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呶,這就是她的屋。”
喬氏領着林大牛來到了陸小竹住的房屋,整個人杵在門口一側。
“好了,人也送回來了,你趕緊走吧。”人一沾牀,喬氏立刻毫不客氣的攆人。
林大牛望了一眼牀上,緊閉着着雙眼,左臉還有着明顯的五指印的陸小竹,轉身出了西屋,一路走出陸家院子。出了院門剛走不遠的林大牛和順着路口回來的陸青林打了一個照面,兩人相互打了招呼,林大牛動了動嘴脣,最終什麼也沒說。
好痛,躺在牀上的陸小竹摸着火辣辣的左臉苦笑,這個喬氏下手還真狠,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辦,難道就一直這樣忍下去?正出神着,外面傳來說話聲,是大哥,聞此,陸小竹連忙閉上眼睛面朝裡裝睡。
以喬氏的心計絕對不會讓陸青林知道剛纔這件事的發生,就算自己有意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傷,大哥也肯定只會在言語上教訓一番喬氏,到頭來喬氏只會更恨她,所以還不如讓喬氏找個理由隱瞞過去,至少現在不用真的撕破臉皮。
果不其然,喬氏只對陸青林說她是身體不舒服躺在牀上休息了,對於之前發生的事隻字未提,裝睡的陸小竹聽到陸青林靠近門口腳步聲,他在門前停下約莫三四秒鐘腳步聲便又遠了,陸小竹尋思,大概是大哥不願意打擾她休息,只在門口看了一眼,聽着院裡陸青林和喬氏的說話聲,大哥像是又出門了。
喬氏因爲做了虧心事,心裡的火氣也早就被心虛取代,自打陸小竹被人送回了屋裡,她就一直留意着小竹屋裡的動靜,此時陸小竹的屋裡靜悄悄的,喬氏一面張望,心裡又有些不安,站在門口揪了好一會兒衣角,最終甩袖出門去了。
待到喬氏出門以後,陸小竹翻身下了牀,她小心的留意着屋外的動靜,繞過牀尾,蹲下身,用手掏出了地面稍微有些突出的一塊土磚,將裡面的存放的銀錢取了十五枚出來。
她之前聽到喬氏有說過要跟胡嬸子一塊去村西頭聽人說書,想必現在就是去那了。說是說書也不過是在村頭搭個遮陽的棚子,棚子下放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茶水,想聽去的時候自帶凳子就好。村裡的娛樂活動很少,現在又不忙農活,所以很多村民都會去聽,喬氏從來都是喜歡湊熱鬧的,她若是不去湊這個熱鬧,陸小竹都會覺得驚奇。
陸小竹取了銀錢,就直奔村東頭的小河邊而去,現在村裡的大部分人應該都去聽說書了,所以她並不擔心有人會注意到她。
這人不會是沒來吧?
陸小竹在河邊張望,看不到想看到人的影子,方纔喬氏打了一巴掌,她沒有躲開,就是想要讓大家都知道喬氏的嘴臉,畢竟從古至今,能夠大家能夠同情的,都是弱者。
林大牛突然出面阻止喬氏,是陸小竹沒有料到的,所以當喬氏讓林大牛抱起她送回屋裡的時候,她偷偷的拉了拉林大牛的衣角,並且讓他準備一些東西在河邊等她。
還是沒有人,陸小竹搖了搖頭,準備轉身離開,“對不起,我來晚了——”
“是你,”陸小竹驚喜轉身,“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我託你帶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帶來了,”林大牛揚了揚了手裡的布袋,裡面是被涼水浸泡過,還有些熱氣的白雞蛋,剛纔就是因爲要煮這個,費了一會兒時間,“都在這裡面,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這裡——,”林大牛望了望四周,“讓人看到不好。”
“行,那你說我們去哪裡?”
陸小竹遲疑一下,點頭答應,林大牛以爲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開口解釋,“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怕有人看到,對你…對你不好…”
剩下的話林大牛沒有說出來,陸小竹豈不知道,她笑了笑,以寬林大牛的心,“我知道的,大牛哥,我們還是快點尋個安靜的地方,我的臉…需要消腫。”
這一聲‘大牛哥’並未有什麼不妥,陸小竹自然的就叫了出來。反倒是林大牛,從小到大沒接觸過什麼女孩子,這一聲聽進耳朵裡,聽的他渾身一個激靈。
“好,我知道有一個地方,你跟我來。”林大牛斂了呼吸,鄭重開口道。
眼光掠過陸小竹臉頰上的巴掌印,他率先踏步朝着一個小山坡方向,陸小竹點頭,靜靜的跟在他後面。
最終去到的地方是一處隱蔽的山坡後面,這片山坡視野廣闊,站在山坡可以看到整個臨湘村和其他村子的面貌,陸小竹此時卻沒有心情欣賞,沒有絲毫扭捏的她雙膝拱起坐在乾燥土地,取出了林大牛交給她的布袋中的雞蛋,準備磕碎剝皮。
“我來,”林大牛阻止她的動作,手裡敲碎一個雞蛋,細細的去了皮,有些懷疑的問道:“這樣就能消腫?”
“嗯,大牛哥,你把雞蛋給我。”
陸小竹接過了林大牛手上已經剝乾淨蛋殼的雞蛋,放置在左臉被喬氏打到的臉龐,軟軟的雞蛋在臉頰來回滾動,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小竹,你…你嫂子她,爲什麼要這麼對你…”
氣氛安然,林大牛有些無措的問出口,陸小竹停下手裡的動作,輕描淡寫道:“還不是因爲我是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還要在家裡白吃白喝,嫂子自然是不待見我的。”
這番話出口,氣氛有一瞬間的冷凝,陸小竹有些懊悔,自己怎麼能竹筒倒豆子,一股腦的講出來。事已至此,陸小竹也只能深吸一口氣,試探着開口道:“大牛哥,你也看到了,我嫂子她是怎麼對我的,我現在有個辦法讓她不再恪待我,只是需要有人幫忙才行,你能不能幫幫我?”
“什麼忙?你說。”林大牛點頭應允,臉上並沒有不屑或者厭惡的表情。
“就是…”陸小竹望了望四周,傾身湊近了林大牛耳邊,一陣清風襲來,她的話音兒隱匿在風聲裡。
臨回到家裡的時候,陸小竹在小河邊照了照,臉上的印子已經不怎麼明顯了,馬上就是晚膳的時辰了,她洗了洗手,開始準備做飯。
而另一方的喬氏,也是剛從散了場的說書處出來,和鄰家胡嬸子一塊,兩人一路走着,一邊說笑着話家常。
“秀雲,你家丫頭沒事吧?看你今天下手挺重的,別打出個好歹來,畢竟是青林的親妹妹,到時候人家可跟你急眼呢。”
“放心,死不了!那個死丫頭命硬着呢,不把我們一家老小都克的拄着柺棍去要飯,她纔不罷休呢。唉,別說這個喪門星了,我們說點別的…”
喬氏不高興提起陸小竹,胡嬸子不好惹她,陪着笑換了話題。兩人正走着,喬氏被路邊傳來的吆喝聲吸引了去。
“算卦了算卦了,一算一個準,不準不要錢——”
路邊坐着一個穿着灰色衣袍的老人,這人雙眼禁閉,在地上盤腿而坐,身旁是立着的高高的招牌,迎風飄動的黑白相間的布條上寫了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一看就知道了他是做什麼的。
“秀雲,你看什麼呢?”胡嬸子扯了扯喬氏的衣袖,準備拉着喬氏離開,“等會兒我還要回去做飯呢,我們快走吧,別在這看這個算命的了。”
“大妹子請留步——”
身着灰白色衣袍的算命人開口,喬氏和胡嬸子對視一眼,同時停下腳步,喬氏掃了一眼這人,不客氣的開口:“算命的,你叫她?”
算命人捻了捻鬍子,點頭。對於喬氏對他的無禮也不惱,“兩位可要算上一卦?”
“這…”喬氏與胡嬸子對視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擔心眼前的人是騙子。
算命人看她們猶豫不決,呵呵笑了聲,目光投向喬氏身邊的胡嬸子,“那就先讓在下猜上一猜,這位大妹子今日可是遇到了錢財好事兒?”
胡嬸子聽到‘好事’時,臉上神色就變了,喬氏一看不對勁壓低了聲音問她怎麼了,胡嬸子同樣低聲回道:“他說的好像沒錯,我今天青天白日的,平白無故的撿了三文錢。看樣子他是有些能耐,要不你讓他算算?”
聽到胡嬸子這麼說,喬氏眼光一亮,她眼珠轉動,說話間對算命人客氣起來,“師傅啊,您幫我算一算可好?”
“夫人想算什麼?”
“我想算算,我家相公的前程。”
算命人點點頭,“夫人稍等。”
喬氏只見對方閉上眼睛,以大拇指爲首,來回在各個指間碰觸,不一會兒,這算命人睜開眼睛,喬氏上前詢問,不料這人竟嘆了口氣,讓她不禁緊張起來。
“算到什麼了?你說啊。”
“夫人啊,你家相公前程無需太過無憂,終會高中,興旺門宅,只是現在他的命格上像是有什麼東西阻礙,須得用法子破解纔好。”
“啊?”怎麼會這樣,喬氏錯愕的瞪大了眼睛,胡嬸子一看事態嚴重,扶着喬氏追問怎麼破解,回過神來的喬氏連忙附和相問,卻見算命人只是拂了拂鬍子,“夫人別急,且聽我細細道來。”
聽算命人解說完畢,喬氏有些魂不守舍,掏出了兩文錢給這算命人,再顧不得討價還價。這個算命人說的,讓她內心掙扎不休,原因一方面是不相信,一方面又是出於對鬼神的敬畏。
胡嬸子扶着喬氏走遠了,算命人臉上掛着深意的笑目送她們遠走,直到她們的身影在拐彎處消失,這才收回目光收拾東西。這時,一直隱藏在暗處的林大牛邁步走了出來,他走上前,從衣袖掏出十文錢,盡數給到這算命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