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國議和,可是酉碭王城中住着端木贊這樣一尊大神,酉碭王仍然坐立不安,再加上丹陽公主在旁竄掇,酉碭王哪有不應的道理?自然一口答應,只等公主大婚,就將王位傳給駙馬端木冶。
端木贊聽甘以羅一說,不覺輕輕點頭,說道,“若父王在世,這北戎王王位,未必會傳給孤王。這些年,孤王心裡,對冶總覺有愧,如今他能爲酉碭王,孤王心裡也安穩一些!”
甘以羅點頭,含笑道,“如此一來,他有處安身立命,你也可以放心了!”
兩國和議已成,十日之後,在酉碭王宮大殿上,甘以羅以北戎王妃身份上殿,與酉碭王籤成和約。
酉碭王眼看着她蓋下北戎王大印,不由輕輕籲出口氣,說道,“有勞王妃!”大聲傳令開宴。
一聲令下,歌舞聲起。衆臣見和議一成,都是大大鬆一口氣,紛紛舉酒道賀。
甘以羅含笑點頭,說道,“酉碭王客氣!”她不勝酒力,侍者奉上御酒,只是做勢輕抿。一時間酉碭王王宮大殿上,一派歌舞昇平。
而就在這個時候,大殿外突然有人高呼,“王上!王上!戰報!戰報!”一邊高呼,一邊衝進殿來,撲前跪倒,說道,“稟王上,北戎軍攻破大朔都城!”
“什麼?”
只這一句話,大殿上頓時一片靜寂,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坐在酉碭王對面的北戎王妃甘以羅身上。
甘以羅微微一笑,輕輕將手中的酒杯放下,緩緩起身,向酉碭王一禮,含笑道,“和議已成,既然酉碭王還有旁事,本宮先行告辭!”也不等酉碭王應,向立在身後的戰十七道,“走罷!”轉身出殿,揚長而去。
“北戎軍攻下了大朔都城?”望着甘以羅消失在殿外的身影,酉碭王不由臉色微變,喃喃道,“這……這才兩個月的時間……”
去年,北戎與大朔聯手,滅掉郎潯之後,兩國以鴉行關爲界。從鴉行關快馬疾馳,沒有任何阻擋,前往大朔都城,也要一個月的時間,而北戎軍竟然以兩個月時間攻破大朔都城……
大朔可是中原第一大國啊,不是西疆小國可比,相比三個月滅掉裳孜,這北戎軍,豈止是虎狼之師?根本就是鬼神之師!
丹陽公主也是一臉震驚,隔了半晌,才輕輕籲出一口氣,說道,“幸好!幸好!”
幸好!她心裡喜歡上那個溫和淡雅的俊逸少年,不惜將整個酉碭國奉送,竟然就此讓酉碭國躲過一劫。
若不然,北戎大軍壓境,端木贊、甘以羅先後進城,又有一千黑衫死士虎視城門之外,縱然袁和老奸巨滑,設下陷阱,最多讓他們救不出端木無雙。
若端木無雙有失,不管是端木贊,還是甘以羅,豈會善罷甘休?若他們一怒揮師,恐怕不過月餘,就可以將整個酉碭國夷爲平地。
而酉碭滿朝文武,更是心驚膽顫。今日北戎、酉碭兩國簽定和約,北戎王妃身邊竟然只帶着一個親兵上殿。如果酉碭此時反目,擒她要協端木贊,豈不是輕而易舉?
可是此刻聽到這個消息,才知道甘以羅根本是有恃無恐。試想,誰在北戎軍如此的威勢下,敢動她北戎王妃一指?
也就在同一時間,一騎快馬穿城而過,在滿樓香前停住,馬上侍衛翻身下馬,揚聲稟道,“稟王上,前方戰報,丞相已攻下大朔都城!丞相已攻下大朔都城……”一路大喊,穿過黑衫親兵的守衛,奔進樓去。
端木贊接報,倒毫不意外,只是輕輕點頭,嘆道,“大朔皇帝枉殺功臣,才釀成這滅國之禍,不能不引以爲戒啊!”
他心裡知道
,北戎軍再勇,若不是因爲皇甫巖對大朔朝的兵力、將士、佈防瞭如指掌,這一戰,縱然集北戎舉國之兵,要打下大朔,也要窮數年之功!
大朔皇帝因一己之私,枉殺功臣,卻令靖王之子皇甫巖逃脫。皇甫巖身負血海深仇,向北戎借兵一萬,反攻大朔,一路破關斬將,僅以兩個月的時間,取下大朔都城,斬大朔皇帝於馬下。
寥子懷坐在他的下手,聞報默然片刻,不禁心裡暗歎。
十六年前,端木贊以一千精兵,橫掃半個邑婁國,雖然無力佔領邑婁國土,卻也帶給諸國一個強烈的震憾。
三年前,北戎國平滅裳孜,動用五萬大軍,八千死士,以三個月時間,將裳孜滅國,又創下一個傳奇。
去年,他只率領五十名親兵,深入侗聶,暗取侗聶王人頭,由內向外,攻破侗聶半壁江山,蓋世神威,已無人能出其右。
而這一次,卻只有一萬精兵,一千死士,只以兩個月的時間,打下大朔都城,更是成爲列國征戰史上一個神話。
眼前之人,本就是一個不世出的梟雄,當年,就是沒有邑婁國的威逼,裳孜王的聯盟,這隻雄鷹,也總有一天會沖天而起,在這諸國紛戰中,爭出一席之地。
經過在摩空山十餘年的獨居,寥子懷對邑婁亡國,本來就不再介懷,如今想起,更是淡如雲煙,淺淺含笑,向端木贊祝賀。
端木贊卻只是微微擺手,說道,“要賀,也是賀雪狼駙馬報仇雪恨,與孤王何干?”渾不將大朔朝那大片的國土放在心上。
等甘以羅回來,端木贊聽說和議已成,向施義道,“傳話酉碭丞相,說孤王三日後啓駕,前往大朔!”
施義領命而去,端木冶卻急道,“大哥,爲什麼走的這麼急?”
端木贊大笑,說道,“這個消息傳來,你那岳父大人必定寢食難安,倒不如孤王早些離開酉碭,他也好多活幾年!”
端木冶心中不捨,低聲道,“要不然,冶先和大哥回去?”
端木贊向他一望,問道,“怎麼,如今要娶媳婦,反而捨不得大哥?”
端木冶與他鷹眸一觸,忙垂下頭去,說道,“大哥說笑!”心裡暗暗打鼓。去年,自己因爲心裡對甘以羅起了不該有的情意,才遠遠逃離大漠,如今端木贊這話,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心中不穩,悄悄擡眸,向甘以羅望去一眼。
甘以羅卻好笑搖頭,說道,“分明是你總想拘着冶,如今卻說出這等話來!”
端木贊不過一句玩笑,聽她一說,不禁一嘆,說道,“過去,孤王想着冶孤身一人,居無定所,纔想留在身邊,如今既然有了安身立命之處,又有什麼不放心的?”
端木冶輕輕點頭,但想日後自己爲酉碭王,大哥是北戎王,竟然再沒有相見之期,心中不禁黯然。
端木贊見他神情中滿是眷戀,就像多年前,那個小小的孩子,不禁心中一軟,伸手在他肩頭一拍,說道,“孤王返程,會命杜大夫來議你的親事,等你大婚,孤王會親自到洛城道賀!”
洛城,就是此次酉碭割給北戎的最後一城,也就是兩國此時的邊界。也因端木冶這樁親事,只等他一登基,北戎就會退兵,將洛城以北的三城歸還酉碭。
端木冶深知,自己雖然還沒有大婚,但身份已經是酉碭駙馬,隨端木贊同去的話,也只能是說說罷了,聽到大婚還能再見端木贊,心裡略覺寬慰,點頭答應。
三日後,北戎王端木贊啓駕離開酉碭王城,酉碭王備下八乘王駕、良馬百匹,命駙馬端木冶和丹陽公主代爲送行。
滿樓香門外的街道兩側,早早擠滿圍觀的百姓,見一名高大魁偉的男子當先出門,便有人道,“看啊,他就是北戎王!”
“北戎王……”
“北戎王……”
……
彷彿有魔力的三個字,在人羣中傳了出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張英挺的臉上,而被他鷹隼般的眸光掃過,都不由輕輕打個寒顫,忙不迭的將目光移開。
而在他身側,落後他半步出門的,卻是一個巧笑倩兮的嬌俏女子,正側過頭,與北戎王說了句什麼。聽到她的話,北戎王那峻冷的臉上,也綻出一抹笑意,整個人頓時變的柔和。
“那就是北戎王妃,原來南紹的攝政公主!”又有百姓感嘆。
所有的目光,又都落在女子的身上,男子們的眼裡,滿是驚豔,女子們的眼裡,卻是滿滿的羨慕。
且不說這位南紹公主自個兒就是一個傳奇,就是她所嫁的男子,這普天下,又有何人能及?
那個男子,是險些令他們國破家亡的北戎王啊!而此刻,他們的眼裡,他只是一個天神般的存在,沒有人恨得起來。
裳孜被滅!
郎潯被滅!
侗聶被滅!
大朔朝國都被破,亡國之禍也近在眼前!
這個男子,已幾乎將整個天下握在手中,可是卻獨獨放過了他們酉碭。
一個與裳孜丞相勾結,擄劫走他女兒的酉碭!
而其原因……
北戎王身後,俊逸少年懷中抱着一個如玉磨成的嬌美女娃,伴着丹陽公主緊跟着出來。少年的脣角,含着溫和的笑意,俯首和女娃低語,惹來女娃一陣咯咯的笑聲。
那一個,是北戎王端木讚的弟弟,他們的駙馬,端木冶!
天下諸國,王室中爲了一個王位,兄弟自相殘殺。而那樣一個男子,卻爲了弟弟,放棄唾手可得的酉碭江山,又如何讓他們恨得起來?
王駕前,甘以羅含笑回頭,說道,“冶,我來抱罷!”說着,向端木無雙伸出手來。
這一次前來,身邊除了黑衫親兵,就只有施義一個侍衛,沒有廝僕,更沒有宮女,只好由她親自照看女兒。
“不!無雙要叔叔!”端木無雙嬌美的小臉皺成一團,一雙小手緊緊的抱着端木冶的脖子。
這段時間,甘以羅忙着與酉碭丞相議和,端木贊又處置來自各方的政務,端木無雙倒和這位叔叔親近起來。
甘以羅無奈,說道,“無雙,孃親帶你去見哥哥哦,你不想哥哥嗎?”
“哥哥……”嬌脆的聲音,帶出些猶豫,嘟起小嘴兒,仰頭望向端木冶,嬌聲道,“叔叔,去見哥哥!”
“好!”在那兩汪清泉般的注視下,端木冶竟然說不出半個不字。
“駙馬!駙馬千歲!公主千歲!”
就在此時,人羣中,傳來一聲大喊,已經有人率先跪了下去。
“駙馬千歲!公主千歲!”
“駙馬千歲!公主千歲!”
……緊接着,喊聲此起彼伏,人羣一片片跪伏在地。
他們的駙馬,未來的酉碭王!如果沒有他,恐怕,如今他們早已國破家亡。
端木冶愕然擡頭,望着兩側跪伏的百姓,一時間,愣在當場。
十年了!
十年前,他身爲北戎王子,所到處,也受到臣民百姓這樣的跪拜。而,十年前那一場變故,令他永遠失去了北戎王子的身份,也失去了臣民的愛戴。
如今……
眼前的一切,彷彿時光倒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