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走出急救室,韓夫人連忙迎了上來,看見葉念桐破碎的神情,她心裡咯噔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臂,急聲問道:“桐桐,韓沉怎麼樣了?你別嚇伯母。”
葉念桐衝韓夫人虛弱的笑了笑。她輕輕掙開韓夫人的手,朝急救室外面走去。
韓雪見葉念桐對她母親那麼無禮。她跳起來就要開罵,卻被韓夫人眼疾手快的阻止了,韓雪被母親捂住了嘴,她不甘的瞪着葉念桐的背影,那眼神恨不得將葉念桐撕着吃了。
等葉念桐離開後,韓夫人才鬆開韓雪,她睨着女兒憤慨的樣子,淡淡道:“你大哥沒事,去看看他吧。”
韓雪瞪着母親,“媽,什麼叫大哥沒事,大哥不是要截肢嗎?”
韓夫人沒有解釋,直接拉着韓雪進了急救室。
葉念桐走出醫院,早上還晴朗的天空,忽然狂風大作,天邊烏雲密佈。沉沉壓了下來,一場暴雨將至。街上人們行色匆匆,紛紛找地方避雨。
葉念桐漫無目的的向前走,狂風掀起她的長髮,顯得她的身形更是單薄。她沿着街邊向前走,天大地大。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答應嫁給韓沉的那一瞬間,她跟厲御行之間的緣分就到此爲止了。也許是他們的感情傷害了太多人,所以到最後,他們還是不能相守在一起。
她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在街頭亂竄,等她回過神來時,卻是停在了厲氏大廈樓下。此時天邊悶雷聲聲,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她像雕像一樣。仰望着大廈的某一層,一動不動。
有人從身邊匆匆走過,看見她就站在暴雨裡,轉瞬間身上的衣服就被雨點打溼,那人撐着傘詫異地望過來,發現是有幾面之緣的厲太太,她連忙將傘撐了過來,“厲太,您來找厲總嗎?下這麼大的雨,您怎麼不進去?”
葉念桐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倉皇的抹了抹臉上的水珠,說:“我路過,就不上去了。”說完,她轉身快步離去。
那人追了兩步,“厲太,傘……”
葉念桐走得太快,轉眼間便已經消失在雨幕裡,那人搖了搖頭,只覺得今天的厲太怪怪的。她撐着傘走進大廈,站在電梯前等電梯時,隔壁的vip電梯“叮”一聲開啓。
她下意識望過去,就看到厲御行與周特助從電梯裡走出來,她站直身體,喊了一聲“厲總好”,厲御行朝她點了點頭,往大門外走去。
那人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她快步追過去,喊道:“厲總,請等一下。”
厲御行與周特助停下交談,轉身看着眼前的職員,厲御行微挑了下眉,“有事?”
“厲總,我剛纔看見厲太在公司外面徘徊,下那麼大的雨,她連傘也沒撐,好像是有心事……”那人話未說完,眼前的人影已經掠至玻璃門外去了。
周特助見狀,連忙拿了傘跟着追出去。
厲御行跑出公司,雨幕裡哪裡還有葉念桐的身影,他站在馬路邊上,四下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他身上的襯衣,很快被暴雨打溼。頭頂上,忽然伸來一柄傘,將雨幕隔開。
厲御行看了周特助一眼,拿出手機,撥通那組銘記於心的電話號碼。這麼大的雨,桐桐來公司找他,卻過門不入,這太反常了,就好像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他心裡莫名不安起來。
手機裡提示他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心裡的不安越發濃烈,他奪過周特助手裡的傘,說道:“周特助,將下午的行程取消。”
聲音未落,他已經走出很遠。
厲御行沿着厲氏大廈附近的街道,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不停給她打電話,次次提示關機,他依然執着的撥打,心裡想着,也許再打一次就通了。
電話一直沒有通,他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葉念桐很少關機,這樣反常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想起早上葉念桐跟顧惜在一起,他那裡沒有顧惜的電話號碼,只得先打給葉忱。
葉忱很快發了顧惜的電話號碼給他,他撥通,顧惜告訴他,她跟桐桐很早就分開了,桐桐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厲御行掛了電話,再度撥打葉念桐的電話號碼,還是提示已關機。那種失控的感覺,讓他心裡越來越慌張,打不通電話,聯繫不上她,就像四年前一樣,他瘋狂的撥打她的電話,一遍又一遍,可那端響起的始終都是客服冰冷的聲音。
他攥緊電話,掌中的傘滾落在地上,他拔腿朝醫院裡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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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渾身溼透的回到厲宅,張媽看見她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十月的天氣,只要不出太陽,就冷得讓人感覺到秋天真正來臨了。
她連忙拿了浴巾過來,將葉念桐裹住,責備道:“大少奶奶,你怎麼淋着雨回來?要是生病了怎麼辦?”
葉念桐的目光有些空洞,半晌才聚焦在張媽身上,她淡淡道:“張媽,我沒事,你別擔心。”
張媽看她這模樣,心裡怎麼不擔心?她一邊拿浴巾給她擦頭髮,一邊道:“快去樓上泡個熱水澡,祛祛寒,我給你煮薑湯,別生病了。”
葉念桐接過浴巾,聽話的上樓去泡熱水澡了。張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的樓梯口,沉沉的嘆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煮薑湯去了。
葉念桐走進浴室,她坐在浴缸旁,看着熱水慢慢浸滿浴缸,她想起在急救室裡發生的事,她苦澀的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滑落下來。
她從未想過,她跟厲御行的再次分開,會是這樣的情形。其實她可以枉顧韓沉的生死,然後自私的幸福。但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她的良心會一輩子受到譴責。
韓沉救他們時,明知道有可能會死,他也沒有絲毫猶豫,那麼她又有什麼資格感到委屈?他若不是爲了救他們,又怎麼會躺在病牀上動彈不得?
葉念桐,欠下了這份恩情,就不要覺得委屈,你已經沒有資格再委屈。
她抹去眼淚,不喜歡這麼軟弱的自己。她跟厲御行已經沒有未來了,那麼就在他去馬爾代夫前,好好珍惜他們僅能在一起的日子,等他回來,她已經是韓沉的妻子了。
葉念桐泡了澡下樓,張媽端了一碗薑湯給她,外面暴雨已經停下了,天空放晴,除了地面溼潤,看不出之前下了一場急雨。
葉念桐接過薑湯,乖巧喝完,將碗遞給張媽時,她說:“張媽,厲宅附近有菜市場嗎?一會兒我們去趟菜市場吧。”
張媽詫異地看着她,她總覺得今天的大少奶奶有點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只是那雙沉靜的雙眸裡,似乎含着許多心事,沉沉的讓人心裡不安。
“有啊,你怎麼突然想去菜市場了?”
“突然想起來,我回來這麼久,好像還沒有親手給御行做一頓晚飯,張媽,今晚就讓我下廚,好嗎?”葉念桐仰頭望着張媽,討好的問道。
“好,你給我放假,我還有大餐可以吃,怎麼不好?”張媽笑着道。
葉念桐站起來,挽着張媽的手,“那我們現在去吧,我做飯的速度有點慢,需要準備很久。”
張媽點了點頭,將碗放回廚房,然後跟着葉念桐一起出門。兩人來到菜市場,葉念桐買了晚上做飯的食材,每一樣食材,她都精心挑選。這是她給厲御行做的最後一頓飯,她希望每個細節都盡善盡美。
買好了菜回去,張媽要幫她擇菜她都不肯,將張媽推到廚房外,她關上門,開始準備晚飯。想着這是她給厲御行做的最後一頓飯,她的眼淚涌了上來,心裡有一萬個不捨,如果可以,她真的不願意再與他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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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厲御行衝進醫院,他推開韓沉的病房,病房裡空空如也,韓沉並不在病房裡,他心裡一沉,轉身快步走出病房,一名護士迎面走了過來,他連忙抓住她,急聲問道:“請問一下,這間病房的病人去哪裡了?”
“他突然高燒,還在重症監護室裡觀察。”護士回道。
厲御行微微的鬆了口氣,他放開護士,大步朝重症監護室走去。重症監護室外面,厲御行透過厚重的玻璃窗望進去,看見韓沉躺在病牀上,似乎已經睡着了。他的目光在重症監護室裡搜尋了一圈,沒有看到葉念桐的身影,她不在醫院裡,她去了哪裡?
厲御行走出醫院,心裡惶惑不安起來,他找不到她,他彷彿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天崩地裂的一天,任他怎麼找都找不到她,他害怕極了。
他站在醫院門前,外面暴雨剛歇,太陽從雲層裡露出臉來,大地瞬間光芒萬丈,被雨水洗刷過的城市,耀眼無比。厲御行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梧桐院的座機。
是張媽接的電話,他第一句話便是問道:“張媽,桐桐回家了嗎?”
“是啊,大少奶奶在家,下午淋着雨回來的,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張媽話音未落,厲御行已經掛了電話,他大步走出醫院,坐上車,朝厲宅駛去。
一頓飯,做得葉念桐眼淚流了又幹,幹了再流,想到即將要與厲御行分別,她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他們明明相愛,爲什麼相守起來卻是這麼難?
很多事情,她以爲不做,以後會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做,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以後了。她恨不得將他們沒有做過的事,在這短短兩天裡,一次性做完,可是來不及了。
將最後一個菜盛進盤子裡,她的眼淚再度打溼了眼眶,身後突然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在廚房門被人從外推開時,她慌忙擡手抹去眼淚,不想讓厲御行看出什麼來。
她抹掉眼淚,剛轉過身,就被來人擁進一副熟悉的男性懷裡,聞着他身上舒淡好聞的味道,她眼眶一燙,強忍着不讓自己落淚,她動了動,他抱得更緊,一顆不安的心,在看到她的身影時,悄然落回原地。
他啞聲道:“你去哪裡了?手機爲什麼一直關機?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下午了。”臺央島血。
葉念桐詫異地望着他,“你找我做什麼?”
“公司的職員看見你在厲氏大廈外面,桐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告訴我,不管是什麼事,都不要獨自承擔。”厲御行低頭看着她,他知道這幾天韓沉的病情反反覆覆,她的壓力很大,他擔心她會承受不住。
葉念桐努力擠出一抹輕鬆的笑意,“哪有什麼事?就是剛好路過,想去看看你,又怕打擾你工作。”
厲御行看出來她有事瞞着他,若她只是路過,又怎麼會站在公司外面淋雨?她一定遇到什麼事了,否則她不會在他面前這樣粉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