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心底自念,腦中,閃出兩個幼子可愛的小臉兒,淚水,迅速模糊了視線。
“無缺、無忌!”低聲輕喃,一顆心,已撕扯成無數碎片。
“你們會怪孃親罷?”就這樣,將他們捨棄,他們若是知道,一定會恨極了她罷?
可是……
她的肩上,揹負着整個南紹國,揹負着南紹百萬子民的身家性命。他們,有他們的父王疼愛,不會缺少照應。
想到端木贊,甘以羅心中,一片紛亂。
她知道,她這一走,極深的傷到那個傲視天下的男子。但是,她又怎能不走?他要以一年爲期奪取南紹,她,怎麼能不趕回南紹備戰?
她也知道,她這一走,只有加速端木讚的運兵。可是,有備,總好過無備!
此時的北戎,內有裳孜國國土還沒有整頓,外有其餘幾國窺探戒備,應該也是無備的吧?
還有……
她的心底,有一份不確定。
或者,她甘以羅自身,就是南紹與北戎講和的籌碼。此時的北戎,已經躍爲第一大國,無論如何,南紹無力相抗。
如果……端木贊對她仍然還有一些顧念,她是不是可以令兩國化敵爲友,永止干戈?
甘以羅微微搖頭,脣角不禁泛起一抹苦笑。
一個從小就有志天下的男子,豈會因爲區區一名女子休兵?那,不過是她的妄想罷了!最大的可能,是沙場之上,兩軍對壘!那時,她會再次面對他嗎?就像七年前一樣?
想到這裡,甘以羅的心底,掠過一抹苦澀。
或者,她連那個機會也沒有。如今的北戎,已經不是七年前可比!他的臣子,不用說牟章、習橫等擅戰的大將,只是一個奇木,南紹就無可抵擋。
或者,他只會傳令,命他的將士將南紹滅國,將她生擒,押赴北戎王城,跪在他的腳下罷!
她不知道,她的決定,是對?是錯?
但是,她知道,於情感,她負了那個男子,而於南紹,於南紹子民,於她肩上的重任,她無愧天地!
輕輕籲出口氣,甘以羅甩了甩頭,揮去滿腦雜思。
如果說,前些日子她還在猶豫,昨夜,當聽到他親口說出要取南紹時,她就已經決定離開。結果如何,她已經無法去衡量。
六年前的逃亡,她爲自己爭取了十多天的時間,而這一回,只有一天。
最遲今晚,端木贊一定會派兵追趕,她胯下騎的雖然是行宮馬廄中最好的良駒,可是,北戎軍隊中,何時缺過上等戰馬?
不過……
想到六年前大漠中的追逐,甘以羅的脣角,漾出一抹笑意。
大漠追蹤,固然是北戎王端木贊所擅長,但是進入這山重水複的裳孜國,大漠之王,怕是沒有用武之地罷!
閃念間,前方,已現出一座城池,甘以羅沒有片刻遲疑,疾馳而入。
大戰方霽,任何城池,都會是一片紛亂,只要她設法喬裝,向東再奔一日,再轉而向南,縱然端木贊有千軍萬馬可用,恐怕再也追之不及了吧?
黃昏時分,端木贊揮去仍然喋喋不休的衆臣,離開書房,大步向紫竹苑去。
他記得,今日一早,他對甘以羅的承諾,他說,他會早些回去!
脣角,漾出一抹甜蜜的笑意,疲憊的身體,頓時覺得輕鬆。
自
從取了裳孜國,他帶她一同離開大漠,本以爲可以共遊江山。哪裡知道,竟然是這樣異常的忙碌,反而更加冷落了她。
心底,掠過一層歉意,端木贊輕輕嘆了口氣,暗暗盤算。再過幾個月,將裳孜國國事理出些頭緒,奇木回來,就可以將朝政託他照料,自己就可以和她一起,到各處巡遊。
輕快的腳步,穿過花樹小徑,踏入紫竹苑殿門。
兩名奴僕見他進來,忙迎上見禮。端木贊擺手命起,一邊大步向正殿去,一邊隨口問道,“南貴妃可曾用膳?”這個時辰,應該還沒有用膳罷?自己,似乎有許多日子,沒有與她一起用膳了。
“王上!”身後奴僕急急跟來,躬身回道,“王上,娘娘不在宮裡!”
“不在?”端木贊腳步一頓,狐疑的轉身,向那二人一瞧,問道,“是在園子裡嗎?你們爲何不隨行服侍?”說着話,又轉身向殿外去。
那奴僕躬着身子,側身讓在一旁,卻道,“娘娘一早外出騎馬,還沒有回來!”
“騎馬?”端木贊一怔停步。她出外騎馬,竟然一整天沒有回來?心底,微覺異樣,濃眉微攏,大步出殿,向馬場行去。
漠納正在馬廄前團團亂轉,時不時伸長脖子向馬場外門張望,見他進來,忙上前跪拜見禮,來不及起身,便急急道,“王上,娘娘早起外出騎馬,到這個時辰沒有回來,微臣……微臣……”
端木贊心頭一緊,問道,“她可曾說過什麼話兒?”
漠納回道,“娘娘說是要到那湖邊走走,晚一些回來,沒料到……沒料到這個時辰還沒有回來!”
“湖邊!”端木贊低念,問道,“身邊帶的哪幾個侍衛?”
漠納急道,“娘娘說不會走遠,並沒有帶侍衛!”
“沒帶侍衛!”端木贊臉色驟變。這一瞬間,他想到前一次郎潯九王爺劉淳厚的刺殺,不由心頭一陣劇跳,咬牙道,“給孤王帶馬!”也顧不上召集親兵,一躍上馬,向湖邊疾馳。
在圍場以西,有一片不小的湖水,景色清幽,芳草鮮美,是一個縱馬馳騁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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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贊知道,這一個多月來,甘以羅經常到這湖邊騎馬賞景,也經常一去就是大半天。此刻,他只盼她是貪看景色,才忘了回宮。
疾馳半個時辰,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泛着粼光的湖面。而……鷹眸掃過湖岸,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端木贊心頭狂跳,忍不住揚聲高呼,“以羅……以羅……”
而林木寂寂,芳草悽悽,又哪裡有人應他?
端木贊只覺一顆心都要從喉嚨中跳出,急催跨下馬,沿着湖岸疾馳,一雙鷹眸,不肯放過一絲一毫四周的動靜。
而,將整個湖岸尋遍,竟然沒有她一點的蹤跡。
端木贊立在馬上,正縱目四望,只聽馬蹄聲疾,漠納已率着一隊親兵趕到,喚道,“王上……”想問有沒有找到甘以羅,看到他的神色,又急急閉嘴。
端木贊見他帶人趕來,微微點頭,說道,“你們向這湖岸四周尋去,尋到尋不到,即刻回來稟報!”
“是,王上!”漠納忙應,即刻將親兵分成數隊,分頭向湖岸四周尋去。
端木贊又向湖岸掃去一眼,調轉馬頭,向行宮奔回。心中只盼,是甘以羅臨時起意去了別處,這一會兒已經回宮。
進入紫竹苑,仍然是剛纔的那兩個奴僕,正一臉
焦急,在院子裡等候。端木讚的心一沉,一言不發向寢宮去。
寢宮內,只見甘以羅日常的衣飾都是像往常一樣擺放,昨夜那件白色裙衫,正搭在牀頭架上,彷彿她一會兒回來,就要穿的模樣。整個寢宮,瞧不出一絲異樣。
而……
端木讚的心頭,隱隱掠過一抹不安,卻又無從抓摸。腦中漫思,自個兒取來常服換上,慢慢在牀沿坐下,將這些日子甘以羅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細細回思。
這一個多月,她經常獨自縱馬,有時早一些,有時晚一些,並沒有一定的時辰。
午夜夢迴,經常身邊空空,等他起身,就會看到她在月下徘徊……
還有……昨夜的親密,幾乎出口的關切的話語……今晨,她撫摸自己面頰的纖指……
“不!”端木贊驚跳而起,失聲大喊,一顆心,頓時一陣陣疼痛。
“她走了!”那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她的瞞天過海之計,只是爲了令他不加防備!
端木贊暗暗咬牙,疾步奔出紫竹苑,見四名隨身侍衛立在門外,沉聲道,“跟我來!”大步而行,又向馬場奔去。
隨手帶過一匹坐騎,端木贊翻身上馬,“駕!”口中吆喝,縱馬向外疾衝。四名侍衛並不多問,也是匆匆上馬,隨後疾馳。
“王上!”
剛出馬場,一隊親兵迎面疾馳而來,漠納一馬當先,向他迎上,大聲道,“王上,娘娘不在湖邊附近!”憨厚的面容,一片焦灼。
端木贊濃眉一皺,說道,“漠納,你留在宮裡,如果今夜孤王不回來,你傳令朝臣在此等候,不得擅離!”也不等他迴應,一提馬繮,疾馳而去。
出了馬場,進山就只有一條路。
端木贊縱馬疾馳,心裡暗暗猜測甘以羅的心思。她既然逃走,自然是一路奔回南紹,斷斷不會往旁處去。
但是……以甘以羅的心智,又豈會徑直南歸?
端木贊暗暗思索,一雙鷹眸在道路上細細查看。草叢中,一行新鮮的馬蹄印,若隱若現,遠遠的向東延展。
端木贊眉頭一展,喝道,“這裡!”手中馬繮疾帶,縱騎向東疾趕,心底暗暗咬牙。
雖然說她騎的是馬場中最好的坐騎,又早走一日,但是他端木贊控馬之術天下無雙,三五日之內,一定能夠追上。
只是……
他實在不知道,將她追回來,又要如何處置?但是,她是他端木讚的女人,他豈能任由她就這樣逃離?
心中思緒翻滾,卻馬不停蹄,一路東奔。
夜幕垂下,月光如水,羣山,染上一片銀白。端木贊一行五人,縱馬疾馳,已衝出羣山,沿大路向東疾馳。
一夜之間,馬不停蹄,黎明時分,前邊一座城池的城門剛開,端木贊一行便疾衝而入。
“你們,去各處客棧打聽,可有南貴妃下落?”立馬長街,端木贊沉聲喝令,瞥眼見四人還穿着北戎侍衛的服飾,又再喚住,說道,“先尋地方換下衣衫,不要表露身份!”
“是,王上!”四名侍衛應命而去。
端木贊一手提繮,擡頭望街邊的屋宇,慢慢向前行去。
這裡,已經深入裳孜國腹地,雖然說,已經歸北戎所有,但是裳孜百姓難免心存怨恨。
何況,自己表明身份,先不說百姓如何反應,便是州郡官員來迎,就阻擋了路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