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
門鈴聲響起時,厲家珍飛快跑出廚房,跑到大門邊,她深吸了口氣,壓抑住滿心的激動,俏臉上泛起一抹完美的笑意,她平靜的打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男人時,她溫柔的臉龐頓時變得猙獰,“厲家琛,爲什麼又是你?”
厲家琛擡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個爆栗子,斥道:“沒大沒小,叫四哥。”
厲家珍條件反射的捂着額頭,疼得眼淚直往外冒,但是誰叫她在別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上前一步抱住厲家珍的胳膊,撒嬌道:“好四哥,你快走吧,宋清波馬上就要過來了,讓他看見你在,他會不自在的。”
“這麼冷的天,你讓我上哪去?”厲家琛一雙桃花眼直往牆角瞄,可惜厲家珍的心思全都放在怎麼把他勸出去,壓根沒注意到他眼睛抽瘋的症狀。
“隨便上你哪個紅顏知己家裡,就是別待在這裡。四哥,四哥,求求你啦,我明天就回江寧了,我得在我回江寧前,把他給拴牢了,要不然等我回來,他跟別人跑了怎麼辦?”厲家珍不停的搖晃着他的胳膊,“四哥,看在你妹24年才鐵樹開花一次,你就成全我吧。”
“……”厲家琛眼角狠狠一抽,這丫頭說得好像他不成全她,都罪大惡極似的。24年才鐵樹開花一次,虧她說得出口,“這種會跟別人跑了的男人,要着也沒用,我勸你趁早放棄吧。”
“哎呀,四哥,反正我不管,今晚你不能待在家裡,快走快走。”厲家珍說着,就將厲家琛往門外推去,厲家琛感嘆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宋清波,看戲看夠了,也該出來了吧。”
聽到四哥喊宋清波三個字,厲家珍推他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就看到宋清波從牆邊走出來,目光溫潤的望着她。厲家珍想起剛纔自己說的那番話,頓時臉熱起來,她背過身去,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她跺了跺腳,“厲家琛,你太討厭了。”
說完,她羞憤交加的衝進自己的房間,甩得門板震天響。太丟人了,她居然在宋清波面前說什麼24年才鐵樹開花一次,他會不會誤會她今晚想要把他那啥那啥了吧,唔……
厲家琛站在門邊,與宋清波面面相覷,他聳了聳肩,“進來吧,她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兒就沒事了。”
宋清波這是第一次到厲家琛家裡來,複式三套居室,裝修低調奢華,他打量了一下客廳裡的擺設,發現書架上放着很多書,其中最顯眼的便是蘇晴柔出版的小說。
他擡腿邁進去,笑道:“我們朋友多年,算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家。”
“對啊,你想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厲家琛站在客廳與餐廳相接的臺階上,轉身問他。
“一杯白開水,謝謝。”宋清波信步走到書架旁,拿起那本書,隨手翻了翻。厲家琛倒了一杯白開水出來,走到他身邊,他說:“這是加印版,封面是我親自設計的,怎麼樣?”
封面很唯美,發黃的梧桐樹下,落葉滿地,一男一女在樹下靜靜相擁,他們身邊還站着一個捂着眼睛偷看的小女孩,整個畫面有一種幸福在悄然流淌。
宋清波知道厲家琛對蘇晴柔的心思,正如他也知道他的心思一樣,此刻,兩人心照不宣的站在這裡,捧着這樣一本書,內心都是平靜而安寧的。
只要她幸福,他們就別無所求。
宋清波將書放回書架,接過厲家琛遞來的白開水,“家琛,她現在很幸福。”
“是啊,很幸福。”厲家琛感嘆道,前兩天的新聞發佈會,她一身幹練的站在臺上,渾身上下都散發出知性魅力,自信而優雅,有記者問:“蘇小姐,聽說這個故事是以你和你先生的故事爲素材構思的,你們現在是不是也跟故事的結局一樣圓滿了?”
蘇晴柔撫了撫額邊的發,安靜了片刻,她看着鏡頭,眼中光亮輕閃,“是的,因爲他,我的生命終是圓滿了。”
“那麼蘇小姐此刻,有什麼想跟你先生說的?”另一個記者問道。
這一次,安靜的時間有點長,記者們都安靜的等待着,半晌,卻聽她柔聲說:“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在場的記者們安靜了一瞬,都熱烈的鼓起掌來,這句話是萬水千山後的渴求,是歷經滄海桑田的感慨,亦是對現實安穩的承諾。
聽到這句話,厲家琛釋懷了,上天早已經註定他們的緣分,不必再強求。
宋清波亦想起了那天的新聞發佈會,當時厲家珍在他懷裡,他卻因爲這句話而撕心裂肺。
“對了,我還有事,不打擾你們共度二人世界了。”厲家琛回來拿東西,剛好在樓下遇到宋清波,他頓時明白家珍之前三申五令的不准他12點前回來是爲哪般。唉,家珍對宋清波明顯動了真心,真不知道這事是好還是壞。
宋清波神情有幾分尷尬,不期然想起厲家珍先前說的24年才鐵樹開花一次,又覺得好笑。
厲家琛離開了,房裡就只剩下他們倆,宋清波放下杯子,看見廚房裡的燈亮着,他信步走過去,看見廚房裡一團糟,再聯想起剛纔厲家珍身上系的圍裙,他心中一片柔軟。
他脫下外套搭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解開衣釦,將衣袖挽起,露出一截麥色的手臂,他將大理石臺清理乾淨,然後開始有條不紊的做晚飯。
在巴黎三年,他習慣了給那兩個大小女人做飯,後來兜兜的胃口養刁了,蘇晴柔做的飯她都不吃,就要吃他做的。那時候他夢想過,他們會這樣天長地久的過一輩子。
察覺到自己的思緒又飄遠了,他回過神來,繼續手上的動作。
厲家珍在臥室裡坐了一會兒,豎起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面的聲音,客廳裡很安靜,她頓時心慌起來,用力拉開門跑出去,客廳裡光線明亮,一個人都沒有,她沮喪的垮下肩來,“怎麼走了啊,我明天要回江寧,得好長一段時間看不到你啊。”
宋清波從廚房裡出來,就見她一臉落寞的站在客廳裡,似乎在嘀咕什麼,他說:“家珍,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厲家珍條件反射的轉過頭去,餐廳繾綣的燈光下,宋清波長身而立,神情溫潤,如冬日的一股暖泉,暖進了她心窩。她心裡莫名激動,快步跑過去,一頭扎進他懷裡。
宋清波被她撞得連連後退,他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撐着桌面,才穩住身體。他怔了怔,“怎麼了?”
厲家珍靠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抱着他腰的手卻摟得更緊。宋清波沒有推開她,靜靜的擁着她。他太累了,累得沒有力氣再去推開一個女人,厲家珍很好,讓他感到舒服與溫暖。如果他這一輩子註定要娶一個女人,與她白頭偕老,那麼就是她吧。
直到廚房裡傳來水溢出來的“滋滋”聲,厲家珍才驚醒過來,她鬆開宋清波,她低垂着頭,有些難爲情,“好像水開了。”
宋清波收回手,溫聲道:“去洗手,我去盛飯。”
“嗯。”厲家珍看了他一眼,轉身往洗手間走去。宋清波看着她的背影,輕輕嘆了一聲,轉身走進廚房。
厲家珍本來是想親自下廚給宋清波做一頓晚飯的,她所謂的24年鐵樹纔開花一次,也是指做飯這件事。結果她約宋清波來,反倒是宋清波給她做了一頓豐富的晚餐。
她洗好手過來,宋清波已經將飯菜端上了桌,厲家珍看着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誇張的驚呼一聲,“宋清波,你好厲害,你竟然會做飯。”
宋清波溫柔的笑了笑,“會做飯是每個人類都擅長的技能,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厲家珍垮下臉來,“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人類?”
“……”
厲家珍絕對不會告訴他,她爲了搭配這些菜,昨晚花了一晚的功夫上百度研究菜譜,然後花了一早上去菜市場買菜,有好些菜都是人家認識她,她不認識人家。
她覺得她活了24個年頭,媽媽什麼都教給了她,唯獨沒有教她每個人類都擅長的技能。
“吃飯吧,菜涼了不好吃。”宋清波明智的選擇轉移她的注意力,主動爲她夾菜,“嚐嚐好不好吃?”陣何女亡。
厲家珍滿眼都是美食,她拿起筷子,幸福的吃起來,邊吃邊說:“宋清波,你是第一個給我做飯的人哦,就衝這一飯之恩,我以後都會好好報答你的。”
宋清波失笑,“舉手之勞的事,不用說報答這麼嚴重。”
“不,我是說真的,我真的會好好報答你,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願望,別小看這個願望哦,只要是你想實現的事,我都會幫你實現。”厲家珍笑眯眯道。
“我沒有願望。”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你把這個願望留着,說不定以後會用得上。你放心,我們厲家的人,君子一諾,重於泰山,我一定會幫你實現的。”厲家珍沒想到,當有一天,宋清波真的提出這個願望時,她會那樣痛徹心扉。
宋清波但笑不語,他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願望需要她實現,如果還有,那也是她永遠都實現不了的,“吃飯吧。”
厲家珍見他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她鄭重其事道:“宋清波,不管是什麼願望,我都會成全你,真的!”
她刻意加重真的兩個字的音,來表示自己的誠意,宋清波不再敷衍她,“好,我會記住,你欠我一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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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氏總裁辦公室,厲御行剛剛開完會,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瓶止疼藥擰開,倒出一片藥片,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仰頭服下藥。
他剛放下杯子,沈遇樹就敲門進來了,“御行,這是中天投資的總資產估值。”
厲御行接過文件夾,迅速翻開,他目光深沉的落在那一組數字上,語氣寡淡道:“中天投資那邊有什麼動向?”
“我得到的最新消息,他們下一步打算與我們競爭海灣工程,而且聽說他們已與政府那邊的人接洽過,好像有些眉目了,御行,策劃部爲了這個工程的方案,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與外界接觸,你看我們是否要動用人脈關係,將中天投資踢出局去?”沈遇樹冷靜的分析道。
“不用,我們只需要加大力度收購葉氏,中天投資如果真是葉忱或是葉老的公司,他們不會眼睜睜看着葉氏被我吞併。至於海灣工程,這個項目我們勢在必得。”厲御行眉目一劃,眼神凌厲。
“目前看來,海灣工程的項目有三家相當大的公司競爭,中天投資,厲氏還有亞泰集團。在財力上,厲氏略勝一籌,但是亞泰集團那邊,聽說最近與金家走得很近,金家與這次招標的負責人有私交,亞泰集團與那邊已經搭上線,所以海灣工程的競標,現在還看不出誰會勝出。”
厲御行站起來,慢慢踱到落地窗前,“葉氏那邊怎麼樣了?”
“據說嫂子提出了新方案,但是高層全數否決,她畢竟太年輕,葉氏內部元老接受不了一個還未畢業就對他們指手劃腳的領導,而葉氏的新生代力量,更是對突然空降的嫂子沒有一絲好感,她在葉氏舉步維艱的狀況,你也早就料到,才任她去折騰的。”
“她什麼也沒有發現?”厲御行蹙了蹙眉頭,葉念桐處在覈心位置,以她的聰明才智,不可能什麼也沒有發現。
“短時間內,也許發現不了什麼,但是時間一長,葉忱他們想遮掩的事,就會暴露在她眼前。御行,這麼做,對嫂子會不會太殘忍?”沈遇樹擔憂道。
厲御行撐着桌面,“她只有認清了她親人們的真面目,她纔會懂得取捨。”
“但是那到底是她相依爲命的親人。”沈遇樹無奈的看着他,有時候他覺得御行冷酷得不近人情。
厲御行閉上眼睛,神情透着些許疲憊,“遇樹,海灣工程的項目,讓葉氏加入競標如何?”
沈遇樹心裡一震,他忽然看不懂厲御行想要做什麼了。厲御行睜開眼睛,眸底一片冷酷之色,“葉忱誘我收購葉氏是一石二鳥之計,其一是想踢開葉氏這個空殼,但是又不能被葉老大和葉老二看出端倪,就拿我做替罪羊,其二,我收購了葉氏,桐桐勢必對我心懷芥蒂,影響我們夫妻的感情。我不能讓葉忱如意,所以讓葉氏加入進來,攪渾了這池水,才更好玩。”
沈遇樹思忖了一瞬,“葉氏加入進來,恐怕也會牽制到我們。”
“遇樹,是相互制肘。”就算葉氏加入進來也沒戲,他之所以讓葉氏加入進來,是防止中天投資最後奪得海灣工程,到那時,他必定收購葉氏成功,而如果讓桐桐知道中天投資的負責人是葉忱或者葉老,她就會明白,她始終只是她爺爺和小叔手裡的一步棋。
也是因爲這樣,沈遇樹纔會說,他對她太殘忍。
沈遇樹恍然大悟,“御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厲御行點點頭,等沈遇樹出去後,他才從煙盒裡抖出一根菸點燃,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起來。煙霧繚繞中,他的神情顯得莫高深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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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走出學校大門,一眼就看見倚在白色沃爾沃旁的厲家珍,她興奮的跑過去,兩姐妹親熱的擁抱了一下,“珍珍,你可算回來了,想死我了。”
她們快一個月沒見面了,兩人都很興奮,厲家珍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她臉色紅潤,神采飛揚,整個人多了一股小女人的風情,看到她這樣,她才放下心來,“桐桐,我也想死你了。”
“想我還不回來看我?看來宋公子比我有魅力啊。”葉念桐笑眯着眼打趣她。
厲家珍啐了一口,“去,就知道笑我,早知道我還是待在我的宋公子身邊,你儂我儂。”提起宋清波,厲家珍臉上多了一抹紅暈。
“唉,果然女大不中留啊。”葉念桐感嘆道。
“葉念桐,我要撕了你的嘴。”厲家珍作勢要去撕她的嘴,她笑得往後跳了一步,結果不小心撞到人,她一邊站穩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踩傷你……”
她的聲音頓住,因爲她踩到的人是季昀。她愣愣的看着冷漠的對她不屑一顧的季昀,他變了,眉目間的陽光被陰鬱取代,讓人看着難受,“季學長……”
季昀看了她一眼,然後攬着他身邊的長髮女生走了。葉念桐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荒涼。自從顧家出事後,顧惜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學校裡瘋傳了一陣她被富豪包養的事後,就慢慢淡去。
除了與顧惜有關的人,很少有人再提起她或者想起她。
“那人是誰?”
“顧惜的前男友,不過顧惜家出事後,他們就分手了。短短一個月時間,季學長居然就跟別的女人交往了,這男人變心變得真快。”葉念桐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