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銘覺得頭腦裡有點亂,決定把這事先放一放,去招商局和審計局走一走。這兩個是他新分管的口子,兩位局長雖然到這來報過到了,但他還沒有下到局裡去看看。前兩天本來準備過去的,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給耽擱了下來。今天正好過去走一走,一方面瞭解一下兩個局裡面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放鬆一下,從衛生局的那攤子事情裡面走出來。
朱一銘上了車以後,對於勇說道:“先去審計局吧。”於勇和曾善學一聽,立即明白了過來,老闆這是準備到新分管的兩個局去看看了。這也在情理之中,爲了顯示存在也好,爲了樹立威信也罷,怎麼着都應該去露個面。於勇一打方向,桑塔納直奔招商局而去。
曾善學側過身來,問朱一銘:“老闆是不是要和牛局長聯繫一下?”他嘴裡的牛局長就是指審計局的局長牛建設。
朱一銘搖了搖頭,說道:“我就去隨便看看,沒必要搞得興師動衆的。”曾善學嗯了一聲,就把頭轉過去,看着車前方了。
朱一銘的車進審計局的時候,恰逢牛學儒準備出去,他猛地見到市政府的車,立即意識到可能是新任的朱市長過來了,於是連忙快步迎了上去。市長辦公會上的事情早已傳開了,這段時間,牛學儒一直惦記着新的分管市長啥時候過來。他很清楚這樣的人物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所以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位給伺候好了。歷來審計局都是一把手市長親自抓的,現在被這位硬生生地給奪了過去,他要再不小心伺候,屁股下的位置可能就得換人坐了。
朱一銘在審計局沒有多待,由牛學儒領着看了一圈以後,就告辭了。他來的目的就是露個臉,放鬆一下心情,再加上審計局的人已經得到了辦公室主任的通知,自然不會出什麼紕漏了。
從審計局出來以後,朱一銘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雖然知道這裡面有些做作的成分,但是在短時間內能夠把這個姿態做出來,說明審計局平時的工作還是很紮實的,要不然也不會具備這個素質。
車到招商局門口的時候,朱一銘對於勇說:“就把車停在門口吧,我們走着進去看看。”於勇聽這話以後,立即一打方向盤,把車停了下來,曾善學連忙跟在朱一銘後面下了車。
到了門口以後,朱一銘往傳達室裡面張望了兩眼,見兩個老頭正在裡面認真地搬弄着車馬炮。朱一銘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下意識地掏出手機來看了看,只見屏幕上顯示才16:30,嘴裡冷哼了一聲,繼續往裡面走去。曾善學往裡面張望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朱一銘生氣的原因,心裡暗暗想到,你們要下棋,也該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在傳達室裡面居然拉開了陣勢,這不是找死嘛。
朱一銘此時的心情雖然不爽,倒也沒有太在意,畢竟是看門的臨時人員,和他們沒有什麼好計較的。走到辦公樓的時候,朱一銘臉上的表情更爲凝重了,一連幾個辦公室的門都緊閉着,從窗戶看進去,早已是人去屋空了。朱一銘繼續往前走,終於看見有個人從辦公室裡面走出來了,曾善學上前一步,問道:“請問一下,你們韓局長的辦公室在哪兒?”
“你們找我們韓局有什麼事?”中年人推了推眼鏡問道,“怎麼這個時候纔來,這都已經下班了。”
朱一銘聽後冷冷地說:“招商局的下班時間,什麼時候改到四點半了?”
眼鏡男聽了這話以後,很是不爽,大聲質問道:“你以爲你是誰呀,我們什麼時候下班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是……”曾善學剛準備開口,被朱一銘使了一個眼色制止住了。眼鏡男聽後不以爲然地說道:“我不管你們是誰,現在已經下班了,有什麼事情,明天上午再來吧。”說完以後,急匆匆地向車棚走去。
朱一銘和曾善學上了二樓以後,終於看見了局長室的門牌,輕輕地敲了兩聲以後,無人應答。曾善學上前用力試了試門把,發現被鎖死了,於是向朱一銘投來了詢問的目光。朱一銘沒有開口,向前努了努嘴,示意他繼續向前走去,前面還有好幾個局長室的門牌,看這情況,應該是副局長的辦公室。
走到第二個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面有說話聲,曾善學連忙上前一步,輕敲了兩下虛掩的門。門裡面立即傳來了一聲請進的聲音,曾善學推開門,衝着朱一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朱一銘的一隻腳剛跨進大門,耳邊就響起了兩聲驚呼,“啊!朱市長!”隨即聽見“撲通”一聲。屋裡共有兩人,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坐在沙發上,這聲音正來自坐在沙發上的那人,由於腿放在茶几上的,見到朱一銘以後,急着想要站起身來,誰知越忙越亂,一不小心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朱一銘見狀,滿臉嚴霜,沉聲說道:“既然你們都認識我,那我就不作自我介紹了,說說你們的姓名、職務。喏,就你先說。”朱一銘衝着摔倒在地,剛站穩身子的那位努了一下嘴。
“朱市長,您好,我是招商局的副局長周秋生,請您批評。”
“朱市長,您好,我是招商局的副局長吉海,請您批評。”
兩人的話中除了名字不一樣以外,基本沒有區別。朱一銘聽後大聲說道:“你們兩位都是招商局的副局長,還真是讓我開了眼了,居然就是這樣對待工作的,現在剛剛幾點,看看你們局裡面還有幾個人在崗?”
“朱市長,我們……”周秋生剛準備開口,吉海立即打斷了他的話頭,搶着說:“朱市長,您批評得對,我們的工作確實沒有做好,請您原諒。我們一定會及時把您的批評向韓局長做彙報。”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立即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吉海的身上。這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中年人,身高雖只有一米七多點,但腰桿子挺得筆直,看上去很有幾分精神。朱一銘這時想起這個叫吉海的好像是招商局排名第一的副局長,現在看來這人確實有點能力,剛纔的那話可以說是綿裡藏針。雖然承擔了責任,但卻也點出了這事和他們並無太大關係,韓宇纔是招商局的一把手。
朱一銘剛纔那話出口以後,就意識到了這兩人並不是一把手,那話對他們似乎有點說不着,但話已出口了,也不好再收回來。現在聽吉海這樣一說,倒也有幾分佩服他的膽識和頭腦。一句看似簡單的話語,不光把想表達的都表達了出來,還讓你做領導的挑不出半點毛病,確實不容易。
朱一銘對眼前的這位副局長產生了興趣,因爲此時朱一銘的心裡已經產生了想要動一動招商局一把手韓宇的念頭。這樣的人擔任一把手,要是能把工作幹好,才叫奇怪呢,不光自己不見人影,現在把整個招商局的人數數,仍在崗的恐怕不到兩位數。
他看了吉海和周秋生一眼,問道:“不知兩位副局長正在商量什麼,我剛纔在門外的時候可是聽見了爭論聲。”
聽了朱一銘的話後,兩人對望了一眼,周秋生搶先說道:“朱市長,我們正在討論一家企業要來我們恆陽投資的事情。”
朱一銘聽後,說道:“有企業願意來投資不是好事嘛,你們有什麼好爭論的,難道還要拒絕人家不成?”
聽了朱一銘的這話以後,周秋生連忙說道:“朱市長,您猜得真準,剛纔老吉的意思是不接收這家企業的投資,我正在和他爭論呢!”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倒是很感興趣,在這經濟掛帥的年代,還有地方拒絕客商來投資,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嘛。當看到吉海正不急不躁地坐在一邊,朱一銘立即意識到了這裡面一點有什麼名堂,要不然吉海不會提出這個想法的。朱一銘衝着吉海笑了笑,說道:“吉局長,對於招商引資,我是個門外漢,說說你的高見,也讓我開開眼界。”
吉海聽了這話,臉上立即顯出緊張之情,他本來確實有賣關子的意思,現在猛聽到朱一銘這樣說,心裡還真有點沒底,連忙說道:“朱市長,您這話可言重了,屬下可承擔不起,我就把個人的一些想法向你做個彙報。”
朱一銘聽了這話,點了點頭,並從衣袋裡掏出中華出來,給兩人一人散了一支。他開始的時候以爲兩人是在閒聊,現在人家既然在聊工作,你自然不能再擺着一張臭臉了。當然朱一銘也不是光聽他們說,在之前,他就已經掃過茶几上,確實散落着一些表格,上面有“投資意向”的字樣。朱一銘雖然沒有接觸過招商投資,這幾個字他還是看得明白的。在招商局大多數人做猢猻散的時候,兩位副局長還能在討論工作上的事情,他作爲主管市長自然沒有再撂臉子的必要了。
周秋生和吉海接過朱一銘的煙以後,對望了一眼,各自的臉上都有了些許笑意,曾善學已經上前一步爲朱一銘點上了火,然後退到了一邊。兩人這才猛地想起點火這一茬,遺憾的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只能下次再爭取了。周秋生和吉海抓着那支菸竟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不知是點好,還是不點好。朱一銘見狀,笑着說:“怎麼,兩位還等着我給你們點火呀?”
吉海和周秋生連說不敢不敢,然後手忙腳亂地掏出打火機,爲自己笨拙地點上了火。吉海猛吸了一口煙以後,迫使心情平靜下來,要知道領導還等着他的彙報呢。他把煙往菸灰缸上一放,對朱一銘說道:“朱市長,剛纔我們說的這家要過來投資的這家公司是香港的,叫天成集團……”
“哦!”朱一銘聽到這以後,輕呼了一聲。這個名字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上次看見緊跟在潘亞東後面的那輛大奔馳,好像就是這個集團老總賀天成的。
吉海看了朱一銘的表現以後,心裡一拎,頭腦快速地轉動起來,幾秒鐘以後,他就做出了決斷,裝着不解地問道:“怎麼,朱市長,知道這家天成集團?”
朱一銘心想,這個吉海果然有兩把刷子,他只不過輕輕哦了一聲,人家就聽出了話中的意思,真是不可小覷。他抽了一口煙說道:“吉局,你誤會了,我怎麼會認識香港的公司呢,只是覺得這個公司的名字好像很有霸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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