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應道,“你們在車外侯命!”俯身從椅子下摸出一個包裹打開,將兩身衣裳丟給飛煙、綠珠二人,命道,“快些換上!”自個兒另取一套,解下身上宮裝,速速換上。
綠珠見竟然是一套騎馬裝,不由心中大疑,問道,“公主,這個時辰,還是不要走遠,改日早些出來騎馬罷!”
甘以羅道,“這大熱天裡,早些出來,如何騎馬?”口中說話,手中已結束停當,說道,“你二人換好衣裳,車下等我!”挑簾躍出,向林中奔去。
二人齊驚,同聲喚道,“公主!”正要下車,卻被尚勤攔住,說道,“二位姑娘快換衣裳罷,莫要誤了公主的大事!”
“什麼大事?”二人齊問,心中驚疑不定,卻見尚勤默然而立,再不肯答。
飛煙咬脣道,“既然是公主吩咐,先換了再說罷!”拉綠珠縮回車裡,匆匆更換衣裳。
此時衆奴僕也已趕到,眼瞧着眼前情形有異,不禁面面相覷,卻不敢多問。
二人剛剛結束停當,便聞馬嘶之聲遙遙傳來,甘以羅已騎着匹馬迴轉。尚勤大喜,忙從車內取出個羈頭來,將那馬套上,才扶甘以羅下馬。
甘以羅低聲道,“林中馬羣受驚,已盡數逃去,將駕車的馬卸了,前邊再設法罷!”
尚勤領命,轉頭向衆奴道,“還不快來,將馬卸了?”
六名奴僕不知出了何事,都是驚疑不定,其中一人壯着膽子上前跪倒,磕頭道,“公主有命,奴才不敢多言,只是此時將馬卸下,一頃兒回宮,恐怕來不及!”
甘以羅淡道,“到了此時,本宮也不怕你們知道,今日,本宮便啓程回返南紹,這車子,用不上了!”
一邊說話,一邊慢慢行至車旁,探身向車內一摸,手臂縮回,手中已多了一柄窄身長劍,卻是離宮時,從端木讚的書房中取來。
六名奴僕大驚,齊齊撲嗵跪倒,連連磕頭,一人道,“公主,奴才服侍不周,公主儘管責罰,萬望公主饒命!”
另五人也是同聲求道,“求公主饒命!”
飛煙、綠珠二人乍聽說要回南紹,也都是一臉震驚,不禁互視一眼。只是一個心懷振奮,另一個卻莫名的帶上些迷惑。
尚勤見甘以羅猶豫,跨前一步,說道,“公主,此處離王城不遠,若是他們奔回報訊,我們未出蒼原洲便會被擒,這幾人萬萬留不得!”
甘以羅點頭,說道,“也罷,這要緊關頭,本宮確實不能婦人之仁!”錚聲輕響,長劍出鞘,寒光閃閃,指向六人。
六人大驚之下,頓時嚇的面如土色,先前那人顫聲道,“奴才服侍公主,雖不敢說勤勉,也都盡心盡力。今日公主南歸,既然見疑,我等願隨公主同行,追隨公主鞍馬,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伏在地上連連磕頭,砰砰有聲。
另外五人早嚇的癱軟如泥,只是隨着那人磕頭,竟然驚的說不出話來。
甘以羅咬脣,依次向六人瞧去,腦中,閃過當日阿三所言。
這幾人,在七年前,都是邑婁國公侯將相家的公子,後來被端木贊所擄,盡數閹割,淪爲賤奴。
在千澤洲,她曾親眼見到端木贊手下的護衛給他們施刑,一人有錯,衆奴齊罰……
握劍的手,開始有些顫抖,劍
尖緩緩垂下。
甘以羅輕輕搖頭,低聲道,“今日饒了你們,但願你們不會出賣本宮!”
六人大喜過望,齊聲應命,連連磕頭。尚勤忙上前一步,喚道,“公主……”
話未出口,便見甘以羅將手一擺,說道,“我們不甘屈身牢籠,又何忍擅殺無辜?卸了馬,走罷!”
尚勤無奈,只得向六人道,“還不快快卸馬,莫誤了公主大事!”
那六人得了性命,忙連聲應命,雖然嚇的渾身痠軟,卻哪敢說半個不字?連滾帶爬奔到車邊,將拉車的馬匹卸下。
趁這功夫,尚勤自行奔入林去,片刻返回,手中提着一個大大的包裹和四副馬鞍。
飛煙此時纔回過神來,心中大爲歡喜,拉着甘以羅連聲問道,“公主,我們果真回返南紹?公主已尋到穿過大漠的路途?是那小鄔後教給公主的?”
甘以羅含笑不語。
飛煙又不由怨道,“這樣的大事,公主竟然瞞着飛煙,竟是將飛煙當作外人!”小嘴兒嘟起,頗爲神傷。
甘以羅笑道,“你二人一向喜愛說笑,說給你二人知道,若是哪裡露了口風,我豈不是白忙?”
拉着她的手,輕聲道,“你思念故國,我也是一樣,此次北戎與裳孜開戰,是我們難得的良機,但願能在端木贊趕到前,越過千里絕域。”
飛煙連連點頭,說道,“王上此刻正在去千澤洲的路上,等他得到消息,我們早趕了幾日的路,料想他追不上!”
甘以羅含笑點頭,擡頭見綠珠臉色青白,咬着脣,默默而立。心中歉然,正要說話,突然聽到身後撲嗵聲伴着驚呼聲響起,急急回頭一望,但見尚勤立在車旁,六名奴僕都已摔倒在地。
甘以羅一驚,怒道,“尚勤,你做什麼?”
尚勤躬身道,“公主,我們此時只有三匹坐騎,也未多備食物,萬萬不能帶着他們同行!”
甘以羅皺眉,說道,“就算不能帶着同行,你又何忍下此毒手?”過去俯身一望,但見六人都是僵臥於地,驚恐的眸子大睜,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顯然是被點了穴道。
甘以羅鬆了口氣,說道,“這樣也好,過了時辰,他們自然會自行回宮。”
尚勤笑道,“若他們自行回宮,反而是害了他們!”
從袖子裡內摸出一柄匕首,割下衣衫,將六人綁的結結實實,提起來塞進車裡,說道,“若是王宮中有人尋來,你們只說是我尚勤動手將你們綁了,旁的事一概不知,也不枉公主饒你們性命!”將四周車簾放下,壓的嚴嚴實實。
甘以羅見他處事穩妥,考慮周詳,不由心中暗贊。自己於朝廷大事自然能處置妥當,遇上這種事,卻沒有經驗。
尚勤一切安置妥當,轉身向甘以羅行禮,說道,“公主之意既決,這就動身罷,莫要再耽擱時辰!”
甘以羅點頭,決然道,“好,走罷!”
將方纔所捕的馬匹牽來,翻身上馬,向飛煙、綠珠二人道,“你二人先共乘一騎,前方遇到放養馬匹,再捕一匹便是!”手中疆繩一帶,向林中馳去。
飛煙興奮莫名,拉着尚勤的衣袖,連聲問道,“尚大哥,這是真的?今日,公主果真要帶我們回返南紹?”
尚勤笑道,“公主自
從收了小人,便在籌謀此事,自然是真的!”
擡頭向綠珠一望,催促道,“二位姑娘快些上馬罷,趁這月夜清涼,我們多趕些路程,料想王宮的人尋到此處,再追趕已經來不及!”
飛煙大喜,拍手道,“北戎王十餘日後纔回來,那時我們已深入大漠,自然再也追趕不上!”一手拉着綠珠,連聲道,“姐姐,快些上馬罷!”當先躍上馬背,伸手去拉綠珠。
綠珠心中卻是思潮起伏,腦中盡是端木贊堅毅的面容,剛勁的身姿。
但心裡明白,此時要說不去,就是甘以羅放她,恐怕尚勤也難容她,微一躊躇,便道,“我車裡還有物什,或許路上用得着!”
轉身向馬車奔去,隔了片刻,拿着一個水囊回來,笑道,“我原說怕公主口渴,在城裡又不方便下車露面,才帶着這隻水囊,既然是在大漠中行走,更是少不了的!”
尚勤笑道,“我備着十幾只大水囊在,到了前方湖邊,灌上水便好。姑娘快些吧,莫讓公主久等!”待綠珠上馬,三人二騎,向林中馳去。
剛剛馳入林子,卻見甘以羅又縱馬馳回,尚勤奇道,“公主,爲何轉回?”
甘以羅笑道,“方纔見你們不曾跟上,前方又遇到馬羣,便又擒了一匹!”命尚勤將馬套上,又尋回方纔的馬匹,四人躍馬疾馳,瞬息間奔出林子。
夕陽下,湖光粼粼,水汽氤氳,一片大湖,近在眼前。
飛煙一聲歡呼,笑道,“這裡果然有湖,尚大哥竟然將路途摸的這樣熟悉!”
綠珠也是暗暗咬脣,看來,公主與尚勤,對這次出逃,已經下了許多的功夫,卻對她和飛煙瞞的風雨不透。
是當真如她所說,怕她二人無意走露風聲?還是有什麼事,令她起了疑心?
月朗星稀,大漠黃沙,在月光下,竟然是一片銀白。仰首望去,白天湛藍的晴空,此時竟然隱隱泛出一抹金黃。
飛煙縱馬馳在甘以羅身側,四周張望,大聲讚道,“去年來時,日日都是鋪天蓋地的黃沙,又有誰知道,這月光下的大漠,竟然一美至此?”
尚勤在身後接話道,“姑娘不知,越是這險惡的地界,越有它驚人的美景。今日乃是月圓,到了月末,天邊只剩一彎眉月,稍有微光,滿天的星斗卻極爲璀璨,大漠上的沙丘,不如此刻瞧的分明,影影綽綽的,神秘莫測。”
飛煙聽的悠然神往,輕聲道,“若能一見多好!”
一入大漠,甘以羅心情大好,一掃這大半年來的沉重。聽到這話,不禁“嗤”的笑出聲來,說道,“傻丫頭,此去,我們有兩個月路程要走,總有你看的!”
飛煙恍然,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笑道,“只顧着想美景,一時倒忘了!”
甘以羅微微一笑,回頭向尚勤道,“你可要仔細辯別方向,不要撞上端木贊纔好!”
尚勤笑道,“北戎王是去千澤洲,回返南紹,那裡並非捷徑。何況,小人仔細推算過,北戎王較我們早行一日,又是快馬疾馳,此時,應在百里之外了。”
雙腿使力,縱馬趕上,行在甘以羅身旁,又道,“我們此時走的,倒是和北戎王同一條道路,兩日後,北戎王一行會折向東南,趕往千澤洲,而回南紹,卻是取道正南,纔是正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