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前一天的大喜大悲的錢峰第二天醒來時原本的頹勢已然消失,他似乎之間回到了前生坐擁數百億的時光,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只有真正的成功人士才能夠擁有的笑容。
回到家,如果記憶沒有錯誤的話,明天他就會正式成爲農機廠的職工,不過兩個月後全廠就會大休假,然後明年他就會成爲農機廠第一批下崗職業,同時這批人裡還包括他的母親。
看着吃過早飯之後便坐在家裡一動不動,也不開電視的錢峰,錢峰母親還以爲錢峰是在爲他進入農機廠的事擔心,“小峰,你爸前幾天就已經跟周廠長談好了,就這幾天你就能進廠。”
農機廠廠長周長生跟錢峰的父親是同一批知青,跟錢峰的父親是真正鐵交情,成爲農機廠的正式職工雖然手續很難辦,但周長生還是幫着辦了下來,不過聽了母親的這番話,錢峰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門好,記憶中他下崗的時候因爲工齡太短,下崗費還不到兩千塊,這點錢連爲他辦正式職工手續時送的菸酒錢都沒有賺回來。
“媽,家裡現在還有多少錢?”??首發 官路求索3
錢峰母親一聽錢峰這問題,神情一愣,隨後有些擔心的道:“你要用錢?”
錢峰哭笑不得,記憶中母親對他什麼都好,就是一提到錢時她就犯摳,記得從小到大,他從來就沒有過零花錢,每年過年的壓歲錢都是大年三十給六十圖吉利,然後第二天一早直接又沒收五十。
“媽,要不我們把後面靠馬路的牆砸開做點生意吧。”
錢家的房子是一樓,後面就緊挨馬路,這幾年跟錢家同樓的已經有不少人家砸開了後牆開始做小買賣,但錢峰的母親一直覺得這樣會讓錢峰的妹妹沒了房間,所以一直都沒有這麼幹。
“砸開之後你妹妹放假回來住哪!這事我家不幹。”
錢峰一陣頭大,他妹妹錢蘭今年已經是高二,每個月總共纔有兩天的假,就連暑假也得補上一個半月的課,這兩年根本就沒在家裡住過多長時間,這轉眼就到了高三了,他雖然沒有上過高中,但他知道,高三那年全年都差不多排得滿滿的,哪還有時間回家,再說了,他妹妹錢蘭就讀的豪州一中就離家不過小半個豪州城,就算放假也可以趕回學校去睡,就像他,還不是每天來回的跑。
不過錢峰知道母親一定不會答應讓錢蘭放假了家裡沒個住處,只好緊接着道:“我想幹脆我們另外租房子住,然後把這點租給別人,或者自己做點什麼生意,前幾天你還不是說隔壁每月租了五百塊嗎。”
重生前錢峰就是一個成功的商人,根據錢峰的瞭解,現在豪州城租一套兩室一廳的住房大約是一百多一個月,而一套稍微好一點的門面房一月的租金也最少上五百,錢家現在的位置,地段本就不差,加之周圍除了農機廠之外還有好幾個市政單位,所以不管是做生意什麼都能有得賺,門面租金也都不低。
再說了,總之三年後全家就得被迫搬走,這還不如早搬,而且最後還能靠着賺一筆,而且如果以現在豪州的房屋價格,三年收的租金差不多都可以買半套新房了。
錢峰母親似乎也有些心動,但看了看家裡的擺設,卻又有些不捨,這家裡點點滴滴都是她這些年慢慢攢起來的,每一樣都是她的心血,這真要做生意或者搬出去,這些東西怎麼擺。
看着母親的目光,多出過數十年人生的錢峰哪還會不懂,連忙接着勸道:“媽,這些都是老傢俱了,以後真有了新房也肯定是買新的了,再說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錢峰母親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兒子,她總覺得這兩天兒子有些奇怪,但又瞧不出原因。
“那你打算是自己做生意還是租給別人?”
錢峰想了想,如果按前世來說,他肯定會自己做點小生意,就像他前生的第一桶金就是開早餐店得來的,不過今生的他既然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那自然就只能租給別人。
“我看還是租給別人好。”
錢峰母親沒有立即答覆錢峰,只是低頭沉思了起來,不過錢峰知道母親肯定是心動了。
第二天中午,錢峰早早的便趕到了家中,如果記憶中沒有錯誤的話,今天農機廠廠長周長生就會在自己家裡吃飯,同時自己今天也將正式成爲農機廠的職工。
十二點剛過,錢峰的父親拉着周長生便進了家,錢峰對於這位周廠長還是很尊敬的,記憶中這位周廠長後來因爲帶領廠裡的職工圍堵市『政府』並造成趙大嬸意外死亡而被判了三年,算是幫那位推了趙大嬸一把的公安背了黑鍋。
“周叔叔。”??首發 官路求索3
周長生微笑着看了看錢峰,隨後衝一旁的錢峰母親道:“嫂子,小峰可是越來越帥氣了,難怪有人說他是我們廠現在第一帥哥。”
錢峰臉皮雖然一直自認爲比較厚,但聽了這話還是不由的有些臉紅,之後他不由的按照前生的習慣客氣道:“周叔叔,您這話可有些太誇張了,我倒是聽說周叔叔您纔是以前我們廠公認的第一美男子。”
周長生雖然已經四十多,但被這一誇還是不由臉紅的哈哈長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得意還是羞澀,不過周長生長得確實不得,跟西遊記裡演唐僧的那傢伙挺像,面白無鬚,如果能年輕十來歲的話十足就是一小白臉。
“小峰可是越來越懂事了,這回可把你周叔叔都說得臉紅了。”
錢峰的父親這時不由的在一旁抱怨道:“別提這小子了,自從他去年中專畢業之後就沒有一天讓我安身過,在廠裡上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
周長生一聽這話不由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好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不只有小峰,我們還不是一樣,總之也發不出工資,廠裡也沒什麼事。”
說到這裡,房間內所有人臉『色』的都不由的一黯,但一旁的錢峰眼睛一轉忽然開口道:“周叔叔,現在全國的農機廠都沒有什麼效益,我們廠爲什沒另外找門出路。”
“另外找出路?”周長生一愣,隨後若有所思的望向錢峰問道:“我們廠還有什麼出路?”
“我們廠外面就是豪州的街道,我們乾脆把西側臨街的那排廠房跟圍牆拆了,隨便建點門面什麼的每月都能收好幾萬租金,這也總比現在天天呆在廠裡等死強。”
前生的錢峰在事業不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抱怨過當時的農機廠領導,明明農機廠就是一個寶地,後來爲了爭農機廠這塊地,市裡,廠裡還有一大幫的商家都是爭破了頭,但偏偏之前的農機廠然懂得利用,直到後來別人搶上門來了才知道這塊地的寶貴,而那時一紙拆遷之下,農機廠上上下下已經是無力返天。
一聽錢峰大膽的提議,周長生還沒等錢峰的話說完便連忙搖頭,“廠房可是我們廠的飯碗,怎麼能拆,拆了之後我們還怎麼生產。”
錢峰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農廠機還能生產什麼?早在半年前農機廠就差不多已經正式停產,平日裡能幹乾的也只有偶爾下面鄉鎮送上來返修的農機,但這幾年市裡耕地越來越少,大部份農民也都選擇外出打工,原本種兩季的大多改成了一季,加之農機廠生產的農機質量本就不夠出『色』,品種也單一,鄉里的農民就算是買農機也會買質量更好的別家產品,這個時候還指望着農機廠起死回生的話那還不如指望『毛』『主席』他老人家能重新活過來。
不過錢峰敢肯定,『毛』『主席』他老人家肯定沒他這份好運。
“周叔叔,廠裡都停產了還能是什麼飯碗,您見過不種的田裡也能長出糧食的嗎!”
周長生什麼都好,人品也是農機廠公認的,但就是能力膽力欠缺了點。
周長生直接搖頭,隨後拍了拍錢峰的腦袋,道:“這個小孩子別在一旁『亂』出主意,這事輪不到你『操』心,『政府』會幫我們想辦法的。”
錢峰差點直接暈倒,這年頭還能指望『政府』,那還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來得實在。
“周叔叔,最近半個廠裡要貸款發工資市裡都沒答應,您認爲市裡還能幫我們想什麼辦法!難不成他們能幫我們找來生意不成,再說了,我們廠裡生產出來的東西還有誰會要,市裡會出錢買我們廠裡生產出來的東西嗎!指望市裡,幾年後市裡巴不得我們倒閉,好把我們全部趕出去,然後再把地賣給那些資本家!”
錢峰父親一聽錢峰越說越過分,不由在一旁喝道:“小峰,你這是什麼語氣,你怎麼跟你周叔叔說話的,這樣的大事是你能『操』心的嗎!”
錢峰很想告訴父親,自己可是曾經的未來的億萬富豪,但這話說出來弄不好家裡人全會以爲他得了神經病,不過不說的話,農機廠現在的情況他又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總不能真讓農機廠上上下下數萬號人三年後被市裡掃出去吧。
周長生眉頭皺得很緊,但他又確實覺得錢峰說得有點道理,“小峰,廠房可是我們的本錢,萬一過幾年政策又改回來了呢,到時廠房沒了我們怎麼辦?”
改回來?錢峰很是有些無語,不過這年頭倒有不少人確實是在等着國家再一次回到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老路上,不過錢峰很清楚,這樣的事情已經不可能出現,等下去的後果只有被整個時代以及社會拋棄。??首發 官路求索3
“周叔叔,你說如果我們廠有錢,到時大不了重新建起闌就成了嗎!”
這時的周長生也被錢峰勾起了興趣,問道:“那你說我們廠該怎麼賺錢?”
“以我們廠的地利,賺錢還不容易,小點的話我們可以將西側的那排廠房拆了,或者乾脆直接改成門面出租,只不過這樣做的話一年的租金也收不到多少,稍大一點的就是乾脆把那排廠房拆了,然後建新樓,這樣租的話租金可以高很多,賣的話也能賣個好價錢。”
周長生立馬搖頭,“廠裡的財產是國家的,我們怎麼可以拿來賣,那還有沒有再大點的?”
錢峰看了看周長生,不是他說,他很懷疑周長生的魄力,這兩條就已經不見得周長生敢做了,更何況再大一些的動作。
“再大一些就是把靠西側的幾排廠房全拆了,然後我們建一個市場,之後出租市場,收管理費,這樣做的話,最少可以將全廠每月的基本工資賺回來。”
周長生跟錢峰父母聽得有些目瞪口呆,錢峰母親更是伸出手在錢峰額頭上試試了溫度。
“不燙,沒發燒。”
錢峰哭笑不得,不過他沒有理會母親的動作,直接向周長生道:“周叔叔,全廠數萬人的未來現在就綁在您身上,我覺得你應當更多的爲廠裡數千職工以及職工家屬考慮一下,而且以我們廠裡欠下銀行的鉅額貸款,說實話,哪怕就是將我們廠整個賣掉都還不清,到時市裡真要趕我們走,我們可是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錢峰的父親看着自己兒子,第一次感覺自己兒子有些陌生,而周長生卻是聽得目瞪口呆,同時心裡卻是極度的震驚。
“這可能嗎?市裡肯定不會同意!”
錢峰看了看周長生,說實話,也許周長生不清楚農機廠現在在市委市『政府』領導心目中是什麼地位,但錢峰很清楚,現在的農機廠對於豪州市委市『政府』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包袱,如果農機廠能自救,市委市『政府』鐵定不會不同意,畢竟他們肯定不願意看到農機廠職工隔上幾個月就圍堵市『政府』要工資,而且作爲一座老工業城市,豪州像農機廠這樣的單位可不是一家兩家,現在完全可以說市委市『政府』那些領導早就焦頭爛額,對於能夠解決一個包袱自然是樂見其成。
“周叔叔,這點您放心,只要你報告打上去,我敢說沒有人會不同意。”
周長生看了看錢峰父親又看了看錢峰,又問道:“那這錢怎麼辦?建房建市場可都得要錢,現在廠裡哪還有錢?”
一聽這錢,錢峰也有些頭痛,說起來農機廠的廠房地皮什麼的早就已經抵押給了銀行,畢竟這幾年的工資都是從銀行貸出來的,現在再說拿地皮廠房做抵押銀行肯定是不會同意了。
“職工集資,發動廠裡的職工每家每戶集資。”
“啊。”錢峰父母跟周長生又是一聲驚呼。
隨後周長生直接搖頭道:“這不可能,這事誰會幹,再說了廠裡職工都大半年沒有發工資了,誰家還有錢給廠裡集資。”
“集多少資今後就分多少紅利,我就不信廠裡的人會沒有錢。”
農機廠前些年效益還是不錯的,那時獎金工資什麼的都是豪州數一數二的,所以雖然這些年工資停停斷斷,但家家只要沒什麼大病大災一般都還能有些餘錢,再說了,沒錢不還可以借嗎。
周長生終於再一次低下了頭,沉思了良久,周長生擡起頭,忽然又向錢峰問道:“如果建市場,能賺錢?”
錢峰果斷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一定得把周長生的勁鼓起來,至於賺錢,錢峰還是有信心的,再說了,就算不賺錢,最少也能爲幾年後的舊城拆遷提供障礙,到時有一兩棟新樓擺在街邊,這舊城拆遷看他們從何拆起,這樣最少也能保住廠裡職工的家。
“周叔叔,我敢拿我的腦袋擔保。”
錢峰今天的一席話也許農機廠有不少人都想到了,但像錢峰這樣條理清楚應當不會有,這年頭大部份人的思維都被體制束縛住了,平日裡根本就不會想拋掉單位工廠會怎麼樣,也從闌會想到自己幾年後會連一個工人身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