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年輕人臉上尷尬的笑容,黃占城心裡很有點得意,事實上,他根本沒必要把實情全部解釋給對方聽的。
不過,對方既然年輕,沒準就有點年輕人的衝動,在自己這裡受了委屈,萬一出去亂嚷嚷的話,總是不好的。
顯然,現在他的話,奏效了。
隨着陳太忠同黃占城交談的深入,張梅越聽越是心驚,陳太忠手裡的牌已經不小了,誰想這個可惡的騙子,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化解了。
想到自己差一點上當,她心裡就是無法壓抑的鬱悶,等到她想起,這個惡當還是她自己上門苦苦哀求之後,對方纔不情願地“施捨”出來的,這就讓她越發地惱火了。
我的智商,真的有那麼不堪嗎?簡直是欺人太甚了!
當着陳太忠的面,張梅無法容忍自己留給他什麼壞的印象,是的,往事已矣,但是她希望,他在若干年後某個夜裡,不經意地回想起自己時,千萬別搖搖頭不屑地說一句——“那是一個傻到不能再傻的女人”。
所以,她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了,說不得輕輕地碰了碰陳太忠的胳膊,“盛泰好像有意在素波建一棟亞洲第一高樓呢。”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太忠,這傢伙把主意打到政府身上了啊。
陳太忠正被黃占城的話鬱悶到不行,聽到張梅如此說。不動聲色地瞟她一眼,心裡有點感激她及時提供了彈藥給自己。
“哦?這倒是好事兒,呵呵,”他笑着衝大班椅上那個瘦得不成人形地傢伙點點頭,“亞洲第一高樓,很不錯的哦,看來黃總真的是賺了不少錢了。那麼……張繼華的錢,你還是還了吧?”
亞洲第一高樓在哪兒。超越它的樓又需要花費多少,陳太忠實在是不清楚,不過,猜也猜得到,那必定是以十億爲單位計算的。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這個計劃是很花錢的。”黃占城笑嘻嘻地搖搖頭,“繼華那兒,不過就剩點尾款了,這棟樓一旦建起來,他會得到更多地利益……我倒是不介意給他打個電話,你說呢?”
“我認爲不好,呵呵,”陳太忠搖搖頭。臉上也帶着笑容,“我不喜歡看到別人騙走天南人民的血汗錢,嗯,你要知道,我也是天南人。”
“怎麼能說是騙呢?”黃占城很不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心裡卻是將張梅恨到骨頭裡了。**地老子不就是想從你手裡刮那麼幾萬花花嗎?你至於這麼狠嗎?
不過他是見慣大場面了,倒也不會因爲這點小插曲而自亂陣腳的,論起口舌上的功夫,黃總還沒服過誰,他面帶微笑看着陳太忠。
“我只是幫政府優化一下資源而已,有我牽線,各家出點錢,這個樓才蓋得起來,要是沒有我,再過一百年。天南也不可能出現亞洲第一樓!”說到最後。他的眼中,已經隱隱地有了點狂熱的光芒。
這傢伙還真能忽悠!這一刻。陳太忠覺得,支光明對此人的評價,真的是太恰當了,他笑着點點頭,“呵呵,不得不說,黃總,我很佩服你……”
當然,接下來,他就沒什麼好話了,都知道是忽悠了,他還客氣什麼?“騙一個人很簡單,騙一羣人就很難了,可是,你能騙得自己都相信自己地話,真的,我真的佩服你。”
“你要這麼說,那我只好找警察局的跟你談了,”黃占城已經很心虛了,但是,正是像陳太忠所說的那樣,他知道“騙人先騙己”這個騙術高手才能領會的原則,所以,越是到關鍵的時候,他越不會輕易地屈服。
一邊說着,他一邊作勢伸手去拿電話,眼睛也不看陳太忠了,只是嘴裡兀自在叨叨着,“你的行爲,已經構成了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你明白嗎?”
陳太忠臉上掛着笑容,卻也不多說,就看着他伸手拿電話,裝逼,我讓你再裝逼,來,我倒要看看,你能喊來誰,給我定一個“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
“再給你一個機會,小夥子,”摸上電話之後,黃占城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充盈着巨大地自信,“我不想讓繼華和老支說我,沒給他們面子……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陳太忠笑着連連點頭,手向他一伸,樂不可支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沒事,你繼續,我支持你的舉動。”
“太忠,這個人,會不會跟素波的警察有勾結啊?”張梅想到了一個問題,忙不迭地提了出來,做爲一個同官場接觸得不很多的女人,她能意識到這個,已經相當不簡單了。
黃占城拿起了電話,不過聽到她這話,倒是沒急着撥號,而是笑吟吟地看着陳太忠,或者,他是想給陳太忠一個反悔的機會,或者他原本就是在虛張聲勢……這個就實在不好說了。
陳太忠當然想得到這種可能,他自己就搞招商引資工作,自然知道一個“亞洲第一高樓”會帶給素波地官員什麼樣的震撼,這不僅僅涉及到了龐大的投資,而且還涉及到素波和整個天南省的形象。
像這種情況,黃占城能拉到部分官員的支持,實在不奇怪,要是拉不到什麼支持,纔是咄咄怪事呢。
他和黃占城大眼瞪小眼地對看了半天,見對方實在沒有主動撥號的慾望,少不得轉頭看看張梅,笑着點點頭,“肯定啦,不過你以爲我會害怕嗎?”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體制裡的人呢,”張梅見他對自己笑嘻嘻地說話,心裡多了一分得意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於是也笑着點點頭。
“體制裡的人?”聽到這話,黃總略一猶豫,將手上的電話放了回去,重新上下打量了陳太忠兩眼,“小夥子,想不想上進啊?”
“想,很想,”陳太忠笑着點點頭,臉上地笑容,帶了點說不出地詭異,“呵呵,所以,你這件事情,我會盯得很緊的。”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磨嘰地主兒,眼下跟這黃占城鬥嘴皮子,卻是因爲他很久以來養成的一個壞毛病,那就是:面對遠不如自己的對手,一定要在其最擅長的地方擊敗對方,不如此,也顯不出陳某人手段。
這個惡趣味養成已久,偶爾會自動冒頭出來,這個黃總是遠不如他的嗎?顯然,他自己是這麼認爲,好死不死的是,那廝居然還很有點自我感覺良好的架勢,這越發地堅定了陳某人蹂躪對手的決心。
尤其是,此人擺出一副“我情商極高”的樣子,陳太忠心裡這個不甘心,那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你情商高?成啊,哥們兒我就好好地陪你玩玩。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肯這麼費勁的磨嘴皮子。
黃占城不知道對方是這麼想的,可是他看到這個年輕人臉上的笑容,心裡禁不住又突突兩下,不過,他的嘴上卻是不肯認輸。
“不糾纏這件事的話,我可以考慮幫你點小忙,比如說上進,”他笑嘻嘻地看着陳太忠,“跟你說個人吧,素波的丁市長,對‘亞洲第一高樓’這個計劃就很感興趣。”
丁厚德,素波市常務副市長,也算得上是實權派的人物了,黃總相信,以陳太忠的年紀所能擁有的職務,對丁市長也只有仰望的份兒。
“我估計,丁市長對我揭穿一個騙局更感興趣,”陳太忠笑着搖搖頭,“對了,你既然認識支光明,知道不知道他來往的人,都是什麼檔次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黃占城聽到這話,心裡已經漸漸發涼了,顯然這個年輕的傢伙並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家已經說了,別看我年輕,但是我的背景,恐怕你是扛不住的,別拿丁厚德來壓人,對不起,爺不吃這一套!
“有些人,偶爾會做一些看起來很愚蠢的事情,”他乾瘦的臉上,終於沒有了那份令人討厭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難得的鄭重。
“別以爲你舉報了我,就是什麼功勞,”他的話說得很慢,也很用心,“你會發現,很多人願意爲我掩飾,很多人,會聯合起來對付你……”
“別吃驚,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當有足夠的利益擺在他們面前時,再愚蠢的舉動,他們都做得出來,因爲他們的出發點和着眼點,跟你想的絕對不一樣。”
這話有貶低相關官員智商的意思,講得也很誅心,但是裡面的味道卻是很多,陳太忠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終於也慢慢地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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