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端木讚自己都記不起,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可以輕易的惹動她的羞惱,挑起她的情慾。
心底,柔情漲滿,俯首在她面頰輕吻,低聲輕喚,“以羅……以羅……”不爲講什麼事,只是想這樣,一聲一聲呼喚這刻入靈魂的名字。
他脣間的灼熱,漸漸令她心慌意亂,甘以羅伸手將他推開,轉頭向王輦兩側隨行的兵卒一望,低聲問道,“你我要去那極北的冰川,朝中應該是沒有人知道,昨夜你又有什麼事,忙到深夜?”
搜腸刮肚,要找些話來說,把他的注意力引開。要不然……甘以羅微微咬脣,擡眸向他偷瞧一眼。這個人不管不顧,在這王輦上鬧起來,可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唔……”端木贊低應,慢慢擡頭,犀利雙眸,將她狡黠的眸光盡收眼底,不禁挑脣淺笑,眸底露出些神秘的笑意,說道,“朝中沒有事,各族中的事,孤王也可以干預!”
身後,馬蹄聲響,一名侍衛縱馬而來,向端木贊回道,“王上,黃昏時分就可以進入冰川洲,可是要派人前去知會一聲兒?”
端木贊點頭,說道,“命人先行也好,王妃懼寒,命人早些將火點起來!”微微一頓,又道,“再命人備兩匹良駒,明日,孤王和王妃要上冰峰!”
侍衛應命,轉身前去傳令,很快有兩騎快馬越衆而出,向前疾馳,片刻間便消失在沙天相接處。
甘以羅望着傳令侍衛奔遠,低聲道,“就算是懼寒,也不必這樣興師動衆的。”
端木贊輕聲低笑,搖頭道,“你這會兒所感覺到寒冷,不過是那邊風吹過的寒氣,等進了冰川,瞧你拿什麼說嘴?”環臂擁她入懷,俯首在她耳畔,輕聲道,“若是生了火還覺得寒冷,藏在孤王懷裡便是!”
甘以羅側頭橫他一眼,只是微微抿脣。
這幾日,越走越冷,又有哪一夜,不是縮在他懷中取暖?只是,這樣的事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仍然令她臉紅心跳。
駝隊王輦,在沙漠中,向着遠處那抹銀帶蜿蜒而行。到了黃昏,只見那銀白色的冰川驀然跳出沙丘,躍然就在眼前,夕陽金黃的光線,在那銀川冰帶上,鍍上一抹淡淡的金光,看起來竟然極爲眩目。
甘以羅心動神搖,身子前傾,向那冰川遙望,不由讚道,“好美啊!”清透的眼眸,眸光閃爍,與金黃的夕陽相映成輝。
“嗯,好美!”身畔,端木贊也是由衷稱讚,雙眸定定注視的,卻是甘以羅煥發着神采的面容。
駝隊,越走越近,冰川下,隱隱出現一抹淡淡的綠色,漸漸的,變的深濃,變的寬廣。
甘以羅瞧的呆住,低聲道,“這樣寒冷的地方,竟然生得出這樣茂盛的草木?”
端木讚的眸光,從她臉上艱難的移開,與她一同望上那層濃郁,輕輕點頭,說道,“那是鐵喬木,只生長在這冰川上,最是耐寒。旁的樹木,十餘年就可以成材,而這鐵喬木生長緩慢,沒有百年難成大樹。”
沉厚的聲音,低聲講述,說到後來,漸漸變成一聲輕嘆,說道,“樹是如此,人……也是如此罷!”
一手攬過她的身子,緊擁入懷,低聲道,“以前,孤王覺得,自己
就是那鐵喬木,如今……那鐵喬木更像是孤王的愛妃!”聲音中,透出不加掩飾的讚歎。
甘以羅心中微動,轉頭向他深深一望,微微咬脣,低聲道,“你不是鐵喬木,你是……”話說半句,拖出一個長長的尾音停住,仰起頭,縱目極望。
冰川之上的藍天裡,一隻雄鷹正展翅翱翔。
“你是它!”甘以羅螦首微揚,下巴向那雄鷹一指,說道,“端木贊,你就是那大漠上的雄鷹,掠奪成性,睥睨天下,自成傲然之姿!”
八年前,她被他所擒,她雖然厭着、恨着,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懾人的氣魄,是那樣牽引她的目光,他周身的男兒之氣,除了天上的雄鷹,竟然無以比擬。
“是嗎?”端木贊心中一跳,環臂將她攬緊,笑道,“愛妃……是在誇讚孤王?”這一瞬間,心底,被喜悅漲滿。
她的冷漠,她的逃離,只令他覺出她對他的厭棄,曾幾何時,她對他,有過這樣的讚歎?
甘以羅微微抿脣,向他回眸一笑,輕聲道,“若不然,王上以爲以羅在說什麼?”脣角微勾,淺笑盈盈。
端木贊心頭怦的一跳,低聲道,“孤王以爲,在愛妃眼裡,孤王只是大漠上的一頭狼!一頭……嗜血的孤狼!”
熱氣呵在她的頸側,張開嘴,一口將她脖頸咬住,輕哼道,“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甘以羅脖子一癢,忙一肘將他撞開,輕聲道,“別鬧,你瞧!”下巴輕擡,向前一指。
端木贊回頭望去,只見那一帶濃郁中,衝出十餘匹奔馬,向駝隊疾馳而來。
果然如端木贊所說,這暮春天氣,冰川中,仍然是森寒刺骨。甘以羅全身包着長長的羊絨厚毯,懷中抱着暖爐,仍然凍的瑟瑟發抖。
端木贊從門外進來,只見長長的羊毛外,只露出她兩隻烏溜溜的黑眼睛和光潔的額頭,不由哈哈大笑,上前去抱了抱,笑道,“說你怕冷,哪裡就怕成這個樣子?”
甘以羅撇了撇脣,伸長脖子,將嘴巴露了出來,說道,“這慢慢涔進骨子裡的冰寒,比大漠上冬天的狂風飛沙還讓人難耐。”
端木贊微笑搖頭,揚聲喚來奴僕將火挑的旺些,將她從羊毛中剝出來,笑道,“冰川族族長尋我議事,回來的晚些,你不必等我!”
甘以羅低應一聲,皺眉道,“方纔我見暮色中,那冰峰也像白天一樣,閃出銀光,就近前去瞧瞧,哪知道沒走出一個時辰,竟然凍的手腳發麻,這麼久還沒有暖過來。”
端木贊含笑搖頭,將她一雙小手握在掌中輕輕揉搓,隔了片刻,才低聲道,“你不要說那冰峰奇冷,就因爲它奇寒,當年,才救了孤王一命!”
“怎麼?”甘以羅揚眉,腦中頓時想到他逃出邑婁國之後,消失在大漠中的兩年。
端木讚一句話出口,卻及時打住,俯身將她抱起,笑道,“這樣坐着,很難暖和過來,倒不如試試旁的法子!”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調笑,將她在牀榻上放下,傾身壓上。
甘以羅一手將他肩膀撐住,揚眉問道,“這冰峰曾救你一命,是什麼故?”雖然是有意將他注意力引開,內心中,對他的過去,也極爲好奇。
端木贊自然看破她的心思,卻故作不知,雙手慢慢解開她的衣襟,探手進去輕撫,口中應道,“就是十六年前,孤王逃出大漠之後!”
果然!
甘以羅揚眉,縮了縮身子,不解問道,“去年出大漠時,你曾說過,你是從邊城出關,逃往大漠,這裡距離邊城恐怕有千餘里?怎麼會是這冰峰救你性命?”
端木讚的心思,漸漸被她的身子吸引,“如此良辰,提那些陳年往事做什麼?”手掌下掠,將她層層衣衫剝去……
室內雖然生了火,甘以羅仍然覺得寒意層層滲入,不禁縮了縮身子,一手在他肩頭輕推,說道,“縱然是陳年舊事,也應該是一番奇遇……”驟然的攻擊,令她失聲輕喊,咬牙喚道,“端木贊!”
端木贊沉聲低笑,身子前俯,將她緊緊壓在身下,輕聲道,“你專心一些,孤王答應你,完事之後,一定說給你知道!”
“你……”甘以羅在他激烈的攻勢下,滿心的疑惑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全副心神,盡數被身上的男子牽引,意識,漸漸迷離……
良久良久,室內又重歸寧靜。
端木贊拉過厚厚的羊毛大被,將二人光裸的身體一起包住,雙臂環出,將心愛的女子緊攬入懷,雙手,無意識的滑過她光滑的肌膚上,在片刻靜默後,將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慢慢講述。
二十多年前,北戎國九部族,還是一盤散沙,相互間,爭鬥不止,紛爭不息。北戎國貧弱,身爲北戎王族的端木氏雖然想盡辦法,仍然無法改變這種局面。
那一年,邑婁國入侵,北戎王端木洪野率部親征。三個月後,消息傳回王都,北戎兵敗,北戎王下落不明。
當時的北戎王后、端木讚的生母大鄔後,一驚之下病倒,纏綿病榻三個月,撒手西去。等到端木洪野趕回王都,只來得及替她料理後事。
大鄔後屍骨未寒,邑婁國使者就跟着進了王都,逼迫端木洪野遞上降書,以長子端木贊爲人質,年年將大量牛羊,獻入邑婁國。
母后新喪,年僅六歲的端木贊,只帶着幾名僕從,被邑婁使臣一輛囚車,帶出了大漠,帶往滿目繁華的邑婁王都,被安置在王宮附近的質子府。
爲了便於看管,也爲了造就一個對邑婁國俯首稱臣的北戎王,邑婁王命人將端木贊送入學子監,與王都中王侯將相的公子一起讀書識字,學習忠君之道,卻嚴禁他讀兵書習武藝。
學子監滿堂的幼童,大至宰相嫡孫,小到州官公子,應有盡有。
而只有他,雖然貴爲北戎國王子,卻以質子的身份入學,被衆學童輕視嗤笑,甚至肆意欺凌踐踏,更有甚者,竟然將府衙中學來的拷問囚徒的法子,在他身上試演。
杖責、鞭韃習以爲常,滴油、烙刑,就像家常便飯,端木贊小小年紀,受盡種種刑罰,而與生俱來的傲氣,竟然從來不肯出言哀求,他的倨傲,換來的,自然是更加殘忍的凌虐。
在邑婁國六年,端木贊無時無刻不想擺脫這錦鏽包裹的人間煉獄,而,每一次的逃脫,換來的,是更加嚴酷的刑罰。
而他不屈的本性,令他越挫越勇,所受的刑罰,絲毫沒有令他心生退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