坐下,對於南洋系的這些各階層的大佬而言,秦鎧那就是一個傳奇,他們大多數看着南洋體系這個巨無霸如何完成這神話般的轉變,每一個人心中,對於秦鎧,除了敬仰,那就是仰視了……
而秦鎧此刻看着下面這些替自己打理國家和體系內財政的得力干將們,他的心情也是頗多感慨,現在,即便是與自己仍然兄弟相稱的何興,那眼光中除了誠懇和關心外,更多的顯露的則是一分敬畏……這樣的感覺,和中國傳統的理念顯然是頗有關聯!
所謂,伴君如伴虎……如今的中國,自己的地位,事實上,對於體系內、體系外絕大多數人而言,依然可以和皇帝畫上等號,雖然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反倒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事實!
不過,現在他也早已習慣於這樣的變化,立刻拋開那些感慨切入正題,“諸位,今天邀請你們來這裡,也是相商一件涉及國家財稅命脈的大事情,新政府已經決定,在南洋銀行的基礎上成立中國國家銀行,政府需要全面掌握和控制國內貨幣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