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年紀一大，總就會有點好爲人師，特別是在像秦愛民這樣的小年輕面前，這在普遍年齡就比較大的大石鄉來說，秦愛民可以說是佔盡了便宜，所有人都以教導一番大學生爲榮。
秦愛民連忙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但餘國民這時忽然話風一轉，“小秦，你說我們鄉的這座水泥廠建成一個什麼樣的產量標準比較好？”
停了停，餘國民忽然緊接着道：“你看年產二十萬噸的標準怎麼樣？”
秦愛民一愣，對於大石鄉建水泥廠的事情本就是由他先提出來的，對於一些基本的情況自然也有所瞭解。
年產量二十萬噸的水泥廠其實並不算大，頂了天了也就算是稍稍捱了中型水泥廠的邊，而且二十萬噸的標準只是設計產量，真正的生產中應當達不到這個量，但哪怕就是這個二十萬噸，這在開河也絕對是駭人聽聞，因爲位置石林縣境內的開河水泥廠設計年產量也不過就是五萬噸。
“鄉長，二十萬噸！我們鄉哪有這麼多錢？再說我們鄉有必須建一家這麼大的水泥廠嗎？”
粗步的估算了一下，一家年產二十萬噸水泥的水泥廠建設成本絕對要上千萬，這還是除去地價之外的成本，而以大石鄉的這點底子，‘弄’不好連挖地基都不夠。
“我們鄉沒錢，但銀行有錢！而且現在不需要不等於以後不需要。”
一聽這句話，秦愛民立馬明白了過來，餘國民把主意打在了自己堂哥頭上。
“我找人算了一下，一家二十萬噸標準的水泥廠大約需要投入六百萬左右收購設備，這些設備我也已經聯繫好了，是日本一家水泥廠新換下來的兩條十萬噸的生產線，這些雖然是二手貨，但可是進口貨，比較國產水泥生產線可強不少。”
秦愛民現在只覺得自己頭大如鬥，六百萬的設備費也就餘國民說得輕巧，整個大石鄉如果除去這些天收到的過橋費，也許連六千塊都沒了，這不是純粹是給秦愛黨找麻煩嗎！
“答應賣我們設備的那位經理跟我說如果我們能打通銀行的關節，將將要建成的水泥廠抵押給銀行，那就絕對可以從銀行貸到上千萬的貸款。”
“水泥廠的影都還沒有就能貸到上千萬？”秦愛民一臉的不相信，他可不想萬一出什事情坑了秦愛黨。
餘國民似乎鐵了心一般，絲毫不理會秦愛民現在的苦澀的神情，“爲什麼不可以，小秦你現在也是副鄉長，這水泥廠也是你提議的，你說如果以我們鄉的名義向銀行貸款，加上我們鄉的石灰岩資源，這水泥廠難道還會虧不成。”
對於水泥廠的可行‘性’，秦愛民是做過調查研究的，以大石的地利資源，只要經營得當，虧損的機率十分的低，畢竟成本低嗎，實在不行跟外市的水泥打價格戰，只要水泥質量比開河水泥那些扶不上牆的爛泥強那就絕對可以搶下開河本市的市場。
但當時秦愛民可只是將計劃建立在五到十萬噸的標準上，這一上就是二十萬噸，以開河的需求量，那顯然就必須外銷到其它地區，這樣一來這價格優勢就會‘蕩’然無存，秦愛民的信心自然也就有些不足了起來。
見秦愛民低頭不說話，等了好一會的餘國民原本還算平和的神情也變得肅然了起來。
“小秦啊！你應該知道，不但我們需要這家水泥廠，大石鄉更需要這家水泥廠，產量高也有產量高的好處，這樣就能更快的拉動我們鄉的經濟建設，所以有時候步子就要邁得大一些。”
“不但我們需要這家水泥廠。”
餘國民說這話時把這句話說得異乎尋常的沉重，而這話裡的意思秦愛民一聽之後自然也就立馬明白了過來，聯繫上次楊大慶說的那番話，秦愛民知道是有什麼事情在‘逼’着餘國民不得不把步子邁得如此大，同時顯然餘國民也知道秦愛民有意他現在的位置，不然不會說出我們兩字。
“符合銀行的貸款程序嗎？”秦愛民也心動了，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秦愛黨那邊會不會有麻煩。
“完全符合，賣我們設備的那位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據他說，很多地方，特別是一些個體戶比我們做得更大膽，最少我們是在大石鄉政fǔ的名義貸款，就算真有什麼事情我想也不會對秦行長產生什麼麻煩。”
“那兩套水泥生產線生產的水泥質量怎麼樣？”
“日本的進口貨那絕對是沒得說的，雖然是二手的，但對方保證可以生產出高標準的優質水泥。”
餘國民口中滿是對日本設備的信心，秦愛民也是滿心無奈，也就是因爲這種思想，最近幾年日本的二手貨在國內省市特別是像開河這樣的小城是大行其道。
緊接着，秦愛民立馬想到了水泥廠廠長的人選，以秦愛民這些年在書刊報紙上了解到的情況來看，一個好的企業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個好的領導，如果企業領導是豬，那麼就會出現像開河水泥廠那樣的邪‘門’情況，這絕對是他不能容忍的。
“鄉長，這水泥廠廠子鄉里打算讓誰擔任？”
餘國民的目光立馬投向了秦愛民，到了這個時候，秦愛民也不再顧忌對方是鄉長了，畢竟這家水泥廠如果真按餘國民這麼‘弄’的話，簡直就稱得上是押上了他的身家‘性’命，到了這份上，他絕不能再允許存在可能會導致水泥廠失敗的因素。
兩人對視着，秦愛民的目光雖然平靜，但卻分毫不讓，他必須讓自己能夠參與到水泥廠的實際管理中去，而不能再任由余國民一人大權獨攬，而這個廠長的人選就是開端。
“我打算讓鄉工商所的馬副所長去擔任廠長。”
一聽這人選，秦愛民想也沒想直接搖頭，“鄉長，馬副所長怕不是最佳人選吧。”
作爲領導幹部，誰都會有着自己的一幫親信，一個好漢三個幫，這在官場更是現實寫照，如果沒人幫，在某些事務上沒有可信的人去執行自己的意志，那麼就絕不會是一個優秀的領導，就像現在的羅天林，如果他擔任了企業辦主任，那毫無疑問，今後他絕對會堅定的支持秦愛民的工作，而這樣一樣，秦愛民的領導能力自然就會大漲，而這，就是現實。
對於工商所的馬副所長，秦愛民雖然說不上十分了解，但卻也算是知道一些真實情況，此人人品估且不論，但他卻絕對是一個賭鬼，好賭如命，一年到頭大部份時間都呆在縣城裡。不過聽說這位馬副所長的姐夫是縣裡某位副縣長，所以鄉里也就聽之任之沒人敢管。
“小秦啊，這位馬副所長的姐夫可是縣裡的趙副縣長，這件事情也是趙副縣長親自跟我打的招呼，不答應怕是對你我都不太好。”
“鄉長，不是我多嘴，您應該也知道把水泥廠‘交’到他手裡的風險，說實話，如果讓他當這廠長，那麼，我對這個廠子的未來很擔憂。”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對於馬副所長，餘國民其實比秦愛民更清楚，原本他也沒想讓他來擔任水泥廠廠長，但又實在推不開那位趙副縣長的情面，特別是在這個關鍵時刻他有些擔會對方會在他接任書記的路上使絆子，這纔不得不應下來，不過說實話，對於這位馬副所長能否勝任水泥廠廠長其實他心裡也沒底。
餘國民的神情有些沉重，“那你覺得讓誰來擔任這個廠長比較合適？”
秦愛民雖然對那位馬副所長不滿意，甚至願意一改自己從不‘露’出鋒芒的作風出言反對，但這並不等於他就想‘插’手水泥廠的人事任命，特別是在目前他只是剛擔任副鄉長的關鍵時刻，他更不會在此時冒然的與餘國民‘交’惡。
當然，這也不等於秦愛民就會完全放棄水泥廠的人事，年產二十萬噸的水泥廠，除去二手設備以及大石鄉資源產能的因素，一年下來最少也能保證年產十萬噸以上，這比起那半死不活的開河水泥廠足足大了一倍有餘，這裡面的人事權他又怎麼捨得全部放棄。
書記爲什麼比鄉長權力大，還不就是因爲書記手裡握有人事權嗎！一個領導的權力大小至關重要的因素就是在於他能夠決定多少個位置！秦愛民又怎麼捨得完全放棄。
“鄉長，這廠長的事情還不是您說了算嗎，我只不過是覺得那位馬副所長有些不合適。”
聽完秦愛民的表態，餘國民原本犀利的目光這才終於柔和了下來，身爲一鄉之長，不管秦愛民目前將來會是什麼職務，他都不願意看到秦愛民太過強勢。
“那廠長的人選我們暫不決定，這麼大的事情總得先問問楊書記的意見。”
作爲即將退休的鄉黨委書記，楊大慶雖然沒有依照慣例先退到二線，但卻也已經開始放權，特別是‘春’節後，鄉里很多具體事務的主導權已經開始向餘國民轉移，這次的水泥廠楊大慶更是全權‘交’給了餘國民，不管是具體籌備還是人事任免，楊大慶一直以來都沒有過問。
“你現在沒什麼事吧，要不我們先去看看水泥廠的廠址，小羅也應該已經在樓下等了好一會了。”
楊大慶與秦愛民敲定企業辦主任人選之後便立馬與餘國民通了氣，楊大慶沒有‘插’手水泥廠的人事，對於企業辦主任的人選餘國民當然也不會多嘴，就在秦愛民去羅天林家報喜的功夫，羅天林即將成爲新成立的企業辦主任一事便在鄉政fǔ裡傳了開來，這去看廠址的事情自然也就少不了羅天林這個板上釘釘的企業辦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