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吼酒吧,這個海都底層最爲骯髒齷齪危險的聚集地中,現在是一片少有的沉寂。
一個魯加戰士帶着一名有錢人家的少爺來到這裡,就像帶來了冷場光環一樣,將本來喧囂的酒吧鎮得安靜得能見鬼。
前一刻還在酒吧裡暢飲發泄的海盜們毫不掩飾自己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少爺看。可惜少爺身上沒什麼裝飾,只能從他胸前掛的小金鍊上知道他的檔次。這一定是來自於一個高貴強大,有着悠久傳承的家族,纔不會用粗粗的金銀飾物和閃亮的寶石來讓自己顯得與衆不同。這位少爺的舉止,也讓他們的猜想獲得證實。唯一麻煩的是那個魯加戰士,光看他背後的斧子,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了的。
看到少爺背對着海盜們站到吧檯前,而魯加戰士側着身,一邊防備着海盜,一邊向老闆點單。海盜們決定,再看看風向,讓酒吧老闆幫他們摸摸底再說。
“少爺,這裡的酒菜恐怕不太合您胃口。”
魯加戰士點完單之後,才和少爺交代。
酒吧老闆如蒙大赦,哭喪着臉拼命點頭:“這位……”
“告訴他,我家是艾因哈特家,來自伊修加德。”
少爺對魯加戰士說。
酒吧老闆趕緊接話:“這位艾……”
魯加戰士打斷他的話:“這位是來自伊修加德四大名門之一的艾因哈特家下任家主,你可以叫他艾因哈特少爺。”
酒吧老闆被噎得直髮愣,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位艾因哈特少爺並不是在和他說話,和他對話的一直是這位魯加戰士。
好歹是運營龍吼酒吧多年的老滑頭,老闆立刻調整過來,向着魯加戰士說:“正如您所說的,小店的酒水和餐飲,哪怕是拿出最好的那些,對貴人來說都是失禮呀。”
海盜們瞪目結舌地看着吧檯前的這一出互動。雖然這少爺的派頭和他們想象中的一樣,並非盛氣凌人,但又處處讓人覺得在他面前擡不起頭來。這就讓人不怎麼開心了。在海盜們貧乏的想象裡,應該是他們享受這樣頤指氣使的地位纔對。
“嗨!老約翰!給他們嚐嚐海都底層的風味吧!”
“對啊!大少爺哪裡稀罕你那些好酒?還是讓他嚐嚐沒嘗過的東西吧!”
“說不定正合大少爺的胃口呢!”
“哈哈哈哈……”
海盜們按捺不住自己心裡的躁動,紛紛拍着桌子鼓譟起來。他們像是發現了新的玩具一樣,無處可去的精力終於有了一個發泄的地方。
老闆哭喪着臉看着魯加戰士。
只見小少爺和魯加戰士說了句什麼。他的話被淹沒在喧鬧之中,老闆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但魯加戰士那如同雷鳴的聲音在酒吧中響起,蓋過了海盜們那雜亂的喊叫聲。
“我家少爺對你們的朗姆酒很感興趣,給他來一杯嚐嚐!”
老闆猶豫了一瞬間,擡頭看到魯加戰士那兇狠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點頭哈腰地答應了,指了個夥計去後廚準備。
這時候就得指望夥計能機靈點了,千萬不要上劣質的酒釀,千萬別兌水……海盜們腦子被酒精和海水泡久了。只要有酒精,能喝,他們就會拼命往死裡灌,哪管好喝不好喝?但是這位艾因哈特少爺怎麼可能喝不出來?
老闆陰沉着臉心裡拼命祈禱,但又不得不灰心地承認,自己的夥計和這夥海盜的智商差不了多少,十有八九就是端着海盜們喝的酒回來。得趕緊想個好藉口搪塞過去,要不然今天恐怕逃不過一頓打……
還沒等可憐的龍吼酒吧老闆老約翰想出來什麼應對辦法呢,那邊夥計已經端着一大杯朗姆酒出來了,重重地將小木桶一樣的酒杯放在吧檯上,激得水花四濺。
老約翰早就習慣了夥計的無禮和沒腦子,剛想斥責。只見魯加戰士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塊潔白的餐巾,展開一抖,正好擋住濺向少爺的水花。
老約翰總算鬆了口氣,就看到魯加戰士飛快地收起餐巾,掏出一堆東西。高貴典雅的椅子,和椅子配套的圓桌,椅子上墊着絲綢做的坐墊,桌上鋪着潔白的桌布。
剛纔被夥計撂吧檯上的那杯朗姆酒被魯加戰士小心翼翼地端到桌上,配上精緻的點心,甚至還在桌上點了根香氛蠟燭,魯加戰士才恭敬地拉開椅子,請少爺坐下。
海盜們連帶酒吧的老闆,夥計都看呆了。感情有錢人出來吃飯喝酒都是這個派頭?
艾因哈特家的少爺端坐下來,端起杯子輕輕嗅了嗅,好看地皺了皺眉,就把杯子放下。
“確實喝不得。”
酒吧裡今天一驚一乍的事情多了,這會兒正好海盜們都屏息靜氣想看小少爺出醜。結果小少爺倒是沒出醜,老約翰鬧了個臉皮紫漲。
海盜們鬨堂大笑:“哈哈哈,小少爺連酒都喝不得,趕緊回家找自己的娘喝奶去吧!”
“就是啊!朗姆酒是男人喝的玩意,這小少爺細皮嫩肉的,說不定是個兔子呢,哪裡算得上是個男人!”
“老約翰!快駁斥他!告訴他你的酒水是海都最好最烈最爽的酒!”
老約翰苦着臉,低着頭拼命擦櫃檯,一聲都不敢吭。他現在只希望小少爺千萬別多說話,把他和他的酒當個無關緊要的東西,無視是最好的。
可是海盜們卻不肯善罷甘休。好不容易有點樂子,他們的理智早已經被陸上的安逸給消磨完了,這時候紛紛叫喊起來,想的就是讓這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下不來臺,好好欣賞他臉上露出的窘迫之色。
然而小少爺卻一點都不生氣。他拿烏黑的眼睛帶着笑意瞟了海盜們一眼,跟魯加戰士說了幾句話。正在叫嚷的海盜們幾乎沒聽到,但是正在拼命擦櫃檯的老約翰聽到了片言隻語,臉色大變,扔下抹布張着雙手想要攔住他們說話。
可惜,爲時已晚。
魯加戰士手指伸進酒杯裡蘸了蘸,伸舌頭舔了舔手指,往旁邊“呸!”地吐了口唾沫:“摻了幾乎一半的水,還是用極其劣質的朗姆酒勾兌,這種朗姆酒是用爛甘蔗渣發酵的,而且沒有經過熟化。”
他環顧了一圈愣住的海盜們,撇了撇嘴:“真虧你們喝得下這樣的泔水。”
海盜們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杯子裡,那些令他們朝思暮想的可愛的杯中物。有幾個人大吼起來:“嘿!老約翰!他說的是真的?”
老約翰爲難地看了看魯加戰士,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自己想要衝口而出的否認,反而衝着海盜們大喊:“愛喝不喝!你們這羣賤貨,還當自己是上得了檯面的人?有種你們去海都中層喝呀?數不盡的美酒!有得是!一個金幣一杯!買得起嗎你們?”
海盜們被這麼一搶白,不少人覺得這話倒也實在。身份見不得光不說,光一金一杯的酒,那可就有點肉疼了。出生入死打次劫,每個人才能分到多少錢?總不能全拋在酒水裡吧?
“咦?一個金幣一杯?”那邊的小少爺卻完全不知道配合,從物品欄裡掏出來一桶酒,打開酒桶下方的旋鈕,金黃色半透明的汁液緩緩流出,醇正的酒香在酒吧之中蔓延。
“這樣的酒也不過二十金幣一桶啊,可不止二十杯呢。你分給大家嚐嚐吧。”
魯加戰士擡起酒桶,“嘭!”的一聲放在酒吧正中的桌子上,把幾碟菜盤砸得粉碎。桌旁邊坐着的幾個海盜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菜被糟蹋了,跳起來連聲說:“別這麼大力氣!小心點!別砸壞了酒桶!”
有個賊頭賊腦的傢伙走上前來,拿個小杯子接了一杯,先陶醉地深吸了口氣,然後一口將杯中的酒液灌了下去,才把氣吐出來:“真是……做夢都想不到能喝到這樣的美酒!”
“噢噢噢!”
海盜們像是看到蜜糖的螞蟻一樣,“轟!”的一聲跳起來,朝着酒桶簇擁了過去,被魯加戰士三拳兩腳打趴下幾個。
“排隊!每個人都有得喝!給我排隊!”
剛纔還凶神惡煞,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盜們,在這魯加戰士前面看起來乖巧溫順得像綿羊一樣,迅速排了個歪歪扭扭的隊,裡面當然有幾個人爲了次序扭打了幾個回合。魯加戰士不在乎,他只要同時只有一個人來領酒就好。
老約翰看着這場面,他已經無力迴天,只覺得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
龍吼酒吧的老闆雖然可憐到沒有人去照料他——他的夥計也拿着杯子去排隊了——但他也沒有暈倒多久。老約翰是在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醒來的,他躺在地板上,聽到魯加戰士的聲音在酒吧中迴盪。
“你們看,這就是中層上層的人喝的酒。一杯最多十銀,還是在俾斯麥餐廳這樣的地方。你們倒黴在哪裡?不過是你們的身份見不得光,只能窩在這樣骯髒的窩棚裡,喝着泥水一樣的酒,還要花大把的錢砸在這上面。
現在機會來了!我家少爺有事情問你們。誰回答得好,銷掉案底不過是我家少爺一句話的事情!”
有海盜叫起來:“真的嗎?”
少爺那好聽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雖然不大,但所有的海盜都閉上嘴,靜靜地聽他說。
“告訴他們,我艾因哈特家傳承千年,是伊修加德頂尖的四大豪門之一。海都提督想必會給我這個面子。我猜,這羣人應該也沒有人犯下讓提督無法饒恕的案底,對不對?”
魯加戰士的聲音響起來:“你們都聽到啦?”
海盜們不安地騷動了一會兒。
只聽櫃檯那邊響起顫巍巍的聲音:“不知少爺想要問什麼,小的知無不言吶……”
老約翰決定趕緊抱住這根大腿,免得這兩位走了之後,憤怒的海盜們把自己給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