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說完,兄弟之情述過,甘以羅向端木冶一望,問道,“冶,我託你看管的人犯,可曾帶來?”
端木冶點頭,說道,“就押在洛城城守府的地牢裡!”
甘以羅點頭,淡淡道,“趁着大夥兒都在這裡,這一件事,也該了了!”向戰十七一望,說道,“你跟着二公子的人去,將袁和帶來!”
戰十七領命而去,端木贊詫異道,“袁和?他還沒死?”那一天,分明看到戰十七的長劍洞穿他整個身體。後來他忙於與酉碭王議和,竟然再沒有想到此人。
甘以羅微微搖頭,含笑道,“雖然沒死,想來也活不成了!”
隔了片刻,果然見戰十七一手拖着袁和回來,向堂中一擲,喝道,“跪下!”
袁和噗的一聲,摔倒在地,整個人疼的縮成一團,哪裡還有跪的氣力。
原來,當日戰十七雖然受命格殺,可終究擔心袁和一死,再也沒有人知道小公主的下落,下手時劍鋒略偏,雖然將他一劍透胸,卻暫時留住一條性命。
甘以羅向袁和定定凝視片刻,見只是隔了這幾個月,他整個人已蒼白如鬼,不禁微微搖頭,慢慢道,“袁和,你做這許多事,究竟爲了什麼?”
袁和啞聲笑起,說道,“甘以羅,你既然查到暗道,查到是本相擄走端木無雙,自然知道本相爲何要與北戎做對!”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你是說,你只是爲了替郎潯王子……也就是你的孫兒奪回郎潯國土,扶他登基嗎?”
這件事事關郎潯王宮的隱秘,除去三年前郎潯王奪位時,劉淳厚有意設計,令郎潯朝堂上流言四起之外,並沒有在旁處傳開。
到甘以羅查出此事,端木贊已經出征,並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此刻聽說郎潯王子竟然是袁和的孫子,不禁大爲詫異。
饒是端木冶、寥子懷二人性子清淡溫和,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是一臉的震驚。唯有皇甫巖事先知情,想到袁和的心計之深,不由輕輕搖頭。
袁和倒神色如常,冷笑道,“有何不可?”
甘以羅冷笑,說道,“若你只是爲了救出郎潯王子,替他們奪回郎潯國土,帶走無雙要協本宮就是,爲何又與大朔皇帝勾結,害死靖王?”
皇甫巖大吃一驚,霍然站起,失聲道,“你說什麼?”
袁和臉色微變,咬牙道,“甘以羅,你不要信口開河!”
甘以羅擡頭向皇甫巖一望,說道,“皇甫敬塘雖然覬覦靖王妃,但這十八年來,忌憚靖王手中的重兵,並沒有動手。直到因爲旁的原因,決定除去靖王,纔對王妃下手,而這個旁的原因……”
說話略停,眸光冷冷,向袁和注視,說道,“袁和,你挑唆大朔皇帝害死靖王,無非是爲了讓他自毀長城,難不成,你還覬覦大朔國土,想要你的孫兒打入大朔?”
皇甫巖臉色白的可怕,喃喃道,“王妃,你是說,皇甫敬塘會向我父王母妃下手,是因爲……因爲有人挑唆?”
是啊,靖王爺手握兵權二十餘年,皇甫敬塘雖然忌憚,卻始終也不敢輕舉妄動。爲什麼會在皇甫巖要迎娶北戎公主時,他竟然行此獸行?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北戎已是西疆第一強國,如果再和大朔結盟,這天下,又還有何人能敵?害死靖王夫婦,卻放走世子,自然是爲了挑起兩國之戰!”
輕輕搖頭,慢慢起身,走到袁和麪前停住,說道,“袁和,你處心積慮,用盡一切手段,就是爲了竊取天下,可你有沒有想過,縱然你機關算
盡,計謀得逞,登位的,也未必就真的是你孫兒?”
袁和冷笑,說道,“成王敗寇,老夫棋差一招罷了,甘以羅,你不必危言聳聽!”
甘以羅微微一笑,淡淡道,“袁丞相能在老郎潯王眼皮子底下修出暗道,與王后暗渡陳倉,旁人又爲何不能出入王府,與侯氏、衛氏暗通款曲?”
袁和臉色微變,咬牙道,“甘以羅,你胡說什麼?”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袁和,你從三十年前,就已在佈局,當真可謂機關算盡。可是你萬萬沒有料到,衛氏所生孩兒的生父,根本就是劉淳厚,而不是郎潯王!”
袁和臉色大變,怒聲喝道,“胡說!怎麼會有此事?”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想不到,事隔三十年,劉淳厚與袁丞相竟然同出一計,倒也算是知己!”
郎潯王竟然是裳孜丞相袁和的兒子,而郎潯王的王子,竟然又是郎潯九王爺劉淳厚之子。
這兩記重磅消息接連丟出去,衆人都是聽的震驚莫名。可是這兩個消息雖大,終究與旁人無關,一陣愣怔之後,都是齊齊望向甘以羅,靜待下文。
甘以羅又道,“郎潯王登基,本來你竊取郎潯江山之計已成。可是沒想到,劉淳厚與你竟然是同一心思,得知衛氏懷上自己的孩子,就將她推給大王子,也就是後來的郎潯王,你的親生兒子!”
“衛氏進宮,設計王后侯氏失寵,連帶你真正的孫兒也一併失寵,與郎潯的王位失之交臂!”甘以羅慢慢低述,搖頭道,“袁和,你沒想到吧!就算是沒有我北戎兵馬,到最後,郎潯的王位,仍然是在劉氏真正的子孫手裡,你不過是白忙一場!”
袁和臉色乍青乍白,默默聽聞。聽到這裡,突然仰天大笑,嘶聲道,“錯了!甘以羅,你錯了!”
“哦!”甘以羅微微揚眉,臉上神情沒有一絲微動,問道,“不知本宮錯在哪裡?”
袁和大笑搖頭,說道,“甘以羅!饒是你聰明絕頂,又哪裡知道,我袁和志在天下,要的,是親自手握江山,哪個管什麼兒孫?郎潯王是老夫的兒子,大朔皇帝,也是老夫的兒子,若老夫要的只是子孫佔去江山,這三十年,又何必到處忙碌?”
一句話,如一記悶雷,在衆人頭頂炸響,甘以羅失聲道,“你說什麼?皇甫敬塘也是你的兒子?”
“當然!”袁和冷笑,說道,“甘以羅,你終究是個無知婦人,不知男兒腳踏江山,指點河山的壯志!”拼力撐起身子,擡頭望向端木贊,說道,“北戎王,你平邑婁,滅裳孜,臣服西疆六國,老夫之計從你開始,這一生,恐怕也只有你能明白老夫的一顆雄心!”
端木贊皺眉,冷哼一聲,說道,“我端木贊馳騁沙場,縱橫天下,卻沒有使過你那卑鄙勾當,豈能同日而語?”
袁尚搖頭,說道,“你憑一身功夫,老夫憑滿腹智計,不過都是要手握江山。殊途同歸罷了,有何不同?”
端木贊被他氣笑,連連搖頭,說道,“無恥匹夫,又豈能明白鐵血男兒馳騁沙場的豪氣?”啐他一口,再不願意多說。
甘以羅卻聽出一些疑惑,問道,“你說你的陰謀,是從王上而起?三十年前,王上纔剛剛出世!”
袁和冷笑一聲,說道,“你們以爲,邑婁向北戎索要大王子爲質,是何人的主意?”
這一句話,令在場衆人全部色變,就連一向淡定如恆的寥子懷也不禁失聲問道,“是你?”
有了端木贊爲質,纔有了端木讚的出逃,再有了端木讚的
率兵來襲,也就有了邑婁的滅國。
袁和大爲得意,點頭道,“不錯!正是老夫!只是可惜,北戎大王子不但沒有死在邑婁,反而逃回大漠,老夫不得已,才又使人攛掇邑婁王,再去索要二王子爲質。”
端木冶臉色微變,說道,“你要邑婁國索要北戎王子爲質,並不是爲了讓邑婁牽制北戎,而是爲了讓北戎王子死在邑婁,而令兩國戰起?”
如此說來,端木贊在邑婁所受的一切,竟然是此人暗中推波助瀾?
袁和冷笑,說道,“不錯!”跟着又搖頭,說道,“當時聽說邑婁使者果然前往北戎,老夫就說服裳孜國君,也派人出使北戎,暗中聯兵。本來,老夫是想借機令北戎和邑婁打個你死我活,裳孜坐收漁人之利,哪裡知道,邑婁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也就是說,邑婁的滅國,竟然全部出自此人的一樁樁陰謀!
寥子懷怔了半晌,輕輕一聲長嘆。
甘以羅微微咬脣,默然片刻,問道,“那後來呢?你又設法挑起裳孜和北戎的戰火?”
袁和搖頭,冷笑道,“老夫本以爲,以裳孜之強,必然可以滅掉北戎,又哪裡知道,竟然一對峙就是六年。”
“你更沒有想到,六年後,裳孜會被北戎所滅!只是你心懷鬼胎,查覺不妙,就棄官遠走!”甘以羅淡淡接口。
袁和點頭,說道,“那時郎潯王已經登基,老夫潛入郎潯,點破他的身世,命他與侗聶、酉碭結盟,共抗北戎。”
甘以羅點頭,說道,“郎潯王生怕你將他身世說出去,就只得聽命!”微微搖頭,冷笑道,“想來,你也早知道劉淳厚的野心,所以,又前往大朔,促成大朔和北戎的聯盟,除去劉淳厚,令他無法再窺探郎潯王的王位!”
袁和點頭,眸中終於露出一抹讚賞,說道,“不錯,只要劉淳厚一除,北戎王在大朔的兵馬,不過數千,又哪裡是大朔二十萬雄兵的對手?只要一聲令下,就可將北戎兵馬輾成碎片,哪裡知道……”
“哪裡知道,皇甫世子堅守盟約,不肯向北戎王動手!”甘以羅淡淡接口,背脊上卻已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當時皇甫巖一念之差,那後果……
袁和狠狠咬牙,向皇甫巖瞪去一眼,狠聲道,“可惜,可惜好好的一個計謀,毀在這無知小兒手上!”
皇甫巖咬牙,向他怒目而視,問道,“後來呢?”
“後來?”袁和搖頭,說道,“那時,老夫就知道,靖王不除,大朔的數十萬大軍,就無法歸入皇帝之手,於是,便藉着靖王妃進宮時,做下手腳,令靖王以爲,靖王妃是受辱而死!”
“什麼?”皇甫巖霍然站起,顫聲道,“你是說,我母妃……我母妃是你設計而死……”
如果不是靖王妃慘死,皇甫敬塘也不會因爲畏懼靖王,而兵圍靖王府,那靖王爺……
想到父王的慘狀,皇甫巖鋼牙咬碎,激怒之下,一張俊臉漲的通紅。
甘以羅微微皺眉,問道,“縱然皇甫敬塘是你的兒子,可是你身爲裳孜丞相,自然常在裳孜,他心慕靖王妃之事,你又如何知道?”
袁和仰首大笑,說道,“你道當初昭陽公主前往裳孜和親,又是誰的主意?”
“又是你?”幾個聲音齊聲低呼。
甘以羅與皇甫巖對望一眼,緩緩道,“酉碭國命人劫殺,自然也是你的主意?”話說到這裡,手掌心中,已一把冷汗。
想不到,這三十年來,西疆的動盪,竟然都與此人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