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陳宇寧便進宮了。
“母親。”見着母親向自己行了禮,允姀忙去扶又道:“母親向太子妃行禮,該女兒向母親行禮了。”說着便也向母親行了大禮。陳宇寧看着允姀起身,允姀笑着挽着母親,坐在了軟榻上。
“前些日子媱兒回府了,因得那若清。若說若清負了媱兒,這些個日子整日幾次三番的往府裡跑,想接媱兒回去。若說他沒負,那素妝又是怎麼回事?”允姀是聽聞了長姐那一檔子事的,可這事情也委實怪不得素妝。母親此番進宮怕是就想瞧瞧那素妝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吧。允姀瞧着素妝明明走了進來卻又退了出去,便喚着:“素妝,進來吧。”陳宇寧一聽,便回頭看着素妝走了進來。倒是個從容大方的姑娘。
“素妝拜見夫人。”
“你可知罪?”
“素妝誤打誤撞走進山林,幸得尹公子相救,素妝感激不盡。除此之外,素妝沒有任何想法。素妝心裡明白破壞了長公主與尹公子的情意。心中也是萬般悔恨的。”一番話說得動情動理,陳宇寧便知道這孩子的出身一定不尋常。當年第一次見到姀兒的時候,姀兒是怯,卻是怕自己不同意她在媱兒身邊的怯,從未有因害怕自己的怯。如今跪在地上的姑娘,心中坦蕩,就是連怯都沒有的,她從不怕自己不允許她在姀兒身邊待着。
“母親,這件事情是怪不的素妝的。是素妝主動進的宮。”長姐走後,哥哥便去了尹府瞧了眼素妝。想知道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竟也能讓自己妹妹吃這樣的啞巴虧。素妝從來都不知道馨水的規矩,外界無故闖入的人有怎樣的後果。只是聽了哥哥那樣說,倒是素妝自己求着哥哥將她送進宮。哥哥這纔將素妝送到了自己身邊。這素妝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個養的尊貴的姑娘。哥哥還特意叮囑自己別將她看作是個丫頭,可也爲了掩人耳目,只有她們二人的時候,是互相喚着對方的名字,就當是一個闊別多年的老朋友罷了。
“那倒是母親誤會這姑娘了。”說着陳宇寧起身扶了素妝起身。瞧着素妝的模樣,也不是個能令人討厭起的模樣。
“媱兒想外出轉轉,你勸勸她。”
“母親,我陪着長姐去吧。”陳宇寧愣了。
“母親本想讓你勸勸她,你怎得還要和她一同出去?”
“長姐心煩,馨水就這麼大,東南西北四部山圍也只是飯都吃不飽的村莊部落。出去散散心也好,說不定回來就想開了。”陳宇寧想了想,覺着允姀說的也有道理,便也沒在說什麼。母女兩個又聊了一會,陳宇寧突然想起了個敏感的問題。
“姀兒與太子殿下成婚也快一年了,怎得這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允姀聽着尷尬的扶了扶頭上的簪花,眨巴眨巴眼睛,這…是自己的問題了…素妝聽着夫人這樣一問,在圓凳上坐着直瞧允姀。是啊,打自己來允姀身邊怎得也有半個多月了,就從沒見過這對夫婦同房。甚至剛聽昍晴說這對夫婦從來沒同過房的時候,素妝都覺着不可思議。若是當初那邊塞王上也能如太子這般,自己真的嫁過去頂多就是無聊的過個一年半載便又被接回了家罷了。
“啊,那個,母親,葉府近來新晉了一批錦緞,素妝,快,帶着母親去絲裳局瞧瞧!”允姀睜着大眼睛衝着素妝眨巴眨巴。素妝立刻心領神會的道:“夫人,那批錦緞可謂是巧奪天工,美輪美奐,襯的夫人更是年輕貌美。”陳宇寧回頭瞧着允姀,搖了搖頭,這孩子…媱兒也是,只要一提到這些個問題就躲的跟什麼似的。
“素妝姓什麼?”
“回夫人,姓蕭。”陳宇寧點了點頭,沒在說什麼。蕭姓,在外頭可是大姓。
沒過幾天,老爺子便提了一嘴,說好久未進宮去看允姀了。允逸一聽便來了精神,忙說自己去。夫人見着這樣子,也沒說自己前幾天其實剛去過。就任允逸開開心心的去了。
“你們在做什麼!本想着自己風流倜儻來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竟沒想着這姑娘,竟這麼合自己的眼,和允姀竟是像。這可是馨水裡的女子所沒有的風韻,對啊,允姀最初也並非馨水的人。當真是不一樣。這麼看着看着,竟也鬼使神差的張口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素妝。”競還敢用我字?旁邊的三個丫頭瞪着素妝,看來教育的還是不夠。可奈着這位二公子在這,幾個丫頭憤憤的,卻也不敢發作。
“你?是素妝?”這鬧的滿城風雨的素妝,竟是她。怪不得尹若清能那番模樣。本就瘦瘦高高柔柔弱弱的樣子,這又剛被欺負就更激起允逸的保護欲了。允逸回頭看着三個丫頭,開口了:“你可知素妝,是誰的人?”若是不知,道個歉尚可原諒。若是清楚,那便是得說道說道了。這偏僻的小道,一年怕是連陽光都着不到幾次,顯然是故意的。果不其然,其中一個丫頭怯怯地開口了:“太…太子妃娘娘的人。”
允逸一聽,笑了:“你說這日日怎得就有這般巧的事情,本公子也正要去看望太子妃娘娘呢。跟我走一趟吧。”自己到底是個宮外人,皇家瑣事自己實在管不得。後頭呢,這三個丫頭大概是忘了,太子妃娘娘的母家,可是金家。此時的三個丫頭心裡還在氣憤這個二公子無事多管閒事!
走過螭陛,進了東宮便聽見兩個女子的聲音。
“呦,這不是我們家的公主殿下嘛!怎得媱兒也來了?微臣給長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請安,殿下,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癱坐在貴妃椅上的媞媱和允姀真真是嚇了一大跳,忙起來去扶允逸。“允逸哥哥這是做什麼!”
從牙縫裡頭擠出來一句外頭有人,旋即遍又大聲說了句,禮不可廢!說完允逸便自己起身,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了。打進了東宮,便是一眼就看到了允姀腰間的荷包。
“哥哥怎得突然來了東宮?”允姀看着允逸,好像心裡有事?
“啊,父親說許久未見你了,該來瞧瞧。還說你喜歡府裡的荷露霜方糕,叫我給你帶着些。我還是先去的太子府,得知你倆都不在。我琢磨着應該在宮裡。我一路走着來的,也沒帶隨從。媱兒呢,媱兒怎得今日也來了?”說着還不忘把點心盒子往前推了推。
“和若清一直也是那個樣子,我也不願回尹府。來找姀兒聊聊出去的事情,也來看看素妝。”剛就說起素妝,允姀迴應着說素妝去尋太子了,出馨水這種大事可得問問太子爺。可這會子了,是太子也未回來,素妝也未回來。
“那你看看我把誰帶來了?”說罷允逸拍了拍手,爲首的素妝帶着三個人一同進來了。
“這是怎麼了啊。”媞媱見着素妝蓬頭垢面,額頭還有一記紫印,忙把素妝攬到自己身邊。
“奴婢拜見太子妃娘娘,二公子。奴婢三人,奉皇后娘娘之命,懲治擾亂後宮,藐視宮規之人。替皇后娘娘肅清後宮!”還未等素妝開口,也未等允逸開口,爲首的一個丫頭遍先來了個惡人先告狀。允姀看了看長姐,剛想開口,便被媞媱攔下了,搖了搖頭。無妨給自己請不請安,只是看着這三個丫頭,倒真是理直氣壯。
“素妝怎麼了,叨擾到三位姑娘來懲治我們素妝?”允姀自顧自的打開了點心盒子,往底下撇了一眼,呦,又是皇后娘娘。
“奴婢不敢當。素妝姑娘藐視宮規,身爲奴婢,開口便是‘我’字,這是不尊宮規,更是不尊太子妃娘娘!”
“真是擾了三個姑娘的清聽。我問你,什麼叫做後宮?”允姀看着三個丫頭,倒也不生氣,只是欺負了金府送進來的人,也有你們仨受的。
“指…指陛下后妃們生活的地方。”爲首的丫頭擡頭看着媞媱,第一個問題就給三個丫頭問愣了。
“呦,腦子還算清醒。那我再問你,太子妃娘娘是後宮的人嗎?”
“不是。”
“那我再問你,素妝是後宮的人嗎?”媞媱突然開口了。
“也…也不是。”這樣的一問一答,也過了許久。
“好。很好。你知道我是誰嗎?”媞媱突然明白了哥哥進門行了大禮說外頭有人的事情了。本來想着三個丫頭有什麼可懼怕的,原來是在點他們,告訴他們長公主殿下在這裡。允逸看着這場面,笑出了聲,怕是當時的三個丫頭只是在心裡罵自己多管閒事吧!
“奴婢有眼無珠,奴婢不知。”爲首的奴婢,再理直氣壯,到底還是個奴婢,有點撐不下去了。
“我本就不常在宮中,你不知我不怪你。拋開我長公主的身份,我也是你們太子妃娘娘的長姐。太子殿下整日忙於朝政,素妝只不過是太子妃娘娘的長姐送在了太子妃娘娘身邊陪伴娘孃的。金家不過送進宮一個姑娘,怕你們太子妃娘娘孤寂,竟也礙着幾位姑娘的眼睛了。還有,又是誰告訴你們,素妝爲奴爲婢了?”媞媱一步一步的,問着三個丫頭。此時的三個丫頭,磕頭如搗蒜,求着原諒。
“我相信皇后娘娘肅清後宮,但皇后娘娘未必教了你們如何肅清後宮吧?你們就是這樣動輒打罵的肅清?”說的都口乾舌燥了,媞媱喝了口茶。
“你們不對我行禮也就罷了,我不與你們計較。可是你們曲解娘娘㦤旨,天子腳下肆意妄爲。這些個罪,夠你們仨受得了。要麼,我現在給你送到皇上跟前聽候發落,要麼,你們怎麼對待的素妝你們就怎麼對待自己,選一個吧。”允逸看着媞媱,這是將在若清那受得氣全撒這三個丫頭身上了啊。這跟允姀呆上幾天,說話調調都跟允姀一般了。也行,誰讓這三個不長眼的丫頭欺負到素妝頭上了。
“奴婢,奴婢有眼無珠,奴婢知道錯了。長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原諒了奴婢吧。”媞媱冷眼看着,聲音清冷:“莫與我們在這低三下四的,素妝若是願意原諒,本公主自是沒話說。”倒是一旁的允姀和允逸看的津津有味,這媞媱可許久沒有這般任性了。
接下來就是三個丫頭磕頭如搗蒜一口一個素妝姑娘的叫着,乞求原諒。可素妝如此這般居高臨下的看着,冷漠,淡然,似乎看慣了這種場景,緩緩的道:“我本以爲這種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恃強凌弱只有外頭纔會有。這裡的人是純善,友愛,可你們讓我噁心。我自然可以原諒了你們對我的所作所爲,但是我無法忍受你們踐踏了這片淨土。”
“要我說也不能原諒,莫說在宮裡恃強凌弱吧。就是你們這亂傳旨意也是要用刑的。今日啊,你們就在這把自己磕癡傻了,說不準我們也就不計較這回事了。”一旁許久不發一語的太子妃娘娘,也開口了。她自然知道此番如此爲難三個丫頭打的是皇后娘娘的臉,可若是再由着她如此這般,怕是太子府的日子,也是有人捨命去做這個絆腳石的。
三個丫頭瞧着這一唱一和的,傻了眼。