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眼,尚勤從她清透的眸光中,讀出一抹關切。心底,升出一片暖意,卻只是微微點頭,並不應答。
擡起頭,望着她嬌小的身影在檐後隱沒,尚勤身形疾起,一腳在殿牆上一踢,借勢拔起,躍上殿頂,疾風一般,向弓箭手撲去。
只有這裡速戰速決,讓葛瞻圖帶着黑衣死士進殿,才能相助端木贊和甘以羅!
殿門緊閉,大殿內,燈火輝煌,巨大的火把照映下,刀光劍氣,縱橫交錯。殿上一同叛亂的大臣,早已躲到殿角,圍在端木贊身邊的,卻是這許多年來,倪平各國收買的高手。
端木贊孤身闖殿,陷入重圍,殿中人都想,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端木贊必定會被亂刃分屍。
哪知端木贊長槍使開,神威凜凜,直挑斜抹,不過片刻,竟然有十餘名高手被挑於槍下。
衆高手越戰越驚,只得改攻爲守,死死將端木贊困住,而端木贊卻是越戰越勇,長笑連連,手中長槍抖開,使的出神入化,一支槍尖,竟然幻出滿天星光。
端木贊雖然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禁暗驚,心道,“這些叛賊從哪裡找來這許多高手?我一支長槍縱橫大漠,竟然無法突圍而出。”
殿外,喊殺聲伴着短箭的嗚嗚聲,一聲聲傳來,端木贊心中,越發焦急。
暗想自從平湛洲之後,每次拼殺,甘以羅都是不顧生死。那精鋼短箭雖然不能及遠,但是射住了殿門,卻極難衝破。這殿外喊殺聲連連,難道,竟然是她率兵強衝?她的身子,又如何受得住?
想到甘以羅的身子,端木贊心中一亂,驟然間,眼前白光耀眼,一柄長劍,已趁虛而入,向他當胸直刺。
端木贊一驚,身子左閃疾避,只聽“嘶”聲輕響,衣襟破裂,鮮血汩汩而出。
從端木贊進殿,小鄔後就拉着端木恭藏在柱後,身前四名高手護持,一雙鳳目,死死盯着激戰中的端木贊。
只見端木贊一支長槍使開,矯若遊龍,竟然無人能敵,早已心中暗驚。此時見端木贊中劍,不由大喜,喝道,“端木贊,今日,你插翅難逃!”
“是嗎?”背後的大殿屋頂,一個清脆的聲音漫不經心的接口,淺笑道,“就算果真插翅,端木贊堂堂北戎王,又何必要逃?”輕漫的聲音,隨着一條飄忽的人影,疾掠而下,徑直向端木恭撲來。
“啊!”端木恭與小鄔後同聲驚呼,躍起疾避,卻已經晚了一步,端木恭只覺後領一緊,只發出一聲驚呼,已經被甘以羅一把拎了過去。
小鄔後大驚,疾呼,“救駕!”四名高手也是大吃一驚,疾疾回身向甘以羅撲去。
甘以羅不急不慌,手中長劍輕顫,但見銀光點點,漫天散開,竟然同襲四人周身大穴。
四人一驚齊退,只聲甘以羅清脆的笑聲揚起,淡道,“小鄔後,你不要你寶貝兒子的性命麼?”長劍回掠,架在端木恭脖子上。
笑聲伴着端木恭失聲的痛呼,令小鄔後心頭一驚,戳指喝道,“甘以羅,你敢弒君?”卻已不敢命人上前。
甘以羅纖眉微挑,臉上露出一抹戲謔,笑道,“我甘以羅不是北戎國人,就算是殺了他,又怎麼說得上‘弒君’二字?”
不理小鄔後,轉頭望向激戰中的端木贊,問道,“贊,你沒事罷?”
端木贊又驚又喜,喚
道,“以羅!”手中長槍疾挺,傷了他的高手還沒有來得及退開,已被他一槍挑於槍下。
百忙中向甘以羅望來一眼,見她氣定神閒,彷彿成竹在胸,心中頓時一寬,淡笑道,“不過小傷,不打緊!”
小鄔後被甘以羅一句話,說的心頭一窒,聽她與端木贊對答,不禁咬牙,喝道,“甘以羅,你既然奉召爲北戎王妃,自然就是北戎國人!”
清脆的笑聲揚起,甘以羅好笑的望向小鄔後,說道,“我甘以羅奉的是端木讚的召書,做的是端木讚的王妃,你既然起兵反叛,自然是再不認他是北戎王,我甘以羅,又如何做得成北戎王妃?”
端木恭被她一手提在掌中,早已經嚇的全身酥軟,見小鄔後臉色青白,不由顫聲求道,“母……母后,王……王上登基已有八年,我……我……孩兒早已認命,母后……”
“住口!”小鄔後低喝,分開身前侍衛,向甘以羅走近兩步,昂首道,“甘以羅,今日你與端木贊勢必難以逃脫,若你此時放了恭兒,本宮還可以令你母子相見,要不然……”微微冷笑,閉脣不語。
甘以羅腦中,閃出承露殿的片片血跡,暗道,“如尚勤所言,兩個孩兒必定是有人護持。這些人反叛已有多日,若是孩兒被害,此時也已晚了,若是還在……”
清透的眸光,瞬間變的冷凝,冷笑道,“那就請小鄔後,引我母子一見罷!”一手將端木恭斜拖,長劍一挺,向小鄔後奔去。
小鄔後疾步後退,大聲喝道,“那你就與端木贊同死罷!殺!”身後高手聞令,兵刃齊出,從她身畔掠過,齊齊向甘以羅涌來。
刀光劍影中,端木恭嚇的心膽皆寒,大聲尖叫,小鄔後怒道,“怕什麼?她不敢殺你!”心中暗恨,同是端木洪野的兒子,爲什麼自己生的,竟然如此膿包?
這裡剛剛短兵相接,突然聽到殿外一陣大亂,斷喝聲相繼而起,“殺!”衆口如一,聲震屋瓦。隨着喝聲,殿門砰聲大響,晃了一晃,慢慢向內倒塌。
殿上衆人齊驚,都是忍不住向殿內疾退,所有的目光,都向殿門望去。
塵土飛揚中,尚勤長袖揮卷,當先搶入,排山掌力疾推,兩聲慘呼,擋路的二人,已被他打的筋骨斷裂。
殿門外,呼喝聲、慘叫聲響成一片,殿門處,黑影連閃,一百死士,隨後疾掠而入,劍花飛舞,縱橫交錯,片刻間,大殿上喊殺聲響成一片。
殿內高手猝然間各自迎敵,再也形不成合圍之勢,端木贊借勢脫困而出,飛身向小鄔後疾撲。
小鄔後大吃一驚,連連後退,方纔的篤定,頓時潰不成軍,大聲喚道,“袁修……袁修……”
“袁修?”殿門外,一聲長笑,一條青影一閃,掠過衆人頭頂,“噗”的一聲,落在小鄔後身前,青影之後,葛瞻圖疾奔而入,長刀一揮,加入戰團。
小鄔後一驚,連退兩步,垂頭向面前青影望去。
“太……”瘦長青影身子微撐,喉間發出一聲低吟,掙扎兩上,撲的倒地,就此寂然不動。
“袁修!”小鄔後的瞳孔驟然收縮,心中咬牙暗罵,“不中用的東西!”
擡起頭,端木贊高大魁偉的身影,已近在眼前。小鄔後疾步連退,只覺後背一實,已經靠上殿柱。
那邊,甘以羅的清叱聲伴着端木恭的驚
呼,一陣陣傳來。
小鄔後眼看敗局已寂,不禁心底暗恨,將牙一咬,手腕疾翻,寒光微閃,一柄匕首,已抵在自己喉間,厲聲喝道,“端木贊,我若一死,再也沒有人知道你兩個兒子的下落……”
話還沒有說完,寒光驟然一閃,手腕一疼,匕首已脫手飛出,耳畔“篤”的一響,端木贊手中的長槍,夾着一縷勁風,貼着她的頸項,深深扎入木柱,槍身伴着“嗡”聲,還在輕輕顫動。
小鄔氏心底一寒,背脊倚柱而立,再也不能稍動,仰起頭,向端木贊冷冷而視,冷笑道,“端木贊,我雖然不是你的生母,卻也是你的姨母,是你的繼母,你敢以幼襲長?”
端木贊臉色微變,凌厲的眸光,向她定定凝注,隔了片刻,才冷笑道,“孤王此刻,還不屑殺你!”側頭見甘以羅趕到,一手反掠,長槍“噗”的一聲啓出,向甘以羅道,“以羅,押着她!”
甘以羅應聲上前,長劍斜挑,指向小鄔後咽喉。
端木贊轉過身,探臂一抓,將端木恭拉了過來,手腕疾抖,長槍幻出無數星光,將近身幾人迫退,大聲喝道,“走!”拽着端木恭,徑直向殿門闖去。
端木恭一條手臂被他鐵指握住,只覺腕骨奇痛,又不敢強掙,只是求道,“王……王上……”一聲剛剛喚出,只覺手腕一緊,身子前甩,身不由己,跟着他踉踉蹌蹌的奔去。
甘以羅一手探出,抓上小鄔後肩頭,使力迴帶,喝道,“走!”劍芒閃爍,護在身側,押着小鄔後,隨端木贊疾闖。
酣戰中,葛瞻圖聽到端木讚的喝聲,回過身來,長刀舞開,在前邊開路。尚勤袍袖一拂,截在甘以羅身後,掌風掃過,竟然無人能夠近身。
片刻間,四人押着鄔氏母子,殺開一條血路,衝出大殿。
葛瞻圖提刀回身,大聲喝道,“封門!”
劍光疾舞,殿內白光閃過,百餘條黑影全部從殿門躍出,卻劍光閃閃,封住殿門,不令殿內有一個逃出。
端木贊喝道,“出宮再說!”長槍一擺,向宮門奔去。
剛剛奔出十幾步,卻突然聽到宮門外喊聲震天,如雷蹄聲,向這邊迅疾奔來,其中,夾着牟章粗嘎的呼喝聲。
端木贊濃眉微挑,腳步微停,只見破損的宮門外,牟章一馬當先,率領大隊叛軍蜂擁而入。
端木贊腳步略滯,長槍斜引,喝道,“牟章,你主子已落入我手,還不快快歸降?”
牟章仰首向天,哈哈大笑,說道,“主子?端木贊,你只道旁人,都是你端木氏的奴才嗎?哪條律法說過,這北戎王,非你端木氏莫屬!”
一語既出,聲震當場,小鄔後失聲道,“你說什麼?難不成,你要自個兒做北戎王?”
牟章大聲道,“不錯!倪平答應我,事成之後,將女兒倪纖纖許我爲妻,我牟章是北戎王,她就是北戎王后!”
手中單鐗向端木贊一指,喝道,“殺了端木贊,盡皆重賞!”呼喝聲中,叛軍轟然齊應,潮水般向六人席捲而來。
端木讚一聲冷笑,長槍微抖,片刻間,已殺三人。葛瞻圖躍身衝前,長刀揮舞,迎上左側襲來兵馬。尚勤長袖飛卷,左掌連擊,令人無法近身。
但,宮門外,叛軍還在源源涌入,片刻間,就將六人團團圍困,一時間,又再陷入苦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