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贊離開五日後,甘以羅收到消息,向異率五百親兵,已經與端木贊匯合。
甘以羅輕輕鬆了口氣,說道,“有樞密院的五百親兵,要想衝出大漠,應該是容易一些!”
端木冶點頭,說道,“萬城能在赤峰山練兵十三年,可見對大漠再熟悉不過,有他和五百親兵在,大哥必定會安然走出大漠!”
甘以羅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冶,這大漠上,還有我不曾見過的兇險?”
端木冶一怔,明白她是因爲端木贊臨時去,兄弟二人的一番話,不由輕輕點頭,說道,“嫂嫂不知,這大漠上,狼羣雖然可怕,但是每到春季,最可怕的,卻是流沙!”
“流沙?”甘以羅揚眉反問。
“是!”端木冶點頭,說道,“經過整整一個嚴冬,大漠上的黃沙凍的堅硬,可馳奔馬。可是,到了春季,大漠上堅硬的黃沙慢慢消融,就會變成瞧不出端睨的流沙。”
甘以羅問道,“那又如何?”
原來細軟的黃沙變的堅硬,可馳奔馬,就算再消融,也左不過是駿馬無法疾馳,要換成駱駝罷了!
端木冶搖頭,嘆道,“不管是馬匹,還是人,只要陷入流沙,就再也無法出來,就像……就像綠洲中的沼澤!”
“沼澤?”甘以羅一驚,問道,“你是說春季?”
春季?那豈不是就是這個時候?
端木冶點頭,說道,“是!”
甘以羅臉上變色,呼的站起,顫聲道,“你……你大哥號稱大漠之王,這流沙,想必他瞧得出來?”
端木冶搖頭,說道,“沒有人馬踏上去,任誰都無法瞧出哪裡是流沙,哪裡是尋常的黃沙,而且,縱然有人陷進去,也瞧不出邊際!”
甘以羅身子微微一晃,喃喃道,“我以爲大漠上最可怕的就是狼羣,聽說他帶五百親兵同去,就……就……”說到這裡,一顆心驚的怦怦直跳,再也說不下去。
端木冶見她身子搖搖欲墜,上前一步想扶,伸出手卻又收回,輕聲道,“嫂嫂放心,大哥既然帶着五百親兵,必然是親兵在前探路,大哥不會有兇險!”
甘以羅微微搖頭,咬脣不語。
那五百親兵,自然會在前探路,可是若當真遇上流沙,不知要損折多少人手。
端木贊只攜五百人就要橫截侗聶的數萬大軍,本就無疑以卵擊石,若那五百人再有損失,那端木贊豈不是形同孤身犯險?
默然良久,甘以羅慢慢轉身,向羊皮地圖行去,擡頭向端木贊要走的路一寸寸望去。
五天,以他們快馬的腳程和控馬之術,應該……是在這裡了罷!
其後,有了黑衫親兵相護,行動會更加迅速,半個月,如果沒有意外,就會走到這裡……
甘以羅探指,觸上地圖上的一點。那裡,是當初她和端木贊由裳孜國返回大漠,進入的第一個綠洲,那裡往北,就是……冰川洲……
一個名字閃過腦海,甘以羅頓時心頭一驚,失聲道,“糟了!”急急轉身,一邊匆匆在桌案上攤開紙筆,一邊向端木冶道,“快,傳侍衛!”
端木冶見她神色凝重,不敢耽擱,忙出外傳令,又轉身回來,問道,“嫂嫂,是瞧出什麼錯漏?”
甘以羅不語,只是揮筆寫好一道王命,蓋上北戎王大印,裝入封套,火漆封好。見侍衛進來,交了
給他,說道,“即刻送去王城,親手交到丞相手中,要快!”
侍衛應命,匆匆而去。
端木冶見她不應,不由心中起急,問道,“嫂嫂?”
甘以羅轉身,向圖上的冰川洲一指,說道,“繆淺淺既然和牟章勾結,自然和郎潯、酉碭脫不了關係。如果,這一次酉碭、侗聶同時出兵是他們早有預謀,那麼贊從蒼原洲出兵,恐怕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當初,他們就是在冰川洲,見到羈押的繆淺淺。繆淺淺從冰川洲逃出,一路逃到蒼原洲,還和倪平、牟章勾結,可見不是沒有預謀的逃亡。如今倪平、牟章二人落網,偏偏一個繆淺淺逃的無影無蹤,自然是她早有準備。
那麼,她的這手準備,會是郎潯?還是酉碭?
端木冶臉上變色,失聲道,“嫂嫂是說,繆淺淺她們會在中途設下伏兵?”
甘以羅點頭,說道,“只是叛軍中,怕沒有人能像樞密院親兵一樣,在這樣的天氣,在大漠中埋伏,唯一的可能,就是這片綠洲……萬泉洲!”
端木冶點頭,皺眉道,“大哥已走了五日,如今丞相派人馳援,怕來不及!”
甘以羅微微眯眸,淡淡道,“不!萬泉洲雖小,但它是由北進入北戎的第一片綠洲,也就是北戎的一道門戶,豈會沒有駐兵?那裡是青節族的地方,只要鷂鷹傳訊給青節族族長,在萬泉洲中搜索戒備!若洲中果然有叛軍的埋伏,受到驚擾,縱然不被擒獲,也會驚跑!”
端木冶心裡不穩,問道,“若他們已經動手,將整個萬泉洲控制呢?”
甘以羅輕輕搖頭,說道,“贊和向異,都是身經百戰,萬城能在赤峰山練兵十三年,也不是等閒之輩,我們提前示警,他們踏上綠洲時,必會有所戒備!”
端木冶俊眉微攏,低聲道,“大哥必定要在萬泉洲補充用水和食物,若當真如此,恐怕又是一番廝殺!”
甘以羅輕輕點頭,說道,“但願是我猜錯!”
行宮中焦急的等待,數日後,果然消息傳回,青節族族長接令,即刻命人在萬泉洲搜索,果然擒獲十餘名來歷不明之人,個個身背鐵弩強弓。
“又是要暗箭傷人!”想到平湛洲中端木贊險些被暗算喪命,甘以羅不禁恨的咬牙。
端木冶卻輕輕鬆了口氣,說道,“擒到就好,免得大哥受他們暗算!”
甘以羅點頭,問道,“擒到的人呢?”
送信侍衛忙躬身回道,“青節族族長給丞相的信上說,如今大漠上道路未開,行走不便,等到路一開,就將人押入王城!”
甘以羅點頭,皺眉道,“你回去稟丞相,只等這些人押到,即刻請他審問,一定要問出繆淺淺的下落!”
“是,王妃,小人記下!”侍衛躬身應命,見她再沒有旁的吩咐,施禮辭出。
端木冶見她仍然纖眉緊皺,勸道,“嫂嫂,大哥走的時候吩咐,你身子不好,要寬心靜養,如今萬泉洲既然搜出了人,也該放下心思,好好休養纔是!”
甘以羅點頭,輕嘆一聲,說道,“你大哥縱橫大漠十幾年,又豈會如此輕易被人算計?是我思慮過甚!”
說着話,起身向內殿去,走到門口,轉身又向端木冶一望,笑道,“這幾日,你要替我照顧無缺、無忌,又要勞神行宮內外防務,也要當心身子纔好!”
端木冶微
微一笑,說道,“行宮中還有幾位侍衛首領,無缺、無忌也乖巧的很,反而是冶一日不見他們,就缺了什麼似的!”
甘以羅想着無缺那一口一個的叔叔,不禁微微一笑,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這個時辰,無缺、無忌想來還沒睡,又在偏殿裡逗弄小妹妹呢!
想到這裡,甘以羅的腳步不覺變的輕快,徑直向偏殿裡來。
就在甘以羅剛剛放下心思,就等端木贊走出大漠的消息時,卻突然接報,端木贊一行在離萬泉洲十餘里的地方受伏,一番激戰,黑衫親兵傷亡十餘人。
甘以羅大驚,向前來送信的侍衛連聲追問,侍衛回道,“王妃放心,王上安然無恙,已率兵進入萬泉洲,再過幾日,就可以進入裳孜國了!”
甘以羅這才稍稍放心,向端木冶一望,說道,“我以爲這樣的天氣,極少人能在大漠中潛伏,沒想到……”
即使是料到端木贊從這條路上出兵,但是大漠行走,路程很難把握。要想在大漠上伏擊,要不然是知道對方準確的路程,要不然,就要早早埋伏在那裡。
端木冶微微皺眉,說道,“這樣的天氣,就算是北戎身經百戰的老將,恐怕也很難潛伏在大漠中。大哥若不是有五百黑衫親兵,恐怕也是寸步難行,此事……當真有些古怪!”
甘以羅微一凝思,突然問道,“冶,那繆淺淺,不知是哪一族的人?”
端木冶一怔,說道,“左大夫繆尚是青節……”話剛說一半,不由神色大變,失聲道,“嫂嫂是懷疑青節族?”
甘以羅臉色驟變,頓足道,“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節,這……這可如何是好?”算路程,端木贊等人在遇襲之後放出鷂鷹傳遞消息,而在鷂鷹飛回蒼原洲之前,區區十餘里路程,端木贊等人早已進了萬泉洲。
甘以羅心中焦灼,到了此時,卻已無法可施,只得吩咐傳信侍衛速回王城,一有消息,立刻傳來。
侍衛聽他二人對答,也是臉上變色,匆匆辭過一禮,轉身飛奔而去。
萬泉洲。
端木贊一行剛剛踏上綠洲,遠遠的,就見幾騎快馬馳來,青節族族長沙白滾鞍下馬,跪倒相迎,說道,“沙白恭迎王上!”
端木贊含笑道,“孤王只是路過,沒想到驚擾沙白族長!”擡手命他起身,問道,“今年冬天風大沙猛,不知族裡牲畜可好?”
北戎國九部,都以遊牧爲生,到了冬季,最大的事情,就是保護好牲畜。
沙白起身,含笑道,“多謝王上掛念,族裡牲畜都好,前幾日,還添了幾頭小牛!”說着上馬,隨在端木贊身側,引着向綠洲深處去。
“是嗎?那就好!”端木贊淺笑低應,鷹眸中,卻瞬間閃過一抹冷意。
這個冬天,受到幾場大戰的影響,波及到的幾個綠洲,牲畜奴隸,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失。這萬泉洲雖然離王城已遠,可是卻是繆淺淺逃出冰川洲前往蒼原洲的必經之路,豈會不受影響?
說話間,一行人已馳入綠洲深處,沙白引着衆人向一片房子走去,謙然道,“王上,萬泉洲民貧洲小,沒有什麼好屋子,沙白一早命人將這裡幾十間屋子空出來,還請王上不要見怪!”
端木贊微微擺手,說道,“無防,我們補充食物清水,稍歇片刻就走!”說着話,鷹眸向兩側掃去,說道,“怎麼洲中如此冷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